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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挖墙脚

    船场偏僻,两船场之间,方有些烟火气。

    茶馆大概嫌热,桌子都支在街上,还有几个闲散卖饮食的摊子,摊主也不积极,靠在竹竿上打着瞌睡。

    俩人到一茶馆,要一壶最便宜的茶,谎称在这边等家人,方才被安排在角落坐下。

    旁边几张桌子都坐了人,苏然瞧着,短褂绑腿蒲鞋,就是苏家船场的工人。

    “你怎就认准是苏家船场的?”张任低声问。

    “官船场用大部分用厢兵,少用雇工,一看便知。”苏然啜着茶,低低回应。

    大伙儿忙碌一日,片刻闲暇弥足珍贵,聊天便也没什么忌讳。

    “你们想好没有?”一大汉问旁边几个。

    另外几个四下里瞧了瞧,示意大汉小声点,大汉不耐烦地挥手:“怕甚?场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苏家那俩不成器的崽子还能难为你们不成?”

    苏然登时来了精神,他就想吃自家的瓜,没想到真有保熟的。

    几人低头瞅茶碗,一声不吭,大汉又急道:“都是站着屙尿的,给个痛快话!”

    有人怯怯抬眼,喏喏道:“老板对咱都不错……”

    “不错有何用?铜板可是少了两成呢!”

    苏然竖起耳朵。

    原来,趁着苏盈海不在家这几日,有人偷偷在苏家船场招工,不分工种,工钱一概高出两成。

    “可……也没见哪有新的船场啊!”

    “管他呢,有钱拿不就成了?!”大汉急。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缓缓摇头。

    大汉手臂一挥,招来旁边饮食摊子端来姜虾、田螺羹等,刷地摆开铜板,甚是痛快。

    “尽情吃,我请客!”

    几人咽着口水,不经第二次劝,就已经开吃,大汉满意地笑了笑:

    “要说咱东家,人确实不错。可是咱也要养家糊口,人往高处走才对!”

    “这话你已经跟我们说了几日,至今也没见那新东家……”几人看上去依旧顾虑重重。

    大汉沉吟片刻后,道:“到底是见一面踏实,明儿这时候,去武林园的五间楼——就算咱不干,吃顿饭也无妨,我也不会记恨哪个。”

    顿时,小茶馆的气氛轻松下来,几人畅快地吃吃喝喝,苏然却觉得无趣。

    虽然他对船场的事不甚明了,但看穿着,也知道这几人并非作头。

    趁着苏盈海不在家挖墙脚的话,也不该挖小工啊。

    张任没见过这驾驶,端茶碗的手都有些抖,一个不留神,茶碗就掉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引来众人目光。

    老板过来,直呼“晦气”,让俩人赔钱。

    张任讷讷地想掏钱,苏然忽然按住他手:“老板,我们没有多余的钱赔。”

    “没钱?留下一个,另一个回家取去!”

    张任不知苏然为何要说谎,红着脸颊望向他。

    苏然嘴角一撇,“哇”地一声哭出来:“别跟我爹说,他会打死我的……要不、要不有没有什么我能干的活……我留下来干活。”

    说罢,他抽噎着看周围的人:“大伙儿有没有要跑腿、送信的活……”

    说话那汉子,眼睛滴溜一转,起身问老板:“堪堪一茶盏,值多钱?”

    “不多,三文!我可没欺负他们人小。”

    “不多不多。”汉子说完,转向苏然:“小郎,你帮我送信,这碗钱我赔了。”

    苏然猛点头,心想你可快点吧,就等你呢。

    汉子要来纸笔,坐下来凝思片刻,在纸上挥毫泼墨,待墨迹干,才小心折好交给苏然。

    “看你机灵,你且去且回。你哥哥要留下来,我在这儿等你。”

    苏然双眸明亮,点了点头,跟张任交待一番后,飞快着跑开。

    苏然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这边的人们戚戚笑起来,道:“这一去一回,路途可不近,那小郎可是亏的。”

    汉子洋洋得意:“这就叫各取所需!”

    张任呆呆地坐在那,人家问话也不说,像个傻子,但是他们聊了什么,他都仔细记在心上,再见到苏然,可是要仔细告诉他。

    过了快半个时辰,茶馆里的客人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只剩下他们一桌。

    为省钱,老板只留一盏油灯。苏然气喘吁吁从外面回来时,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他还带回一封信。

    将信交给汉子,苏然一脸天真:“我们可以走了吧?”

    老板挥挥手:“快走快走,遇到人赶紧跑,恶月拐子多。”

    俩人听话地手拉手跑开,一直跑到人多的地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张任迫不及待把自己听到的告诉苏然:“听说有个平江有钱人,要建船场,正在招工呢。”

    苏然觉得蹊跷。

    杭州虽然有官船场三处,其一在杭州城,其余在富阳县和临安,可跟同在两浙路的平江和明州比起来,却算不得什么。

    平江即苏州,其为运河重要节点,西抱太湖,北拥长江,水系发达,内河运输繁忙,船业也更加繁盛;

    而明州为海运据点,市泊司所在,海运发达,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城市,船业也相对发达。

    再说杭州,此时还只是个人口众多的城市,又不是南宋时期的都城,经济不如苏州,军事不如明州,西湖又禁鱼,诸如苏家船场规模的,实在是容不下第二家。

    两人往回走,苏然心中疑惑重重。

    刚才他跑出去,按照地址把信交到夹城巷一道观,取信之人乃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书生气十足,平江口音。

    苏然当时还留个心眼儿,声称务必交予本人,那人应了,还说就是给他的。

    信中的内容,是汉子画的,意思是在五间楼请人吃饭。随后,这人就执笔写信交给苏然,让他送回。

    这封信的字迹工整秀气,与这人的书生气倒是符合。他以为苏然不认字,也没把信封上,内容就是应下明日吃饭请客之事,还说可以多带些人来。

    苏然直觉,这人不懂造船。

    俩人匆匆回去船场巷时,张柳正拿着藤条在门里候着。

    苏然好顿求情,张任也没免去这顿皮肉之苦,不过他也不怪苏然,他觉得苏然是能做大事的人。

    第二天一早,何娘子就将主备好的一身新衣裤拿来,催促苏然换上回家。

    苏然不肯,让张任作证,苏盈海尚未回来,他回去也是送死。

    何娘子叹了口气,也只好作罢,只说苏然日后可不要寻他们的不是。

    再没人敢指使苏然,张婉婉依旧扫扫院子浇浇水,不久溜儿马的招头寻来,将苏然那些钱还回,还说没能收苏然为徒实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