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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四 朝云无觅处

    “她没说去哪里吗?”阿哑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丢了。”丫环也有些愧疚,低着头说道。

    “那就去找吧,让妈妈把所有人派出去。若是天黑之前还找不着就回来。”轻轻心中担忧,但想着此时问责毫无意义,于是说道。

    “记住,找到了,你们无罪;找不到的话——”找不到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是。”丫环哪里还敢停留。元妈妈就像那老太君,这镜馆的主人是轻轻姑娘。姑娘素来是个好说话的,还不曾见到她动怒,可这样子,分明是找不到那个生得神仙似的阿哑就要化身恶魔了。

    “阿哑,阿哑,你去哪里了?”她失神喃喃,这世上她好不容易有了个挂念的人,可不能出什么事啊。不行,还是去找他们帮忙吧。

    “她反应如何?”主座上的人如冰似雪叫人不敢直视,只能低下头膜拜或是抬起头仰望。

    “很镇定。”一身灰衣,面目沉稳。

    “继续盯着。”很镇定是吗?原来自己不见了,她还是可以的。

    “得令。”虽是饱受折磨却又心甘情愿,那里可是有美酒啊美酒。

    西楼应原本是坐着,此时却是站起身来,步履从容,可袖子里微微崩起的手让他外泄了情绪。

    天黑之后,藏梨镜馆里灯火通明,满厅的丫环侍从,没人说话。

    “轻轻,明日再找吧。”最终还是元妈妈开了口。

    “你们都下去。”看了一眼厅中的人,各个面色不安。“流芳、崔平,你们自己去领罚。”

    “不用吧,是她自己跑不见的。”元妈妈出声到,那个哑巴,虽是长了好皮相,却从来不笑,真是让人不喜欢。

    “妈妈,您去休息吧。”轻轻只是说了一句于是起身走人。

    “流芳崔平,受罚或是发卖,你们自己选。”这下子,元妈妈也只能噤声,满厅的丫环侍从们都变了脸色。

    姑娘闲散贪玩,从不理会馆中事务,除了财务都是元妈妈统管。这次,这次动怒,竟是让人胆战心惊至此。

    阿哑,你去哪里了?轻轻出了镜馆,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入耳是这世间风流地的莺声燕语。

    明明宝马香车香满路,如何灯火阑珊处?

    阿哑,你可知我只是一缕幽魂飘渺,无根无依,从拉着你的手开始,我已将你当作心尖肉,只愿你好,只愿你好。

    此夜春意分明暖,奈何心凉。就算是春衫袅娜,也已经泪湿透。

    轻轻在街上游走了许久,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灯火都已经稀稀落落,方才沿着来时的路回了镜馆。

    容色宁静,只是一言不发,走过前厅,进了院子,站在梨涡小桥之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水中月,明明是残的。弯下腰去捞取,却是够不着,于是跪在离水最近的地方,低下身去,指尖触到梨涡的湖水,搅动一池春水,就连残月都碎成一片一片的流光。

    “你瞧,乘风归去不可见姮娥,邻水掬月也是枉然。”她笑起来,轻轻地笑开,解下自己发间的发簪,任由长发垂落进水里。

    “原本在想是不是做个名妓,逍遥洒脱到不想活那一天就死去;后来是想着教阿哑酿酒,看着她长大嫁个好夫君;如今,如今我是在想,万丈红尘都成空,是早些死去还是剪了你做个六根清净的方外人。”斜斜倚在临水的青石小桥上,姿态安然。

    “阿哑,他们找不着你,他们也找不到你。你真像是我的一场梦,去似朝云无觅处。”月钩当空,万里同辉。

    轻轻轻轻叹息道。

    “算啦,想来是我太寂寞,对旁人上了心。”自嘲一般,总说着无牵无挂,却还是个俗人,她站起身来,步子轻快。没入黑暗的花木之中。

    可听见一声推门的响声,然后万籁俱寂。

    那些在暗处的人,皱了眉头,这话说给公子听,也不知道他会怎样?

    她走近黑暗中,扑倒在床榻上,鼻间嗅到淡淡的气味,不是她的,是阿哑的味道。

    叹了口气,脱了衣物睡下。只是眼泪滴滴落下来。

    原来她是如此容易养成习惯,习惯了身边有个陪伴的人,也就会在回复一个人的时候黯然神伤。

    你本是凉薄的人,何必?何必?

    公子府。

    “说完了。”对着窗台而立,看不到神情。

    “是的。她现在已经睡下。”灰老头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说不出来。

    “你去吧。”西楼应没有转身,少年郎,雪衣少年郎。

    终于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灯光静默,侧脸沉静。

    竟是这样吗?原来你是因为寂寞才对一个不知来历不知性别的人心心念念?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轻轻日复一日越发长成女子,这两年里,轻轻做了几件事。

    第一件,酿酒,送人、出卖、埋藏。

    第二件,收拾了阿哑的衣物锁在柜子里,从不打开,从不去看。

    第三件,藏梨镜馆,终于不只是美酒出处,镜馆轻轻在凤陵里越来越负盛名。

    第四件,放出了消息:藏梨轻轻,十七扫床待客。

    这两年,公子西楼,长成了神仙人物,所到之处,莫不敬畏。

    传闻:公子着雪衣,天下无美人;公子着墨衣,世间无女配。

    传闻:公子武技无双,剑技卓绝。

    传闻:公子无双,君王好重,功勋赫然。

    公子西楼,在众人的传说里站在高高的云端,睥睨众生。

    这一日,良王来访公子府。

    “良王何事?”漫不经心。

    “半个月后是公子府乔迁之喜,特来贺喜。”良王温和是出了名的,谦谦公子,风雅怡人。

    “既是贺喜,当在半月后,良王来的早。”西楼应不喜此人,非常不喜。

    “公子府乔迁,公子半月后大宴,到时可有妙酒待客?”他受人之托,来做个中间人。

    “听说良王喜欢美人。”是为她而来。

    “公子可有意?”良王笑笑,公子若是中意,自然他所喜爱都可揽入怀中。

    “藏梨轻轻,美酒美人,良王说呢?”西楼应看着他,吐词如冰雪,透彻冰凉。

    “多谢公子。”良王依旧笑着,春风暖人,如何不好。

    “你告诉她,明日有人前去。”

    “轻轻,你真要这么做?”虽是已成定局,可还是忍不住再问。

    “梁公子啊,你说呢?”她只是笑。

    这藏梨镜馆今日,宾主尽欢。花木扶疏,小径深深,小心勾破云罗衣。

    世有骨梅花、碧芳桃,却还无人知晓雪融春与芙蓉露。

    公子乔迁,正当是时候让它们名扬天下。

    我如今,不过是还在等。

    阿哑,姐姐在等你,万水千山都在寻你去处,只是你在何处?又在何处?

    胭脂美人,是我要送你的嫁妆,你若是还不来,这酒也只能埋没。

    原来寂寞也能开出花来。姐姐如今在这世间,原来还能寻些事务打发时光。

    红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阿哑,不知你如今长成怎生模样?应是个极美的女儿家,姐姐比你可是差的好远。

    四月杨花飘雨,柳絮纷飞。

    出了城去,马车行到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原来是一处庄园。

    “梁公子,你等我可久?”微雨之中,轻轻下了马车,瞧见那位良王殿下立在门前。

    “不久不久,姑娘随我走吧。”良王走下台阶,手中是一把油纸伞,为她撑起。

    “我们去看旧时约。”她笑,旧时约——前年去年埋下的酒坛们安然地沉眠在树下,如今也是叫醒它们的时候了。

    “次次来这里都叫我喜欢。”桃花成流水,绯红扑溪去。

    “但你却来得少,这本就是你的地方。”良王说道,为她遮去斜雨霏霏。

    “公子说笑了。”虽是她买的,打理却是他一手操办。两人立在桃花小径上,面前就是山水色。

    “哪里,前两日去公子府见了那位,你的请托办的顺利,倒是让我意外。”那位公子,还真是个让人猜不透的主儿,猜透了,也未必能够如何。

    好在,他只爱美人黄金与美酒。那些个事情,与他沾不上关系。

    “成了就好了。”伸出手去,丝丝细雨沾湿了手,“公子的礼物事后轻轻会亲自奉上的。”

    “哪里,我只是今日见了你,觉得你与他有些像。”像,但偏偏又不像。

    “公子,我们去看看它们吧。”无关之人,她不会花半分心思。

    西楼应吗?公子无双,必有过人之处。各自活自己的,她借他的手做些互利互惠的事罢了,既是无关联,何必多费心。

    “轻轻,你是愈发的——”良王想说些什么,可她已经出了伞下,小跑着渐渐远了。

    愈发的淡漠了。那句话在心头留着,人已经撑着伞追去。

    五日后,藏梨镜馆。

    “不见了。”怎么会?怎么会不见?

    “是的,庄园的仆从们昨夜都被弄晕,毫无知觉。”良王的脸色难得凝重起来。

    “有线索吗?”五日之前公子府的人来了,三日之前她与良王才去了庄园,一切正常,怎么会!

    良王摇头,心中却有猜测。

    轻轻颓然坐下。

    “你别担心,我那里还有些能给你。”见状良王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会有结果。”

    轻轻不说话。酒被人挖了吗?竟然在这个当头酒不见了,是谁做下这事?又有什么目的?心神都有些混乱起来。五日之后就是公子府乔迁大宴,无酒宴客,公子府丢脸,她与良王必然也会受累。

    怎么办?怎么办?那么多酒都被挖走了吗?那可是几百坛酒啊。慢着!

    “梁公子,所有酒都被偷了吗?”抬起头,轻轻问到,她感觉自己的神经都绷紧了。

    “没有,西面的被全数偷走了。”心痛不已地说道。

    “其他的没有问题?”她心中稍微安定,又问道。

    “没有。”那些酒都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

    “那我们去庄园!”话音落地,轻轻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