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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醉梦一场

    云珠在来的路上,也同苏锦意闲聊,说了些白蓉的事情。

    白蓉的父亲,是木檐的师傅。大庆二十一年,武清县土匪猖獗,白蓉的父亲和兄长带兵剿匪,可中途中了圈套,全军覆没,只剩下十四岁的白蓉,无依无靠。

    木檐在妻子身故后三年,娶了白蓉。

    云珠她七岁逃荒来到南阳城,白蓉捡她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

    白蓉在云珠眼中,她是一个端庄温婉的小姐,她的长相很柔,性子却像竹子一样坚韧。

    然而,木檐大人对白蓉却并未男女之情,这些年来,他以恩师之女相待,两人不过相敬如宾。

    两年前的花灯节,白蓉曾在花灯节见过一位故人,两人交谈甚欢。

    话到此处时,两人来到白蓉墓前。

    那日,街上杀出的刺客,事情过去后,白蓉的棺椁葬在了城郊。虽在郊外,白蓉所安葬的地方,可也有几座荒坟葬相伴。

    地上的蜘蛛网,随风吹到墓碑前,地上却未见一片荒叶。

    苏锦意站在云珠身后,见白蓉墓前格外的干净,土是盖上没几日,已经发了些嫩嫩的草头,地上还有些烧焦的纸钱。

    一股淡淡的烧糊味道,冲到鼻尖里,人应该是没做多久。

    云珠上着香,同白蓉说了些体己话,嘴角含着笑,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夫人你放心,云珠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云珠。”

    “公子的赌博,也会慢慢改过来的。老爷身子也好些了,您不必再担忧了。”

    越说,云珠哭的越稀里哗啦。

    苏锦意弯下腰,她轻轻拍打着云珠发颤的肩头,一字未言。

    宽慰的话是说给活人的,而死人,是听不到的。

    等云珠哭完,眼睛已经肿了。

    篮子中,那白花花的纸钱没了压着物件,它随着风纷飞而起,在这浩渺的天地之间,漂泊落下。

    回去的路上,云珠啜泣着,“小姐,那日多谢你,救了云珠,也救了夫人。”

    听闻此话,苏锦意抿了抿唇,“我不过是着他们以多欺少,路见不平而已。”

    云珠道:“小姐,您喜欢木增公子吗?”

    听到这话,苏锦意的步子停下,她回头问:“你为何如此问?”

    “我家夫人说,她不喜欢老爷,她对老爷只是尊敬和敬畏。夫人说,喜欢是.....见着他开心,自己便会开心,他难过,自己也会难过。”

    苏锦意默默听着,嘴角不过莞尔一笑。她眼中浮现着与木增的相处,似乎她靠近,他便推开她,可心里总不是喜欢。

    喜欢也好,不喜也罢了。

    风吹动纱幔,落日霞光刺痛苏锦意的眼眸。她抬头遮着那抹光,心中却是隐隐作痛。

    云珠赶忙将卷起的纱幔落下,女子的眉心紧锁,落下了豆大的汗滴。

    “小姐,您是有不适吗?”云珠关切的问着。

    苏锦意咬着苍白的嘴唇,摆摆手道:“我无事。”

    她抖着手紧紧的抓着纱幔。在她闭上眼时,那千人坑里,一声声凄厉的嘶吼,将军在落日之下,挥动长剑斩杀百姓。

    苏锦意仰头呼出一口浊气,很幸运她还活着,还能见到光。

    画面一转,酒馆厢房内,三个人把酒,当成水往肚子里灌着。

    苏昊脑子昏昏的,揪着木增的领子,肆无忌惮笑出声来。“木增,我真的讨厌你们......这些文绉绉的文人,还有......你。”

    “为什么啊?”木增的脑袋撞到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他清醒了几分,“我也提的动......剑,也能护住,护住苏......小姐啊。”

    司南域昏昏沉沉的站起来,说道:“你可知道,京城的杨家......逼着皇帝赐婚。”

    木增托着醉醺醺的脑袋问着:“杨卿之,是谁啊?”

    一提到这个名字,那可真是恨到骨子里。

    苏昊笑道:“哈哈哈,你连他都不知道!哈哈!”

    “大庆三十一年,二月初二,杨家将军,杨卿之把边关的胡阳村男丁,让士兵绑在前头挡了金朝人的刀剑!可是,战败了,他们挖了一个活人坑,将百姓活生生的埋了!他把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斩杀于剑下!”

    苏昊眼中蓄满泪,手拍红了桌子,嘴中却是凄厉的笑着。

    “......还有我的妹妹,一共三千五百二十条人命。”

    司南域苦笑着,他端着酒碗一口蒙了下去,“苏昊和苏锦意两人赶到的时,坑已经被填平了,地上血流成河,一具具无头尸骨......堆成人山。”

    天,黑到看不见一丝光。那瘦小的身影,磨破了膝盖,手指甲早就劈开了,血和土早已混在一起,发出浓重的腥味儿。

    直至黎明,她扛起最后一具尸体,倒在了血泊中。

    木增的瞳孔急剧收缩,倒吸了口冷气,身上一阵胆寒。

    很难想象,那活人坑中一双双眼睛仰望见,那些官兵一捧土,一捧土的盖在他们身上,直至故意困难,气绝身亡。

    “我同你这般岁数,也是第一次见着,那么狠的人。”苏昊冷笑道,“只是我的妹妹......”

    话到一半,他又灌了一口酒,手拍在木增肩上,“木增,你要守好这里的百姓,别学杨家,别学那个畜生,他下了十八层地狱,被恶鬼撕咬,也是他活该!”

    “陛下……不知此事吗?”

    “知道啊,”司南域拍着桌子道,“知道又如何,那帮恶狗,还一副惺惺作态的嘴脸,求着杨卿之和苏锦意的婚事。”

    “哈哈,那个......畜生,死前还来了出,什么风流将军,俏佳人呢”苏昊拍着桌子,“然后......他被流窜的贼人给杀了。”

    “活该!”木增恼的拍桌子,“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苏昊醉醺醺的仰头,看向木增,“你不是个文人吗?怎么还骂人?”

    “骂人,还分莽夫和文人啊。”他怒摔衣袖,撑着身子起来,拍着胸口道:“苏将军,我心好痛,就像被无数把剑,给活生生的绞碎,挫骨的痛!”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百姓从安居乐业,家家灯火,一天之间哀鸿遍野,妻离子散!

    苏昊猛的站起身来,揪着木增的领口,他的撑着昏沉的脑袋,“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好守好你们山南的百姓,还要保护好,我妹妹!我可以戎马一生,她必须有个家,有个可以护住她的人。就算,就算,你和她没有感情,也要护她一生周全。”

    “好。”

    苏昊一脚将窗子给踹开,一阵凉风吹在身上,清醒了几分。

    夜晚的南阳城,上弦月悬于夜空,百姓家中烛光微闪。

    那只曾执长剑,取上将首级的将军,此刻指着这下方的百姓。

    “这里是山南之地,若你能护着他们,便是你的能耐和本事了。”

    木增眸光微暗,握紧双拳,心中立下誓言——“我木增以山南木府长子为诺,若有战乱,我定以血肉为墙,身骨为柱,护得百姓一生顺遂。”

    这坚定而又铁骨铮铮的许诺,犹如给自己身上,上了七重锁,万重钉,将来他每行一步,都会步履维艰,世事艰难。

    苏昊释然一笑,“我不求你别的,守好他们,我妹妹......交给你了。”

    苏是将军,生,要征战沙场,死,要马革裹尸。朝廷纷争,他早已卷入其中。若来日他死后,大不了挫骨扬灰,或者遗臭万年的下场,想的通透些,何尝不是种解脱。

    他们三人又坐下喝了半个时辰,苏昊可是话匣子,糊里糊涂的说着胡话,动不动就拍着木增的肩膀。

    倒在桌上时,苏昊梦中呓语:“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京城……我会护着……你们。”

    木增静静听着,酒碗内倒映着他的模样。

    夜半三更时,打更人在空旷的街上,敲锣报着时辰。

    一行身穿夜行衣的人,将木府周围的刺客处理解决后,换下夜行服。苏荷同身后的侍卫交代着情况,这次苏荷他们在刺客身上,找到了杨家发的杀人悬赏令。

    看来杨家,还不死心害苏家人。

    山南木府,虽然山高皇帝远,可杨家和苏家的仇怨积怨已久,横竖都是要这一遭的。

    苏荷安排着侍卫,注意这些日来,鬼鬼祟祟盯着木府的人,别让那些耗子,脏了小姐的手。

    对苏荷来说,在哪里杀人,杀何人,只要是该杀的,她可毫无顾忌。

    侍卫下去后,苏荷路过一个闭仄的巷子,一只脚差些将她绊倒。

    苏荷刚想踹他一脚,酒坛子从他怀里掉落发出“叮当当”的声响。

    苏荷微恼,蹲下身子,纤细的指尖,将他脸上的头发撩开,却见着几分熟悉的面孔。

    这是......木檐?

    木府的将军,怎么像个酒鬼一样,瘫在路边?

    苏荷轻声叫他“木檐大人?”对方没有反应。

    苏荷略有倦色,她长舒一口气,手落在系带上,将身上的披风解开,小心的裹在他身上,便起身离去。

    木檐昏昏沉沉的睁开了一条缝儿,眼中模模糊糊的,见着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带着些体温的斗篷,裹在木檐的身上,暖和了醉酒之人。

    他嘴唇似有呓语,可却说的不大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