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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家师送子

    伴随着师父的暴喝,一条水龙冲天而起,直冲云霄,龙吟声传遍整个云间城,而师父的法袍也在这一声暴喝中化为乌有,爆了一地百宝囊,连混元袋都有三个!

    好啊鱼忘机,我以为那绣着百字的紫色小囊是百宝囊的意思,合着在您这儿是第一百个的意思是吧?心中虽然气愤不已,但也不能任由师父亮着兵器挺立在寒风当中,从行囊中掏出一件衣服赶紧给师父披上,然后趁师父穿衣服之际一个劲捡百宝囊。

    “三儿啊?”

    “啊?师父,您叫我?”

    我将捡起的一堆百宝囊递给师父,却在袖子中偷偷藏了两个,也不是想昧下纯粹想恶心师父一下。

    “三儿啊。”师父大袖一挥将百宝囊收入袖中,然后笑嘻嘻的揪住我的耳朵,说道:“以后捡到百宝囊,要么抹掉烙印,要么干掉失主。”

    “师父,瞧您说的。咱也是乐于助人、拾金不昧、见义勇为的正派青年修士,怎么会做干掉失主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说着我便将藏在袖中的百宝囊掏了出来,状做惊讶道:“哎呀,师父您这宝贝太多,都挤进我袖子里了。”

    正说着便听到头顶传来“咻咻”的破空声,数道黑影落在屋顶墙头。眯着眼看着墙上的人,皆是黑甲持械,头带一只描金獬豸面具,原来是修录司的人。山上有山上的规矩,山下自然有山下的规矩,这修录司便是监管山下修士的司署。

    朝为首之人一拱手,客气道:“在下玄朔,与家师初到云间城借居在友人家中。今夜家师偶有小悟,惊扰之处万望海涵!”说着我便一边迈步上前一边从行囊中掏金豆子。为首之人抬手示意我莫要再上前,淡淡问道:“可有山根?”

    “有!”说着我便又将手伸向袖中。山根,即为修士在山下的凭引,主要记录山门根脚、名字法号、音容相貌等。

    从袖中掏出一摞山根,挑出我与师父的便有一人接了过去递给为首之人。为首之人打开一本,师父的身形便跃然纸上,一身紫袍贵不可言,空中还回荡起师父的声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负手而立,英俊潇洒。而打开我那本时,我则像一股青烟般冒了出来,一身粗布单脚踩在椅子上,下颌微抬单手指指点点,喝到:“你瞅你爹呢?”飞扬跋扈,嚣张至极!

    看到这一幕我是以手覆面、无语凝噎,我当时去修录司录山根时确实蛮横了点,但谁让那人收银子那么狠,我这不心疼钱嘛。而且这是他的恶意报复,找了多次也不给我改改,我打算熬死他等下一任绘师。

    虽然众人带着面甲看不出神色,但古怪的氛围我还是能感受的到,便连忙解释:“这可不是我本意,而是那个绘师拿钱不办事,还故意恶心我!我要检举他!”

    这时师父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脚步轻移便踱到为首之人身侧,摸着下巴看着我的山根笑道:“很嚣张嘛,三儿?”

    师父这一动作将修录司的人吓了一跳,纷纷抽出兵刃却被为首之人抬手止住。这时有几个查探情况的司员返回向为首之人汇报了情况,为首之人看了看师父便将两本山根合上递给师父,随后朝师父一拱手道:“职责所在,多有打扰,告辞。”师父没有接山根反倒是一把搂住为首之人的肩膀,热情邀请道:“大半夜的来都来了,喝杯茶再走。”也不等人家拒绝,拖着便走。

    这一举动似是吓到了众人,又纷纷抽出入鞘的兵器,却再次被为首之人喝住,转头向师父一拱手道:“叨扰!”

    辛宅厅堂内,师父大袖轻挥甩出他的一众饮茶用具。这次用的星月凝华壶,烫的是夜沉杯,泡的是醒梦。师父大袖上下翻飞让人是看的眼花缭乱,我分明看到为首之人喉头滚动了一下,然后将面甲头盔摘了下来露出颇为年轻的面庞。

    师父将一杯茶倒满七八分,推到为首之人面前,示意他尝一尝。那人正盯着杯中的点点星光发愣,卜一端起便摇晃成一片月色,宛如盛了一片星空。良久,那人回过神,双手持杯恭敬道:“修录司云间十一,谢过前辈。”然后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却双眼发直楞在原地。

    师父泡茶的用具和手法确实唬人,难怪云间十一示好。我将空杯递到师父面前,邀功道:“师父,徒儿忙活了大半夜,您也不赏杯茶解解渴。”师父轻笑一声却将茶壶递给我,骂道:“为师邀人家喝茶,你却过来强蹭,自己倒。”

    自己倒就自己倒,喜滋滋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刚要喝便见辛乘之被拦在了门外。宅子主人被拦在自家厅堂门外这合适吗?放下杯子走到门口便远远的质问道:“老辛,这你家来客人了你怎么才出现,还不把好酒好肉端上来招待各位司员。”

    老辛那是做生意的老江湖闻弦歌而知雅意,虽然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人但见我这样说便四下一拱手,说道:“各位光临寒舍有失远迎,特在偏厅备下酒菜还请诸位赏光。”

    “去吧。”众人得了云间十一的首肯自然不会在这儿继续傻站着,却是有一高大司员未曾离去依旧守在门口。我一拉这人的手腕将一把金豆子拍到他的手中说道:“这位兄弟,家师就是与你家大人喝杯茶,不用这么紧张。”那人拢指这么一刮顺势握住后往后腰一抖,这把金豆子就算易主到了人家的腰包。我见他收了钱却没要走的意思不禁被气乐了,笑道:“合着你们修录司一个德性,全都收钱不办事。行,你就在这儿站着吧。”见他身子一挺站的更直,连说句话的意思都没有我便抬手虚点了他两下,抬腿回到厅堂中。

    刚一进来我便听到师父在问:“金园的凶手抓到了吗?”师父对面的云间十一颇为为难的挠了挠头,一副欲言又止。我倒是知道其中的情况,便笑着上前给师父与云间十一添了茶,说道:“师父,这缉拿凶手应该是城卫军在做,修录司应该是从旁协理吧?”

    “对,我们只是替他们排查,遇到有嫌疑的他们自己动手抓捕。”说完云间十一端起茶杯闻着茶香,满是陶醉。

    师父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询问对面的十一:“那凶手是谁,十一小哥知道吗?”

    “回前辈,在下并不知道凶手叫什么名字,只是大概知道在三人以上,主要为的是金园中的丹药。”云间十一说完便轻啜这手中的茶。

    “丹药?”我在一旁颇为疑惑,金园又不是炼丹大族,凶手为了几颗丹药就灭人满门?十一将喝完的茶杯往我面前一递,见状我是一愣,这小子看着面嫩实则机灵的很,合着一杯茶一个问题呗?

    将他的茶杯倒满,他心满意足的端回杯子,回答道:“金来宝表面上是一个富商,实则他们家几代人都在做丹药生意。从各地收来丹药卖给城卫军或者妖族,然后将收上来的灵植、妖丹倒手卖给别人,这金园里不知藏了多少好东西。”

    “他敢卖给妖族?”听到云间十一这么说我颇为吃惊。这种行为无异于卖刀给强盗,搞不好会把命搭上,妖族奉行的可是弱肉强食。

    云间十一笑着将空杯推到我面前,我刚想倒却发现壶中已空。师父将星月凝化壶接过,朝云间十一笑笑道:“接着说,茶管够。”

    云间十一闻言喜不自胜,舔舔嘴唇眼珠子转了一转问道:“前辈,我的副手对这些消息颇为清楚......”

    未等十一将话说完,师父便大手一挥道:“三儿,去将人请来。”

    “不用不用,就在门口,我去叫。”云间十一说着便跑向门口将那高大司员领了进来,并且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来人摘掉面甲头盔露出一张满是淡淡刀疤的面孔,朝师父抱拳一礼,淡淡道:“云间酒见过前辈。”师父摆手示意来人坐下,我则是歪着头打量了两眼又瞧了瞧这人的脖子再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声音。

    “家姐确实是女子,实力见闻都在我之上,只是碍于女子身份这才屈就我的副手。”云间十一见我左瞧右看就差上手连忙出声解释。

    师父将换好的茶推到两人面前,颇为客气道:“那就请酒姑娘解惑。”云间酒在门外将我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当下也不迟疑便将她知道的说了出来。

    云间酒姑娘猜测金来宝是与云间城外林中的几个大仙有交易,金来宝以猎户做为遮掩将丹药运到祠庙当中,再将收获藏到猎物肚中运回。因为并未有明文规定不准与妖族做生意,所以即便有人发现端倪也并未横加阻拦,反倒是暗中搭上金来宝这条线一同做起了倒买倒卖的生意,是以金来宝的生意越做越大。

    “这次从金来宝的儿子对白旨大仙不敬,到金园满门被灭,有人怀疑都是妖族动的手脚,为的是金园中的财富。”云间酒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

    师父一挑眉,问道:“那酒姑娘怎么认为的?”对面的酒姑娘迟疑了一下,然后含糊道:“人心难测。”师父莞尔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再邀众人喝茶。

    我看着俩人在打哑谜,心中却是有些问题,便凑到云间十一跟前:“十一兄弟,为何今晚是你们前来?”师父闹出这么大动静,应该是镇守修士或者城卫军前来才是。

    十一挠挠头不知如何作答或者是犹豫该不该说,倒是酒姑娘接话道:“王道长说这里气息平和正气,应该没什么大事。正好我们在城南巡视便传话让我们来看看。”

    酒姑娘这么一说我更加疑惑,便问道:“你们修录司还巡视城中?”可两人对我的疑惑避而不答,纷纷端起茶杯掩饰神色。倒是师父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便问道:“凶手在哪?”

    俩人对视一眼,酒姑娘沉默不说话,倒是十一偷瞧了一眼师父小心翼翼道:“前辈,这个不能说。”

    师父霍然起身,一步踏出厅堂,然后冲天而起,转眼又返了回来,拽着我的脖领子说道:“走,三儿,我们去抓凶手。”说着便要走,可这时云间酒突然闪身拦在了师父身前,说道:“前辈,这是城卫军的事,还请前辈不要插手。”

    师父摸索着下巴,打量着酒姑娘,没想到酒姑娘丝毫不惧,反倒坦然的迎着师父的目光,云间十一拽了拽酒姑娘不料却纹丝不动。

    良久后师父开口问道:“那我们去看看行吗?”面前的酒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退,说道:“请前辈带上我。”见师父点头这才让开。

    师父掷出白驹提着我便站了上去,而酒姑娘也是抬腿站在我身后。师父一踢白驹,白驹便带着我们三人冲天而起,只留云间十一楞在原地。

    师父站在前头,我在中间,而酒姑娘在我身后,冲天而起的那一刻酒姑娘死死的拽着我的腰带,差点将我勒断气。我转头只看到酒姑娘紧紧抿着的嘴唇,便安慰道:“你别紧张,不会掉下去的!”可我的安慰似乎并未起作用,酒姑娘反倒是又将我的腰带在手上缠了一圈,宛如挽缰。无奈的叹口气,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坐骑是吧?

    师父似是挺着急,连连催动白驹在天空中划出长长的银白尾焰。罡风皆被身前的师父所挡,我则是趁机四下偷瞧,透过云层能隐约看到脚下的云间城,四四方方的城中是点点人间烟火。渐渐的我们离云间城而去,脚底下尽被墨色吞噬。

    被身后的云间酒姑娘勒的喘不过气,我也不好问师父这是要去哪,好在没过一个时辰师父便御剑缓缓下降,落在一条小溪旁。

    师父当先跳下白驹,摸索着下巴喃喃道:“我见他们都是往这儿走,怎么连个人都没有。”正说着,身后的林子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蹿了出来。我将真气运转到双目之中,就见几条猎犬从林中探出头来,隐隐将我们包围。

    师父此时却蹲下身子,伸出右手冲它们招呼:“哟,细狗,啧啧啧,过来,过来。”却没想到那几只滑条却伏低身子呲牙低声呜咽。师父见它们也不上前似要发起进攻便扭头问我:“三儿啊,你说它们爱吃什么?”

    “骨头、肉、鸡蛋这些吧,狗好像不挑食。”我挠挠头回道。

    身旁的云间酒却说道:“这是云间城养的灵犬,旁人喂东西是不吃的。”

    “这位道友此言差矣,我师弟师妹们可不是云间城所养。”这时从林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出声纠正道。

    “师弟师妹们?”我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那些灵犬上,奇道:“你是说这都是你的师弟师妹?”

    “没错,请三位道友对我师弟师妹们予以尊重。”来人看着文质彬彬但态度却是坚决,朝我们拱手一礼却未放下,其意味不言而喻。

    “真是稀了个奇,若我没看错你是灵兽宗的吧?你们灵兽宗豢养灵宠,怎么驯的当别人不知道?不是饿就是打,现在却假惺惺的称兄道弟,你可莫要消遣我等。”我怀疑对面这人在找茬而且人仗狗势,是以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那是宗门的做法,却不是我晋简的做法。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告辞!”晋简被我揭开老底面上有点挂不住,请嘬一下嘴唇便带领众犬离去。

    师父望着跨过小溪的晋简和众犬,眼中居然带着欣赏,喃喃道:“有意思。走,我们悄悄跟着他。”

    “师父,晋简的师弟师妹们耳朵鼻子灵着呢!我看咱们还是光明正大的跟着为好,鬼鬼祟祟反倒显得心虚。”我特地在师弟师妹上加重了语气。

    那知我这话刚一说出口便换来师父的一个脑瓜崩,问道:“三儿啊,按辈分你叫宗主叫什么?叫五松又叫什么?”

    “曾师伯祖和师弟啊。”

    寻仙宗与别的宗门不太一样,老的多小的少,而且这些老祖宗有的还喜欢在宗门内四处溜达。虽然他们都喜欢别人称呼他的法号,可做为小辈他们的辈分我还是需要捋顺记清的。在别的宗门大多称呼师父的师父叫师祖,但我喜欢叫师爷。而宗主是师爷的师伯,那么就是我的曾师伯祖,五松是师父的五弟子,我自然叫他师弟。

    师父一把夹住我的脑袋,用拳头钻着我的头顶,教训道:“那你阴阳怪气什么?”被师父这么一教训我也是想明白了:宗主与五师弟的本体也不是人但我能平等视之,却对晋简的师弟师妹们不能一视同仁,是我眼界狭隘。

    想通此处关节,我便立马挣扎求饶道:“师父我知道错了,别钻了,再钻就秃了。”师父却没有立马放手,反倒加快旋转,直到我闻到隐隐有焦糊味儿时才停手,将一旁的云间酒看的直乐。

    我朝云间酒一瞪眼,吓唬她道:“你笑什么笑,再笑把你门牙打掉。”不料她却不吃这一套,快步走到师父身前,告起了我的刁状:“前辈,令高徒要打掉我的牙,我本就丑陋若是再被打掉牙便更嫁不出去了,到时令徒可得娶我。”我在后面听了冷汗直冒,你一个姑娘怎么能说出这么吓人的话。

    师父一听,看看云间酒又看看我,然后屈指掐了几掐,欣喜道:“别叫我前辈。贫道鱼忘机看好你们的姻缘。”

    “嘁,师父,您算卦有准的时候吗?”我在一旁听的真切,每当师父自称贫道给人算卦时就没有准的时候。

    师父听后似乎有点不服气,便问道:“贫道何时有失手的时候?”

    “那八旬老汉喜得贵子,何解?”

    “那老汉的小妾身上有奶味。”

    “那能是那老汉的吗?”

    “你管他是不是,反正名义上就是他的。老汉到了寿数一蹬腿,那孩子就得给他送终。”

    “还能这么解?”

    “你以为老汉不知道?他只不过想有人给他送终而已。”

    我见这事难不倒师父便又问道:“那大字不识金榜题名又是怎么回事?”

    “那人骑着一匹龙驹,怀里鼓鼓囊囊,不识字不要紧有钱就行。”

    我仔细一回忆,当时还真是如此,便诚恳道:“服了!那您算算凶手在哪?”师父装模作样的掐了一通手指,然后故作高深道:“前面。”

    你一句春不晚,我便到了真江南,师父这一句前面,我们便走完了后半夜,直到天光微亮。我在前方开路,师父却点了一朵云彩与云间酒坐在其上,俩人优哉游哉的喝着茶。这情景怎么那么像我与师父刚下山的时候,只不过现在云上多了一个人。

    一掌将眼前的杂草扫倒,却发现泥土上有几个新鲜的脚印。转头向后招呼一声,师父却让我只管向前,说晚了会错过好戏。我心说你明明知道人在哪还让我头前寻路,这不折腾我吗?可我也就是想想没敢吱声,运起真气便一头扎进杂草之中。

    行不过二里就隐隐听见犬吠和咆哮声,师父跳下云朵拍了我一把差点没将我按进地里。

    “三儿,趴低点,咱们摸过去。”

    “师父,咱这么大个修士还需要偷偷摸摸?”

    师父一巴掌削在我的头皮,低声道:“你懂什么,贫道是以力压人的人吗?行走天下靠的是朋友,讲的是义气,玩的是出其不意,懂吗?”我的嘴什么时候长师父身上去了,这明明是我的词儿。

    “看什么看,为师现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筑基修士。你呢,则是为师因为修为多年不得寸进而心灰意冷刚收的徒弟,刚有灵感不会使用法术,记住了吗?”师父见我点头便将目光移向云间酒,问道:“你呢?”

    云间酒眼都没眨一下便说道:“我只是个在修录司打杂的小修士,连真气都未生出。”师父伸手给她竖起拇指,并且拇指肚汇集了一团灵光熠熠生辉。我则在一旁翻白眼,这姑娘说谎不眨眼,胡扯不脸红,她的真气比我都粗上三分,居然说没有真气?

    师父在头前带路,我们则跟在身后,一路朝一片小洼地摸去。前方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有一方喘粗气的声儿,而另一方则是呼哨和短啸结合还有几条犬在旁边骂骂咧咧。我们站起身子看了一眼,就见晋简和他的师兄师妹们围住了一个人。此人膘肥体壮,小头圆耳,乍一看有些滑稽,再一看确实滑稽。面对晋简的围攻居然选在一处开阔地,这不滑天下之大稽?哪怕你找颗树靠着也好。

    正想问问师父晋简的对手是什么境界,就见师父单指竖在嘴前示意我们噤声然后就见他蹑手蹑脚的往旁边挪去。我正纳闷师父要做什么便盯着那边仔细瞧,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直到师父扒开一丛枯叶露出一只土黄色的灵犬时我才明白,原来晋简还留了伏兵。

    那灵犬似是早就知道了我们要来,见被发现也没惊慌反倒是将爪子抬起竖在嘴边上给我们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更离谱的是给我们使了个眼色,让我们专心看晋简对敌。

    师父年纪大了见怪不怪,在灵犬的旁边顺势趴下,而且有样学样给自己盖了一层树叶。我则是感叹这灵犬明明感觉修为不高却如此通人性,要是能养一只那该多好,同时我也在纳闷这晋简到底有多少师弟师妹,昨晚上看到的几位跟今天看到的几位好像没一位重样的。而云间酒最离谱,居然探出手想去摸一摸!经过师父的教诲我已将这些灵犬当做同道对待,便眼疾手快将云见酒的手抓住。

    “你什么毛病?”我怒瞪云间酒。

    “就像你忍不住摸我手一样,我见到毛茸茸的也忍不住。”

    我一听云间酒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倒打一耙,顿时便忍不住了:“祖师在上,狗才想摸你的爪子,糙的跟树皮一样,都剌手。”

    “你不摸怎么知道剌手?剌手还不放开?”

    许是我俩的声音大了点,师父和灵犬都朝我怒目而视,我悻悻地放开云间酒的手,怒瞪了她一眼,而她则是扬了扬比我小不了多少的拳头。

    扭头不去理会她的挑衅,将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打斗上。就见晋简指挥这数条灵犬围攻膘肥大汉,并非是一窝蜂的扑上去撕咬,反倒是配合偷袭。他们有一只灵犬先发起攻势,待大汉的注意力转移便有其他方向的灵犬跟上,两两配合去撕咬同一侧的胳膊和大腿。每当大汉被咬住便会疯狂挥舞胳膊将手臂上的灵犬甩飞,然后探手去抓脚上的那只。灵犬也非常机灵立马松口后退不给大汉抓住自己的机会,如此这般,大汉身上满是牙印,即便不致命但滋味绝不好受。

    “投降吧,我会考虑留你一命,你跑不了的。”晋简此时好整以暇根本不着急进攻就像在练兵一样把大汉当成靶子,可换来的只是大汉的一声咆哮。

    那大汉似乎是被晋简的劝降激怒,大吼一声便不管不顾的向晋简冲去,硕大的块头在洼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晋简微微皱眉一边后退一边轻嘬嘴唇,数条灵犬便纷纷向大汉扑去。咔嚓一口,一条猎犬咬在大汉的脚后跟上旋即又松口后撤,可这次大汉跟本不管不顾,丝毫没有理会受伤的脚后跟,即便踉跄着一只脚也依旧向前。晋简一看这拼命的架势似乎有点慌居然扭头便跑,只不过是往我们这边跑。

    一个追一个逃,此时大汉已经红了眼,除了咬向他喉咙和面门的灵犬根本就不顾其他,凭借蛮横的力量拖着五条灵犬硬是向前冲,而且跑动起来后速度越来越快。晋简此时全力在带着大汉往我们这儿跑,很快便发现了盖着草叶的我们。晋简看到我们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身子一拧竟然硬生生的换了个方向。就因为这愣神的功夫,大汉追上了晋简,眼看着就要被大汉抱住晋简扭头大吼一声,居然将大汉震楞了一瞬接着林中又蹿出数条灵犬向大汉扑去。新进的数条灵犬目的明确,皆是扑向大汉的双腿,一时间大汉寸步难行,最终脚下一个踉跄便重重摔倒在地。

    一众灵犬将大汉死死的拽住,晋简明显是想抓活的便从后腰处摸出一条牛筋索慢慢靠近大汉,我们几个在一旁看的颇为提心吊胆,生怕那大汉再突然神勇将晋简给宰了。眼瞅着晋简就要将牛筋索套道大汉头上,我却觉得屁股一阵剧痛!

    “啊!”

    我一蹦三尺高,屁股上还挂着一个狗头,心中不解便大声质问:“你咬我作甚?”我这一声喊顿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晋简更是扔下牛筋索便往我这儿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秋坤师弟快松口,不要乱咬人。”

    不愧是晋简的师弟就是听话,见晋简过来立马松了口,不光松了口还蜷着身子使劲够尾巴,嘴里还呜咽出声,活像我咬了他一样。正当晋简赶过来之际,被拖倒在地的大汉一声怒吼居然将身上的灵犬悉数震飞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往林子里钻去。一众倒地的灵犬爬起来还想追却被晋简喝住。

    晋简安抚好众位师弟师妹,然后快步走到我的身后查看我的伤口,见我并无大碍便松了一口气,之后冲我一躬到地,十分诚恳的说道:“这位道友,万分抱歉,是我没能看住秋坤师弟这才咬到了你,我向你赔罪。”

    长这么大第二次被狗咬那我心里能好受?好在我法袍结实没给我屁股咬漏气,但我岂能轻易放过那条灵犬?于是我躲到一边不受他这一礼,冷笑道:“咬我的是秋坤,关你晋简何事?”

    “是我管教不严,我愿代他受罚还请道友放过我师弟。”

    我被晋简这一句气的直乐,笑道:“你代他受罚,怎么罚?让我在你屁股上来一口?”

    晋简被我这一句堵的说不出话,俯身摸了摸秋坤,犹豫了半天嗫嚅道:“也不是不行。”

    “呸!脏了小爷的牙!”你倒是想的美。狗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算是怎么回事?

    晋简见我并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便解释道:“这位道友,其实秋坤并非有意咬你,他只是想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提醒你我身上的肉香,让你也过来尝一尝?”

    “不不不,我又不是妖修。”晋简见我咄咄逼人,便将内情和盘托出,解释道:“我们本来是追一个身手敏捷的刺客,但半路却杀出只熊妖,我们便觉得其中有诈。秋坤刚才是想借道友之口提醒我不要上前,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听到晋简说那只小黄狗如此灵异,我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便朝师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配合我,然后说道:“关我屁事,他自己不会叫吗,非得咬我。我不管,反正我被他这一口下去吓的心悸心慌心境不稳,你看怎么赔吧!”

    “我这有瓶静心宁气的丹药便用作赔礼,道友你看如何?”晋简掏出一瓶丹药,上面写着“守一丹”。

    这好像灵兽宗用来御兽的独门丹药,心中窃喜刚要接下却听见师父出声道:“我徒弟内心稳如老鳖,不需要这种静心的丹药,换一样。”

    对面的晋简看了一眼师父面露为难之色,但还是掏出一样东西说道:“我还有一条老蛟索,虽然有点短但对方能即便有万斤之力也能将其捆住。”这小子还挺实诚直接承认自己短,但好歹也是老蛟的筋是个好东西。

    “我徒弟下手从不留活口,不需要,换一样。”师父您怎么还造谣呢

    听到师父这么说我连忙凑到师父身前,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嘀咕道:“差不多了师父,过犹不及。”却不料师父一把拍掉我的手,说道:“看贫道的。”

    晋简明显看出师父准备狮子大张口,面露几分怒容问道:“那你想要如何?”

    “年轻人,不要这么容易生气。”师父走上前拍了拍晋简的肩膀,然后蹲下拢起袖子,向晋简脚边的秋坤问道:“秋坤道友,你有相好的师妹吗?”师父这一问,别说狗了,我都懵。

    晋简赶忙将秋坤往后拽了拽护在身后,满是警惕道:“道友问这个做什么?”师父却未直接作答,反倒是歪着身子看向躲在晋简身后的秋坤,说道:“我见秋坤道友桃花灿烂,日后必是多子多福,介时有了子嗣过继一两只给我徒弟如何?”什么叫过继?过继给谁?我年纪轻轻的就要当狗爹了?

    “师父您自己怎么不要!”我一听师父的馊主意顿时急了,连忙出声道:“再说过继像话嘛,我还要找道侣呢!”

    哪知师父理都不理我,反倒是热切的看向秋坤,问道:“秋坤道友不必如此为难又不是现在就要过继。你想想三五年后你子嗣众多,这一堆嗷嗷待哺,那一群满屋乱窜,吵得你不头疼?还都喜欢啃东西,你一口,他一口,金屋不再有;子一啃,孙一啃,棒骨给谁枕?贫道这都是为你的幸福生活考虑啊,秋坤道友!想想你以后早出晚归、夙兴夜寐找遍十里八乡却不能给自己的骨血一口吃食,那得何等憋屈!大丈夫自当逍遥天地间,岂能因这些琐事所累?而贫道的徒弟就不一样,现在独身一人,连个道侣的影子都没有,肯定将你的孩子视如己出,相逢即是缘,请让我的徒弟替道友分担!”师父的这番话别说秋坤了,连我听了都感动莫名,仿佛在虚空中看到了一位古道热肠的道长,光芒万丈,耀眼夺目。

    师父见秋坤点头,而且连晋简都感动到眼眶湿润,便将手垫在秋坤道友的爪子上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击掌为誓!三年后我们便去灵兽宗接我徒弟的孩子!”师父说完便将右手盖到秋坤道友的爪子上,算是完成了誓约。

    晋简此时把着师父的手臂歉意道:“先前是晋简不对,以为道友会讹我,却没想到道友如此仁义。”

    师父也是热情回应,反握住晋简的手腕道:“晋简道友谬赞,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刚刚的事都是误会,现下误会解开咱们自当把酒言欢。贫道寻仙宗鱼忘机,那位是修录司的云间酒姑娘。三儿啊,快过来见见你的两位兄弟,这可是你以后的通家之好。”

    我还未从师父的一番话中回过神来,听见师父叫我便懵懵懂懂的上前,云间月也是如此。众人依次见过相互行礼,到秋坤道友时只是短促的“嗷”了一声。

    师父见气氛融洽,便一揽我与晋简的肩膀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刚才听见晋简道友说起熊妖还有刺客,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确实很棘手,师弟师妹们在金园嗅到了几道气息,我们顺着其中一道一路追赶,可始终抓不住。”晋简面露沮丧之色,但又很不甘心。

    师父四下瞧了瞧周围的灵犬,颇感兴趣的问道:“晋简道友可否详细说说都有哪些气息?”却见晋简面露迟疑之色,犹豫了一阵说道:“非是信不过几位道友,实是宗门派我到云间城历练是要受城卫军管辖的,这里面的事可大可小所以不能将里面的详情告知诸位,还请见谅。”

    这时一门心思都扑在周围灵犬身上的云间酒难得说了句话:“忘机前辈可莫要往心里去,主要云间城出了那等惨案上面要求彻查,所以有些事现在不能对外说。”

    “嘿,你什么意思,拿我们当外人?家师与我可都是正派修士!”我听云间酒话里有话,顿时有点生气。

    “玄朔道友莫生气,实际上所有城中的修士都有嫌疑,毕竟金园那么有钱不知道惹多少人眼红,有能力的谁不想分一杯羹。可忘机前辈现在嫌疑最小,我跟着你们也不过是个摆设,只是怕别人说闲话在背后城议论卫军处事不公。”云间酒拍拍我的肩膀似是安慰实是解释。

    也对,若师父是凶手早开心的数钱去了,哪还会有心思去打拳,师父那一拳倒是变相的自证了身份。可我们师徒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让你们这样怀疑?出个城还得让人看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我一拉云间酒的胳膊问道:“云间城将所有修士都抓起来了?”

    云间酒向我翻了白眼说道:“修士的事怎么能说抓呢,是将军府请城中的修士去喝茶而已,不愿意去的那便多派点人去请。”

    原来我们还颇受优待,顿时心中不快去了大半。这时师父手上多了许多件物什,然后踹了我一脚豪情万丈道:“三儿啊,咱们寻仙宗的千年清誉遭受了质疑,此时凶手脱身在即正是你我二人为我宗正名之时!”

    “师父,人家没说人是咱们杀的,只是有嫌疑,您没必要......”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父一脚踹倒在地,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我等嫌疑事小,伸冤事大,数百冤魂在金园哀嚎你怎可熟视无睹,怎可让凶手逍遥法外!天理昭昭,贫道鱼忘机愿替天行道,代天罚之!”

    师父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身形顿时变的无比伟岸,我居然因刚才的私心而产生了深深的自责,而晋简和云间酒则是满是崇敬的看着师父,连周围的灵犬都挺直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