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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离间

    天色已晚,清平和唐秉玄领着孩子准备回城,却被方才那位年轻的小道士拦住。

    “二位请留步,天色已晚,二位不妨在三清观用过斋菜再走。”小道士说道,“晚辈名唤谷盈,见过清平先生,唐公子。”

    清平和唐秉玄回礼,见着小道士诚恳,便答应了下来。一路上,唐秉玄和小道士聊着天,方才知道,小道士如今也就十三岁,之前被人收留后送到这里的,拜了这里的道士宗渊为师,唐秉玄很是喜欢谷盈,心里暗暗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必定大有作为。

    清平则关心着手里牵着的孩子,她几次俯身问她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她抱,孩子都不说话,只是怯怯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唐秉玄和谷盈,清平牵着孩子慢慢地走着,不一会就和畅聊的谷盈、唐秉玄落了一大截。

    来这里吃斋菜的食客不少,看上去都是风尘仆仆的,一脸倦容,想来都是赶路的人,在此凑合上一顿。三清观的斋菜味道不错,蔬菜做的清淡可口,一碗素面入肚肠,清平深感欣慰,她给身旁的小煤球夹菜,可小煤球却不太敢动筷子,只有在别人没看她时,才用手抓几口,清平快速吃完后,示意唐秉玄出去逛逛,那小煤球余光瞟着他们二人出去后,才开始狼吞虎咽。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唐秉玄远远地看着那孩子的着急忙慌的背影,“怎么会想收养她?”

    “缘分。”清平只蹦了两个字敷衍着唐秉玄的问题。

    唐秉玄没说话,他清楚地感受着身旁人的沉默,化为暮春的风散向无边的夜。

    可真的是缘分,三清观从来不是她的棋子或者棋盘,这里真的只是她想做些善事,可是却成了一处突破口,又或者说,无端的风云即将绞杀这一处宁静。而见到那个孩子,她觉得她莫名的像自己,不知所以的在风暴的中心,眼前的风平浪静只是为了下一刻的狂风暴雨积攒力量,茫然的孩子既意识不到平静,也意识不到风暴,甚至不会去想活在这个世间的惨痛代价,她只是会害怕、惶恐、不安。

    二人在门口站了一会,谷盈就过来说家师想要单独见见清平,于是清平便嘱托唐秉玄看好孩子,自己则去到道观的偏院里。

    清平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唐秉玄的视线中,那人从屋里泰然自若的走向唐秉玄和谷盈,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唐公子,许久未见,可还安好?”韩章上前问候道。

    唐秉玄回礼说道:“托韩公子的福,一切都好,韩公子今日也是得空来吃斋菜的?”

    “正是,听闻城外三清观的斋菜不错,特来品尝。”

    唐秉玄其实早就知道韩章的到来,也不想和他多做交流,应承了一句“好雅兴”,便准备告辞,屋里那小煤球已经吃完了饭,一个人呆呆的坐着,根本不敢东张西望。

    “唐公子觉得这斋菜如何?”韩章却拦住唐秉玄,问道。

    “清淡适宜,当以清欢二字评之。”

    “唐公子文雅,想来清平先生便是看中了公子的文雅,才会屡次宽恕公子吧。”

    唐秉玄望着那孩子的背影,和韩章打着马虎眼:“韩公子谬赞了。”

    一旁的谷盈机灵地进到屋里去,招呼那个孩子走,可那小煤球却怯怯地不敢动,谷盈指了指门外的唐秉玄,说了句什么,那小煤球将信将疑的爬下椅子,两步远的距离跟着谷盈出来,走到唐秉玄身边,不远不近的站着。

    唐秉玄看她过来,便蹲下来问道:“吃饱了吗?”

    小煤球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缓缓地点点头。

    “别怕,清平先生一会就会来,你能先跟着我吗?”

    小煤球又点点头,唐秉玄这才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韩章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说道:“唐公子真是善良,对待陌生人如此,对待仇人亦如此。”

    此话一出,唐秉玄顿时知道对方来意,“韩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谷盈看着剑拔弩张,拍了拍唐秉玄身后的小煤球,告诉她这旁院子里有秋千可以玩,问她去不去。小煤球抬头看着高高的唐秉玄,唐秉玄温柔的笑着点头,又嘱托了一句“别怕,谷盈哥哥是好人。”小煤球才怯怯地看了一眼谷盈,默默地跟着谷盈走了。

    “唐公子可知道远益堂究竟是些什么人?”韩章见人都走了,这才开口说道。

    “远益堂和唐门有过交往,我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那唐公子可知,远益堂和我们鸣鸾阁的关系?”

    “若是韩公子是来找在下说废话的,那就请不要浪费口舌。”

    “远益堂的路弗言和家父达成交易,共灭唐门,好处很简单,鸣鸾阁可以靠着远益堂在中原分一杯羹,企图日后和长生教分庭抗礼。”

    唐秉玄眼神陡变,听着韩章继续说道:“唐公子也知道,远益堂属于昆仑派,可昆仑派都是些避世的道士,哪里有闲心管远益堂,可是昆仑派的向本智掌门却也不是个泛泛之辈,如何远益堂以前做出那么些个勾当,昆仑派却从来没有出手制止过呢?”

    韩章看着唐秉玄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接着说道:“远益堂所做的一切,都是昆仑默许了的,至于默许的人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唐秉玄盯着韩章,心里拼凑着这几日收集来的消息,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今日跟着清平出城来,也是因为心里的答案让他惶恐。

    “在下不妨和唐公子坦白,鸣鸾阁之所以信任远益堂,不是因为路弗言,而是因为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不然那么多的生意,鸣鸾阁会傻到一直吃哑巴亏?”

    此话一出,唐秉玄的心咯噔一下,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一般人受到那种委屈都想为自己伸冤和报仇,更何况她那种生来就不凡的人,但唐公子细想,仅仅是伸冤和报仇吗?真论起来,鸣鸾阁也是她的仇人才对,何以来和我们合作?”

    “你到底想说什么?”唐秉玄问道,他心里不安的因素就像隐藏在黑暗里的大树,隐约地轮廓和抽象的枝繁叶茂并做笔墨写就黑夜。

    “仇人可以宽恕、利用,亲人自然也可以。唐公子觉得,清平同意你跟在身边是为何?”

    唐秉玄警惕地看着韩章:“我与她血海深仇,她说了,她给我机会报仇。”

    “世人只观表象,不知因果,他们会怎么想?”

    唐秉玄冷笑了一声:原来你韩章是来干这事的!

    “唐某无依无靠,只能认贼作父呗!在下上不在乎,不知道韩公子怎么这么关心?”

    “唐公子是有大才之人,跟着清平先生也正好。唐门门庭小,装不下唐公子这般鲲鹏,清平先生一把火烧得好,让唐公子浴火重生。”韩章面不改色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唐公子对清平先生了解多少。”

    “韩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我都知道清平是谁,知她心性如何,知她才华横溢但时运不齐,命运多舛。所以你我都愿意帮她不是吗?”

    韩章怎么知道清平的身份的?唐秉玄内心狐疑道,但他并未表现出来。

    “帮她?你们鸣鸾阁不害她就不错了。”唐秉玄看着韩章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恶心,“清平对你们也是宽宏大量,你们当年对她用尽了刑罚,换做是我,直接去杀光你们都行。”

    韩章对唐秉玄的态度相当地平静,说道:“看来唐公子没有在下了解清平先生啊。这么看来,清平隐瞒的事情不少啊:她怎么活下来的?她怎么联系的远益堂?她怎么瞒天过海,骗过众人?唐公子当真没想过吗?”

    唐秉玄的面色沉重,他明明知道韩章是来挑拨离间的,但是却不由自主地被他牵着鼻子走。

    “唐公子也品尝过仇恨的力量不是吗?那种卧薪尝胆,甘愿付诸一切的推力,她真的很善良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子都要救,或许是因为她也曾经这样流浪过吧。”

    韩章的一字一句,云淡风轻,不着痕迹。

    “她也不曾告诉你,她曾经在花楼里呆过吧。”

    轰的一声,像是某个高大的雕塑倒塌了一般,唐秉玄感受到巨大的耳鸣,周遭的声音变得单一而闹人,眼前的一切变得颠倒而虚幻,花楼二字,在唐秉玄内心深处跳着舞,踮起的脚尖锋利的扎进心脏,每一个旋转逼迫着血液奔涌向大脑,开启着一场末日的狂欢。

    韩章依旧波澜不惊,兵家之人在捕获人心这一能力上必然是魁首,纵使他唐秉玄再忠诚于清平,此刻隔阂已经种下,静待以后生根发芽。

    “唐公子可比在下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在下只是觉得可惜,这世道竟对她如此。”

    此时的唐秉玄连呼吸都快顾不上了,哪里听得到韩章说话,韩章见事情已成,便拱手告辞,还留下一句:“唐公子可要好好帮助清平先生,日后若有疑问,随时恭候。”

    唐秉玄泄了气,只能看着韩章的背影,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