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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谣言

    翌日,清平醒得早,在院子里头舞剑,只见手腕轻转,步履轻盈,剑破空而刺再凌空而劈,脚下步伐踏得章法妥当,恰到好处,一套剑法下来,清平有些气喘,便坐下休憩,子竹已在远处一旁看了好一阵,不禁感叹她武功卓绝,天赋异禀,无怪乎当年向天仁老前辈要破格收她为徒。

    见清平收了剑,子竹书君便走了过去,“好剑法,不愧是清平先生。”

    清平见是子竹书君,便同他打趣道:“世人眼中的子竹若是这副模样,只怕万象阁的面子都要没了。”

    “读书人未必都是死气沉沉、一板一眼,反而应是潇洒活泼于这世间,在下不才,做不到‘绝笔于获麟’。”子竹书君逗趣说道,“如何,打算何时出城前往秀隐谷?”

    清平听到他那番话,觉得甚是有趣。清平在万象阁中读书多年,子竹书君身上那身书卷气和洒脱简直相得益彰,有点像是位谪仙人,别看说不理世事,其实对世事看得是最通透的,觉得无事当争、无谓错对、无所善恶,众生不过都是在选择自己崇拜的意义。有些人选择的意义有失偏颇,伤害了其他人,那人不是该死,而是该正,毕竟死对于他们来说太轻了。清平也受了他的影响,故而不喜杀戮,凡事万万先尊敬对方的选择。清平每每看到他,才知道什么是洒脱,什么是放得下,自己的洒脱与淡然有些捉襟见肘,自愧不如。她经历过生死,亲身体验过善恶,而那般的痛楚实在是太过于深刻了,故而她没有子竹书君那般轻巧,反而沉闷和些许带着冒犯之意的冷漠。

    杀伐决断里也必要有心慈手软,才是人情练达之处。

    “收拾收拾,就出发吧。”清平回答道,“我一人去,不要透露消息,就说我今日身体不适。”

    子竹书君点了点头,清平收了剑,子竹书君吩咐下人端来早膳。

    二人用过早膳,清平便回屋另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整个人素净、端庄,子竹这些年也是看惯她穿素色,不论任何场合都是素色,偶尔外纱有些赤色、黄色那定是蕙纕逼着她穿的。清平朝子竹书君告别后,二话没说,纵身跃上屋顶,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清平靠着卓绝的轻功一路奔出了城去,到了城外才寻了一匹马,一路朝西而去。她似乎也注意到了身后有人跟着她,不过没在意,想来顿深的人也没这般本事天天跟着她,应是她今日要去面见之人的人。

    锦官城西边,有一处山名为秀隐,景色宜人,是锦官城中文人雅士的好去处,不过此山有名不在于益州文人的青睐,而在于坐落于此的江湖一大教派秀隐谷。秀隐谷又以它那可以网罗天下、无一遗漏的情报网‘天罗地网’而成名,秀隐谷是靠这‘天罗地网’来做生意的,只要你有想知道的事情,只需前往位于秀隐山的一峰中名为往知阁的地方,必会有人给你解答,但是你得付出秀隐谷提出的代价,或是金钱、或是人的性命等等。只是这些年,秀隐谷势微,隐匿了起来,登上往知阁的访者是越来越少,‘天罗地网’也如流星一般陨落。

    秀隐山的山势不算险峻,也不会像长白一般积雪,清平在山下下了马,便徒步登山,她脚程极快,不出一会到了往知阁,往知阁门口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扫,只是大门紧闭,也没见看门之人。清平上前敲了敲门,只见一个小男孩拉开了门,探出一个脑袋说道:“娘子不好意思,我们不接来客。”

    正要关上门,清平却伸手挡住,说道:“在下来自醉墨书斋,求见往知阁的大人。”

    那小男孩听见清平的嗓音,显然被吓住了,磕磕巴巴地说:“老....老婆婆,我们家大人还没醒呢,您...还是请回吧。”

    这么快就变称呼了,“老身就在门口,待你家大人醒了,劳烦小兄弟前去通报一声,老身名叫清平。”

    小男孩点了点头,赶忙关上了门。

    清平自她到了山脚下起,那跟着她的人便没了声音,想来是早她一步上山来通传了,她也不着急,站在门口静静地候着,天色有一些变暗了,应是要来一场春雨。

    不一会,门开了,又是那个小男孩,唯唯诺诺地对清平说道:“先生我家大人有请。”说罢,侧身让出一条恰够清平走入的缝隙,待清平迈入门中,小男孩立刻把门关上。

    往知阁虽说许久不开门接客,但是庭院依旧如此干净,阁内只有寥寥数人在扫地,抬水,小男孩领着清平穿过庭院来到正厅,朝清平行礼说道:“先生在此稍候,我家大人马上就出来了。”说罢,给清平倒上一杯茶。

    清平朝他点了点头以表感谢,然后环视这个正厅——这还是她初次踏足秀隐谷的地盘,宽敞的正厅前后贯通,正中的牌匾写着‘往古知今’四个大字。正所谓‘春雨欲来风满楼’,一阵风刮过,清平轻咳了两声,面纱和衣袖迎风而舞。

    一位剑眉怒目的男人从屏风后头走来,边走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着,见到清平,立刻拱手行礼,说道:“在下裴元卿见过清平先生,清平先生突然到访,往知阁有失礼数,先生见谅。”

    清平见到赶忙回礼,“裴大人客气了,老身唐突,裴大人恕罪。”

    “哪里哪里,只是不知先生来是有何指教?”裴元卿一脸正色说道。

    清平隔着面纱见此人面相不甚清楚,却能感觉到此人气势肃然,当不是平凡之辈,“老身来想要求知一些事情,老身想要求见秀隐谷的谷主,不知可否?”

    裴元卿陡然变了脸色,目中有了些许怒气:“清平先生难道不知,秀隐谷谷主多年不现身之事吗?如此唐突,未免失礼。”

    “老身也曾自诩高洁,从未现身,如今却在操持事宜,可见躲终究不是好法子。”清平说道。

    裴元卿双手一背,侧过身去,说道:“先生请回吧,恕往知阁无法相帮。”

    “若真无法,老身不会来,老身来了,大人也不会给老身进来。”清平说道,语气平静地令人有些害怕。

    “先生想多了。”裴元卿丝毫不怯,直言婉拒。

    清平见此,倒是颇为惊讶,这裴元卿大人果真不是一般人物,气魄十分,若是他坐镇一方,定是能震慑无数,若他是那位无名谷主之人,那想来那位谷主也定是超于寻常,有非凡手段,“既如此,老身告辞了。只是可惜了那么处庄子,被人暗算了一番。”

    裴元卿听到此,颇有微词,见清平行礼准备告辞,便问道:“先生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可惜罢了,夺不回属于自己的,还被人践踏了。”清平说道。

    裴元卿心道这清平老婆子说话竟然如此犀利、不饶人,之后未必不是个不到目的不罢休的主儿,不过这种人当是有铁腕才有骨气说出那种话,不然她的嘴该为自己揽下多少祸事。“先生巧舌如簧,在下不敌,雨之将至,先生且喝吃茶等雨停了再走吧,免得外界说我往知阁无礼、招待不周。”说罢,转身就走了。

    清平见状,便自如地坐下,细细地品味那盏普洱茶,茶香刚好,只是刚刚的风给茶吹凉了些,正品着,窗外开始飘起了雨,空气中的凉意更甚了,雨渐渐地越下越大,拍打在瓦片上、蓬窗上,风势也渐渐猛烈,正是雨斜风狂,几位侍女连忙走入正厅,关上了敞开的户牖,清平静静地听着雨声,一眼不发。

    一盏茶尽,雨势仍不见小,那小男孩又给清平奉上了一盏,清平也淡然继续品茶,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有些享受这雨声,这可惜此处无竹,若是有,那春雨敲打竹叶之声有如爽籁而声发,若此时再端一书卷,煎一壶春茶,才是闲时之乐。

    正想着,后门有人推门而入。

    “先生谷主有请。”屏风后一个声音说道。

    清平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便向屏风后走去。那领路的人带着清平七拐八扭带着清平走在被雨水侵占的走廊之上,直到一间屋前,屋上的牌匾写着‘天欲雪’,清平觉得主人当真是别有雅趣。

    “先生请。”那领路的小厮推开门,清平想着‘天欲雪’三字的牌匾,信步入内。

    屋内,有人在烹煮着什么,咕嘟咕嘟的冒着响声,清平隔着面纱和屏风,看见两个隐约的人影,“先生快请进。”浑厚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

    绕过屏风,裴元卿笔直地站着,一位穿着玄色衣裳,戴着面具、头发高束的男子端坐在茶案前,手边的水壶冒着徐徐的烟。清平见着,心下想:他竟和我一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先生快请坐,方才慢待了,先生见谅了。”那人伸出手,邀清平到案前。清平自然从善如流。

    “您是?”清平问道。

    她看不到他的脸,他也看不到她的神色,裴元卿看到此景,不禁觉得可悲又可笑。

    “在下秀隐谷谷主。”那人声音浑厚,亦是没有什么语调。

    清平挑了挑眉,“老身清平见过谷主,此番来老身是想找谷主合作的。”

    “先生不必客气,不知先生所求的是什么?”秀隐谷谷主也不迂回多言,随着清平的话直击主题。

    “天罗地网。”

    话音刚落,窗外的雨声,屋内的烹煮声,呼吸声此起彼伏变得有些喧闹。

    确实,出乎意外,二人都没想到,清平来不是求情报,不是打探秀隐谷,亦不是要出手参合秀隐谷内政,而是直言自己要秀隐谷的情报网‘天罗地网’,此人确实如裴元卿所说——有些狂。

    “先生此话何意?”终于戴面具的男子打破外界声音的统治。

    “老身想要借‘天罗地网’,条件谷主开。”清平再次确然说道,沙哑的声音摩挲着雨声有些朦胧。

    “先生凭什么认为你付出了代价我便会借给你?”男子接着问道。

    “你情我愿。”

    男子见清平只是淡淡地吐了四个字出来,没有一点求人办事的态度,心中颇为不爽,但又想到毕竟是自己“烧庄子”把人请来的,便咽下了这口气。

    水煮好了,裴元卿用滚水烫过茶叶,倒掉第一道茶,给秀隐谷谷主和清平面前的茶盏都添上第二道滚茶。

    “恕在下冒昧,先生打算怎么对付唐门。”男子接着问道。

    “网罗天下消息的秀隐谷,何以立足东南?”

    “先生何意?”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谷主在蜀地怎么能那么快得到全天下的消息呢?”清平说的很慢。

    那位男子和裴元卿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秀隐谷自然有自己的方法。”

    “那老身也自然有自己的方法。”

    “先生想要达到什么结果?”男子不吃她这一套接着追问道。

    “唐门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春雷阵阵混杂着雨声再次宣告主权,夺回屋内的世界。

    “那恭候先生佳音了。”谷主端起茶盏,面具遮挡住了他有些慌张的神色。

    “老身还有一事要请谷主相助。”清平依旧冷静,面纱后面的目光愈发的锐利,“咳咳...咳咳咳....”

    “先生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谷主说道,“不知先生还要求何事?”

    清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此茶和方才正厅奉上的茶不同,更为的醇香,“谷主可知唐门的六公子?”

    “知道,六公子风流潇洒,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在锦官城内也是颇有名气。”

    “老身此次要对唐门下手,希望谷主派人看着六公子。”

    裴元卿和那位谷主又一次愣住了,谷主正要去端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裴元卿面无表情的脸此时多了一丝戏谑的表情。

    “先生难道也是被这唐六公子所吸引?”

    “谷主笑话老身了,咳咳,六公子是小徒的结拜兄弟,老身怕此事牵扯到了六公子,小徒会不高兴。”

    盯了唐门这么久,看似什么都不管的唐秉玄却能在坐拥唐门最富庶的茶庄和酒庄,便可以得知这人不简单。况且,昨日出入春筠馆,明显有人在盯着他们一行人,原本清平以为是来盯着她的,可是仔细一想不太对,为何会有不同的两拨人在盯着他们,况且唐秉玄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和自己碰面,实在是太巧了。虽然是直觉,但是决不允许有哪一步踏错,与其让自己的人手去调查,倒不如让第三方势力介入,再者这秀隐谷除了李必,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先生竟如此喜爱自己的徒弟,只是先生为何不让逍遥庄或者醉墨书斋出面?”

    “醉墨书斋并非听我号令的,我和乐斋主也只是相识的朋友罢了。至于逍遥庄,没那个能力。”

    真是冠冕堂皇之词,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什么心思,“那先生拿什么来换?”

    “谷主想要什么?”

    “先生能给我什么?”又是随意开价,这清平当真是出手阔绰,不过只是为了一个其实无关紧要的人,也太不值得了。谷主见清平不说话,便接着说道:“不如先生允我一个承诺?承诺是什么我还没想好,等想好时再告知先生。”

    “可以。”清平想着承诺而已,估计自己是活不到兑现的时候,要不就让老乐替她解决解决,反正名声这种东西,她不太在乎。

    裴元卿见状,便递上秀隐谷的契约、笔墨和红泥,契约上写着,若是清平违约,秀隐谷便会直接来取她性命,若秀隐谷违约,则赔偿清平黄金千两,清平毫不犹豫地签了名字画了押。倒是谷主和裴元卿有些惊叹她为何如此信任他们,也不多问什么。

    “先生如此爽快。”谷主说道。

    清平哼了一声,不过这点代价,她还是付得起的。窗外的雨不知不觉中渐渐的听了,只有屋檐不停的滴水声,叮叮咚咚,屋内也亮堂了起来“既成契约,老身就先行告辞了,不必送。哦,对了,谷主今日派来跟着老身的人,功夫不错,倒不如去保护唐公子。”清平起身,行礼告辞,留下那秀隐谷谷主和裴元卿面面相觑。

    待清平走后,那谷主脱下面具,裴元卿问道:“唐门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她口气不小啊!谷主不管吗?”

    “不管,唐门于我无恩,还害死我母亲。”

    “谷主您是前些年招惹了什么风流债吗?清平为何要护着您啊?”

    “我怎知道,不过她明明可以找醉墨书斋,为何要找到我秀隐谷头上,还说那些冠冕堂皇之词。若猜的没错,她想试试我们的底细,才找这么个借口的。”他应是从未留下过风流债,这两年不过是逢场做戏。只是记得三年前,自己被追杀时,有一位和清平穿着相似之人出手帮过他,他还未来得及言谢,那人就已离开,莫非是清平吗?那就无怪乎自己完全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谷主还是小心为妙,李必那边动作也多,现在又多了一位清平先生,咱们可得更加仔细斟酌了。谷主身边可要多带几个人吗?防着点那清平。”裴元卿问道。

    “这么多股势力都盯着她呢,小心的该是清平才对。”他觉得清平真是太会搅动风云了,这种满心算计的人,最终都只会自食其果,“叫何辞为不必跟着清平了,日后继续做我的暗卫,至于李必那边,还是按照之前我与你说的计划进行。”

    “是。”

    雨后的秀隐山带着春日清新的味道,一片翠绿盈盈,饮下了雨水,却还是意味难平,清平一边赏景,一边下山,待到山脚下,衣服湿漉漉的,裙摆处全是泥泞,清平咳了好一阵,才跨上马回了城,待她到了醉墨书斋,已经过了正午的饭点,子竹书君在万象阁中读书,下人们也各忙各的,没一个问问清平可要用膳,清平也无所谓,换下被雨水打湿的衣裳,打了个哆嗦,感叹这蜀地的倒春寒,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今日倒是格外的有体会。

    轩辕承筐今日无聊得很,早晨起来去找师父,结果却被告知师父身体有些不适,需要休息,他只好自个出门又去找唐秉玄,去了云花楼,那儿的小厮告诉他,唐六公子昨夜没有宿在云花楼,今日也没有来。他便又去了学堂,也没见着人,想来唐秉玄应是在府中,他也不好去找,百无聊赖的在锦官城逛了一圈就回了醉墨书斋,寻思着自己已经怎么把唐秉玄约出来玩,写信?还是自己偷偷溜进唐门?又或者再等等?草草地用过午膳,心里是越来越烦躁,真是无聊到了极点,要不然去看会书吧?想着推门而出,问了一位侍女万象阁的方向,可刚刚靠近那片竹林,又觉得大好年华,再无聊,也不应该看书呀,又转身回了屋,支着头打盹。

    “轩辕公子,有您的信。”门外侍女的禀告声打破了承筐的浅眠,他睁眼发现天有些暗下来了,似乎要下雨,刚刚醒来的承筐还有些懵懵的,声音含糊着让侍女将信递了进来,待他摇头晃脑让自己清醒一些后,看见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吾儿轩辕承筐亲启’,心下不禁一哆嗦,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吾儿承筐近日可好,为父听闻汝随汝师清平先生去了西蜀,遂遣信而来,千万叮嘱。汝顽劣不知礼,仗势傲然而不知仪,为父甚为担忧,虽听汝言过清平先生,高洁亮丽,不入尘俗,是以清明懿誉之责修自身之内,文武两全之名立于江湖诸侯之外,此番入涉江湖定是要正己誉、扬高志,故而礼为其冲、仪为其要,汝定要自身约束,既拜师,学艺为次、明礼为首.....

    哎哟,隔着这么远也要写信来啰嗦,承筐实在是读不下去,快速地扫视了父亲的书面唠叨,无非就是叮嘱他要守礼,不要给清平先生丢脸,还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清平先生,做个好徒弟,不要忘了自己是皇室血脉,别给烟云阁丢人等等。承筐真是不厌其烦,心想:我轩辕承筐好歹也自己跑来江湖混了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有得是名气,不然出去问问,谁不知道我轩辕承筐武功好、文采又斐然,当真是轩辕家的好苗苗。

    “轩辕承筐?可是当今烟云阁老阁主的独子轩辕承筐?那小子靠着出身好才拜的师吧!之前在江湖中谁人不知这个纨绔公子,要文采没文采,要功夫没功夫没功夫的。”就在离醉墨书斋不远的一处茶铺中人们在议论着。

    “只是这清平先生果真厉害,我可听说了,唐家的两位公子那可是豪掷重金也要把清平笼络到自己的麾下,这不,在春筠馆摆了一上好的宴席等着呢。”

    “再好有啥用,清平先生今日身子抱恙,根本就没空理那两位富家哥儿。不过这清平先生倒是对唐六公子另眼相待啊,昨个儿可是应了那位风流公子的邀。”

    “是啊是啊,哎哟,之前还觉得这清平先生应是世外高人,又是上了年纪的,不曾想和这世间女子一般,都喜欢那种风流倜傥的白脸小哥啊。”

    “哈哈哈哈哈哈....”

    天下起了雨,雨声和那四人的笑揉在了一起,何辞为在邻桌听着,边感叹这山中雨刚去,城中雨便来的春日,边想着谷主告诉他清平其实知道他在跟着她,故而让他不再时刻跟着,但任需要盯紧清平的去向。

    这坊间的传闻,竟然说清平先生对唐六公子有意,他也没见谷主表现出来什么,估计是造谣,说者和听者都只是图一乐呵吧。不过传谣言这种事情可不一定是图乐呵,比如唐秉玄公子沉迷于烟花巷陌,比如老谷主是病死的,再比如七年前那桩惨案,谷主一口咬定无辜的、至今还想为她平反的无名无姓之人,谷主说绝不是当年那样的,可是任谁来看都是那人卖了国,最终不得好死了,被剔除出了族谱,被世人谩骂都是活该。

    虽说当年那个孩子还不满十岁,可是没有一个人放过她,还拿她来教育自家的孩子,读书为人要忠君爱国,万不可像那宇文长潇一样自小顽劣狷狂、卖国求生,谷主有一次因为听到这句话勃然大怒:世人是不是都忘了,当年可是她自请出城保城池百姓免遭屠城之难,因为她去当了人质,才给了龙虎军喘息的时间撤离了关北,及时回防了长安,她还不满十岁,只是一个孩子,她从未背叛过他们,反而是他们背叛了她!胡狄说她降了,所以不把她当成人质,直接出兵,她也惨死,无人替她收尸,成了孤魂野鬼。

    何辞为想着,若谷主真有什么风流之事,估计也是和那宇文长潇有关,只是情深奈何缘浅,一个孩子长大了,另一个孩子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年岁中。

    顿影的人去了往知阁,结果人家往知阁根本没人,又找不到秀隐谷的踪迹,只好作罢。而顿影见这几日清平没什么动静,思忖着这清平到底在想着什么,为何大张旗鼓的入了唐门,却没有了下一步,想了好几天,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只是收到了一封来自余杭城长生教总部的一封信。

    信中说是关于顿征的谣言四起,也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毫无来由的风声,说不死门门主、顿新的二徒弟顿征不受重视、重用并不是因为性格老实巴交、木讷愚钝,而是因为当年顿征当年其实背叛过长生教。顿征当年爱上了一个女人,是教外之人,欲娶她,可是顿新不让,顿征自然就反抗,与顿新反目,然则因为他怀有太多的长生教的秘密,不能放他走;顿新又想他是自己的弟子,故而不忍杀了他,只是狠狠责罚了,要杀他爱的那个女人,顿征也是个深情种,为保心爱的女人,和顿新签了一份‘卖身契’,有人猜这卖身契就是让顿征日后做顿新的替罪羊,自不必说顿征是顿新的傀儡,这唐家姑娘嫁过去,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顿影轻蔑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也编排的出来,这造谣之人莫不是个唱戏文的,不过师兄当年确实喜欢过一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冒犯到了长生教的教规,师兄便与她断了关系,虽说是心心念念、动了真情的,但是师兄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又怎会惹得师父不快呢。顿影不屑得很,想着传就传吧,顿深定有防范的措施,我这边和唐掌门说清楚便是,难道还能退婚不成?

    正所谓三人成虎,这流言不日就传到了西蜀来,锦官城内议论得沸沸扬扬,唐门也听到了消息,叫来顿影要问个明白。

    堂上,唐离老阁主和夫人脸色暗的如暴雨前夕。

    “顿影见过唐掌门,唐夫人,不知二位唤在下来是有何指教?”顿影自信满满,根本不在乎堂上二人的怒气。

    “门主可听说了关于顿征门主的那些传言?”唐离怒目问道。

    “唐掌门请容许在下辩解一二,那传言简直就是子虚乌有,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我师弟此人敦厚老实,为人耿介忠厚,还从未对那家姑娘动过情,更没有那离谱的‘卖身契’之言,师弟这些年来确实并未担当重任,只是因其心眼没其余师兄弟那么多,但胜在稳重自持,故而在教内帮助家师主持教中事务,没有我们几个在江湖中出现的频繁罢了。更何况,长生教已经表明绝无此事。”顿影从容答道。

    “绝无此事吗?这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你长生教秘辛多少,我们外人怎知,我们唐门就算信了你们,那天下信吗?我唐门若依旧嫁女,你要天下怎么看我们,我唐门的脸面何在?”唐离正声说道。

    顿影也猜到唐门会顾及脸面一事,说道:“唐掌门所言极是,此事是长生教思虑不周,望唐掌门恕罪,长生教定会给唐门交代清楚的。”

    “顿影门主,红玉是妾身唯一的女儿,她不是低嫁去你长生教的,她也是从小我们娇惯大的,我们可见不得她吃苦,若是长生教有意要消遣我们唐门,唐门也是睚眦必报,不会让红玉吃亏!”唐夫人正色指责。

    “唐夫人这说的是那里话,长生教自是非常看重这次与唐门永结秦晋之好的机会,断然不会慢待的,唐掌门和夫人若是不信,也可以自己去查,顿征师弟是否有此不当的行径。”顿影冷静地回复道,心里却道是这造谣之人真是有些狠,造的并非是空穴来风之事,只可惜那个女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儿,谅你也找不出来。

    “若是谣言,证据足了自然就不攻而破,唐门自然会和长生教联姻;若不是,唐门必然退婚,唐门的女儿不愁嫁不出去!”唐掌门说道。

    “唐掌门所言极是,只是希望唐掌门多想想,莫要中了别人的奸计,挑拨离间我们两家的关系才是。”顿影说道。

    唐离听出了顿影口中的意思,言外之意,这事多半是清平干出来的,只是唐门又不是你长生教的手下,不是你长生教的走狗,断然不会舔着脸继续和你长生教结亲。

    唐离甩下脸色,愤愤地离开了,唐夫人也紧随其后走了,也未问候行礼,留的顿影一人在堂中。

    唐夫人边走边和唐离说道:“此事不论如何也要退婚,此番传言冲击,我玉儿的名声怎么办?”

    “行了!你以为退婚了就好了吗,我们若直接退婚玉儿的名声是保住了,那我唐门呢?唐门的未来呢?你就想到你的女儿,不想想唐家吗?”唐离依旧带着怒气。

    “玉儿也是你女儿!你当真是为了唐家把她嫁出去的吗?你分明是为了你那个妾生的长子唐秉韬!你不把玉儿的命当命,却把那个狗崽子看得那么重,玉儿才是你嫡生的女儿!”唐夫人指责道。

    “你住口!一介妇人能有何看法!我已经告诉路弗言让他帮忙去查,你还想怎样!”说罢,匆匆地走了。

    唐夫人心里气炸了,她恨唐离瞧不起女人,还把自己的女儿当成棋子给唐秉韬铺路,她正要发火,这时,唐秉贺出现了:“母亲息怒,如今闹出了这种事情,是更不能让玉儿嫁入长生教的!”

    唐秉贺其实内心很慌乱,原本妹妹嫁过去,自己还能有长生教的帮助或许可以登上掌门之位,然后再从长计议,如今只怕要失去长生教这个臂膀了。

    “贺儿,你不是去请了那清平先生吗?这几日还是没有结果吗?”唐夫人压了压怒气,问道。

    “清平先生只是身体抱恙,请母亲放心,儿子一定能请到她来帮咱们。”唐秉贺答道。

    “贺儿,我想见见清平先生。”唐夫人说道。

    唐秉贺心里清楚母亲的着急,“儿子每日坚持派人探问,送去拜帖和上好的药材,但是但凡先生有消息,儿子一定最先禀明母亲,请母亲放心。”

    唐夫人点点头,“贺儿兵贵神速,若要得平安,你必得把清平先生拿下!”

    “是,母亲。”唐秉贺现下心中更为不安,他送了那么多东西过去,可是清平却一件未收,唐秉韬送去的也是悉数退回,这清平的心思当真让人说不准、猜不透,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清平会不会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