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府君
冥府。
我缓缓睁开眼睛，夜已深了，满室静谧，有微弱虫鸣，什么都看不清。
我摸索着爬起来，触到榻上还有旁人，我问：“兰芷,是不是你？”
耳畔传来衣料摩挲的细微响动，榻前之人温语款款：“我是慕白。”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嘶哑，轻飘飘坠入我的耳中。
我被这属于男人的声色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我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慕白？”慕白是谁？我思索了一会儿,脑中空白片刻,才终于想起来慕白是哪座山头的哪号人物,不由对他冷哼，“你大晚上在我床前，是要图谋不轨？”
“嗯，我觊觎你的美色良久。”他声音轻轻柔柔的，记忆中我不曾听过他这样的温言细语。
他的温柔向来不是属于我的，更何况，以慕白性情，他断然不会说出如此话来，我瞬间明了，原来又是一场绮丽的梦。
是梦，真真的可惜了。
黑暗之中，他准确无误摸到我的脸颊，触感生温，竟然还是个有温度的梦，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他见我不言语，又说：“起初我寻不到你，我问了许多神君，他们都说你闭关了，可是我不信,没亲眼看到我好起来，你一定不会闭关。”
“后来天冥开战，我知道那是你最不愿见的，你定然在那里，果不其然。”我听见他久违的爽朗笑声，还长长的地舒了口气。
往常慕白不过温柔三两句，我便要醒来，这回这梦长得不可思议，着实令我感到费解。
我掰开他指节分明的手，托腮潇洒道：“干嘛，我不在你不是应该很庆幸，以后再也不会有个尾巴恬不知耻地缠着你了，还来找我作甚？”
“我从来不觉得那是纠缠，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我的暗疾好了，如今再没有任何顾忌。”
“那便好，我也无大碍，兄长大可放心回去。放心，不管发生何事，你依然是我的兄长。”
我想起了一切，想起了九天之上冷漠如斯的仙君，想起他淡漠疏离的眉眼，也想起了冥府最初稚涩的少年，想起他笑靥如花的面颊。
不论过去曾经背负着什么，我与他终于两清。
他好了，我便再没什么牵挂。
“可有想过回天界，天池水可以缓和你的伤势。”他说。
“回去？”我无奈笑了笑，“回去又能如何？我不属于任何地方。”
我的身份不光彩，从前就知道总有这么一日，为天地所不容。
我已经不能站在他身后，我甚至不知道哪一日，便会不为人知地烟消云散，从此天地间再无我这个神仙。
所以除了寻个寂寂无人的所在聊度此生，我别无他求。
“你还有亲友仙朋，还有父帝天后，还有……我，难道这些你统统不要了吗？”
“你是在说傻话吗？我要你做何用？”我被他逗笑。
黑夜障目，他慌乱间我似乎被他揽入怀中，他轻声说：“不回去也好，我在冥府陪着你，再无人能伤害你。”
从前我期盼他的温暖，如今只剩下了抗拒。
从前他拒绝我是因为他厌倦我，如今我拒绝他，是我不能误了他。
所谓伤害，更加荒谬，这世上除了他，谁能伤我？我所做一切，无非都是为他。
“兄长不必如此，你不欠我什么，我欠你的也已还清，今后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亏不欠，不奢不妄，这样就已经很好，倘若再有其它，我已无力偿还，“兄长，我好累，你放开我吧。”
“不放，我不会再放开。”彼此静默，他复又喃喃的说，“不放了，再也不放，死也不放！”
我别过脸，极力掩饰心头压抑的不可名状的酸楚与钝痛。
“你与我多说无益，总归我以后是要嫁鸿光君的。”我觉得应该对他再坏一些，他能知难而退，最好不过。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爹是冥界的府君，娘是九天之上的神女，我只是一尾漂泊无依的飞鱼，想来你也是不会喜欢我的。”他说这话时声色缓缓，言辞溢满了哀伤。
我没有再应答，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霄玉，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个兄长，一口一个仙君，不要这样对待我，我知道从前太过混账，总惹你伤心，我知道错了。”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生怕再错失了什么。
我告诉自己，这不过一场梦罢了。这一刻他对我好，跟我服软认输，只是我一厢情愿走火入魔的执念作祟。
回到现实，慕白那样不近人情，动辄冷言冷语，我又怎么能越陷越深，误人误己？
我推开他起身，倘若是梦的话，这一刻也该清醒了吧。
屋外一轮皓月，腥风寒凉，我回过头看他，用生平最冷酷的话语告诉他：“很多年以前，忘川倒灌地界，我从那处浅滩捞到濒死的你，只是为了一饱口腹，不为其他，你不必感激涕零。”
“我从前喜欢你，不过是羡慕你有那样一张我所没有的漂亮皮囊，现如今我终是明白了，我与鸿光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才更加登对。”
“你的记性这样好，可还记得从前是怎样羞辱我的吧，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难堪境地。”
“你那时问我为什么喜欢甜食，因为你给的情太苦。心是苦的，五脏六腑是苦的，整个人都是苦的。如今我什么不要了，就不会再苦了……”
我重重咳了两声，因为一下说了太多的话，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离，再也不能言语。
慕白望着我，那双倒映着星辰的眸子暗淡了几分，蓦地，竟是流下一行泪来。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闺女，果真有几分为父当年的风范。”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我只想默默问一句，是颇有你年轻时被人甩了的风范吗？
然而重点不在于他是谁，而在于我还没回过味来，慕白已将我护到身后，虽然我为他高尚神格所感动，但是我想说小伙子，这好像是我爹！
“兄长，天冥如今纷争丛生，你待在此地终归不妥，不如先回去。”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天帝长子若在此地有个什么闪失，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战火必将重燃。
“今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在地界发过誓愿的。”他月白色的长衫逆着长风翻飞，那单薄消瘦的背影竟生出几分气势磅礴的威压和力量。
到底是他娘亲凝载十几万年的内丹，果然不同凡响。
“好小子，你就是那负心薄幸的慕白仙君？我找你好些时候，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府君的神色自若，面色却不大好看。
眼瞅着战火就要燃起，我急切的唤了一声：“爹！”
我缓缓睁开眼睛，夜已深了，满室静谧，有微弱虫鸣，什么都看不清。
我摸索着爬起来，触到榻上还有旁人，我问：“兰芷,是不是你？”
耳畔传来衣料摩挲的细微响动，榻前之人温语款款：“我是慕白。”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嘶哑，轻飘飘坠入我的耳中。
我被这属于男人的声色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我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慕白？”慕白是谁？我思索了一会儿,脑中空白片刻,才终于想起来慕白是哪座山头的哪号人物,不由对他冷哼，“你大晚上在我床前，是要图谋不轨？”
“嗯，我觊觎你的美色良久。”他声音轻轻柔柔的，记忆中我不曾听过他这样的温言细语。
他的温柔向来不是属于我的，更何况，以慕白性情，他断然不会说出如此话来，我瞬间明了，原来又是一场绮丽的梦。
是梦，真真的可惜了。
黑暗之中，他准确无误摸到我的脸颊，触感生温，竟然还是个有温度的梦，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他见我不言语，又说：“起初我寻不到你，我问了许多神君，他们都说你闭关了，可是我不信,没亲眼看到我好起来，你一定不会闭关。”
“后来天冥开战，我知道那是你最不愿见的，你定然在那里，果不其然。”我听见他久违的爽朗笑声，还长长的地舒了口气。
往常慕白不过温柔三两句，我便要醒来，这回这梦长得不可思议，着实令我感到费解。
我掰开他指节分明的手，托腮潇洒道：“干嘛，我不在你不是应该很庆幸，以后再也不会有个尾巴恬不知耻地缠着你了，还来找我作甚？”
“我从来不觉得那是纠缠，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我的暗疾好了，如今再没有任何顾忌。”
“那便好，我也无大碍，兄长大可放心回去。放心，不管发生何事，你依然是我的兄长。”
我想起了一切，想起了九天之上冷漠如斯的仙君，想起他淡漠疏离的眉眼，也想起了冥府最初稚涩的少年，想起他笑靥如花的面颊。
不论过去曾经背负着什么，我与他终于两清。
他好了，我便再没什么牵挂。
“可有想过回天界，天池水可以缓和你的伤势。”他说。
“回去？”我无奈笑了笑，“回去又能如何？我不属于任何地方。”
我的身份不光彩，从前就知道总有这么一日，为天地所不容。
我已经不能站在他身后，我甚至不知道哪一日，便会不为人知地烟消云散，从此天地间再无我这个神仙。
所以除了寻个寂寂无人的所在聊度此生，我别无他求。
“你还有亲友仙朋，还有父帝天后，还有……我，难道这些你统统不要了吗？”
“你是在说傻话吗？我要你做何用？”我被他逗笑。
黑夜障目，他慌乱间我似乎被他揽入怀中，他轻声说：“不回去也好，我在冥府陪着你，再无人能伤害你。”
从前我期盼他的温暖，如今只剩下了抗拒。
从前他拒绝我是因为他厌倦我，如今我拒绝他，是我不能误了他。
所谓伤害，更加荒谬，这世上除了他，谁能伤我？我所做一切，无非都是为他。
“兄长不必如此，你不欠我什么，我欠你的也已还清，今后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亏不欠，不奢不妄，这样就已经很好，倘若再有其它，我已无力偿还，“兄长，我好累，你放开我吧。”
“不放，我不会再放开。”彼此静默，他复又喃喃的说，“不放了，再也不放，死也不放！”
我别过脸，极力掩饰心头压抑的不可名状的酸楚与钝痛。
“你与我多说无益，总归我以后是要嫁鸿光君的。”我觉得应该对他再坏一些，他能知难而退，最好不过。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爹是冥界的府君，娘是九天之上的神女，我只是一尾漂泊无依的飞鱼，想来你也是不会喜欢我的。”他说这话时声色缓缓，言辞溢满了哀伤。
我没有再应答，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霄玉，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个兄长，一口一个仙君，不要这样对待我，我知道从前太过混账，总惹你伤心，我知道错了。”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生怕再错失了什么。
我告诉自己，这不过一场梦罢了。这一刻他对我好，跟我服软认输，只是我一厢情愿走火入魔的执念作祟。
回到现实，慕白那样不近人情，动辄冷言冷语，我又怎么能越陷越深，误人误己？
我推开他起身，倘若是梦的话，这一刻也该清醒了吧。
屋外一轮皓月，腥风寒凉，我回过头看他，用生平最冷酷的话语告诉他：“很多年以前，忘川倒灌地界，我从那处浅滩捞到濒死的你，只是为了一饱口腹，不为其他，你不必感激涕零。”
“我从前喜欢你，不过是羡慕你有那样一张我所没有的漂亮皮囊，现如今我终是明白了，我与鸿光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才更加登对。”
“你的记性这样好，可还记得从前是怎样羞辱我的吧，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难堪境地。”
“你那时问我为什么喜欢甜食，因为你给的情太苦。心是苦的，五脏六腑是苦的，整个人都是苦的。如今我什么不要了，就不会再苦了……”
我重重咳了两声，因为一下说了太多的话，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离，再也不能言语。
慕白望着我，那双倒映着星辰的眸子暗淡了几分，蓦地，竟是流下一行泪来。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闺女，果真有几分为父当年的风范。”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我只想默默问一句，是颇有你年轻时被人甩了的风范吗？
然而重点不在于他是谁，而在于我还没回过味来，慕白已将我护到身后，虽然我为他高尚神格所感动，但是我想说小伙子，这好像是我爹！
“兄长，天冥如今纷争丛生，你待在此地终归不妥，不如先回去。”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天帝长子若在此地有个什么闪失，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战火必将重燃。
“今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在地界发过誓愿的。”他月白色的长衫逆着长风翻飞，那单薄消瘦的背影竟生出几分气势磅礴的威压和力量。
到底是他娘亲凝载十几万年的内丹，果然不同凡响。
“好小子，你就是那负心薄幸的慕白仙君？我找你好些时候，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府君的神色自若，面色却不大好看。
眼瞅着战火就要燃起，我急切的唤了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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