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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黄沙百战

    呜呜!

    西域人用黑色水牛角制作的军号在萧瑟秋风里呜呜奏响着战歌,更显几分凄凉。

    放眼望去,可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蜿蜒蛇行的地平线在阳光的折射下,如同一条无边无际的巨大金蛇,在对着无数的生灵吐着煞气森森的信子。

    于阗和大石的军队驻扎在落凤城的西北和东南两个角落,因为其他方面都是难以跨越的险要高山,大秦十万大军,除了从西北和东南突围,再也没有其他的出路。

    大石军队继承了当年西辽的特色,兵士整体上都是以牛革制成战甲,边沿是各种兽类的皮毛,全体染成了黑色。因为西域是一个温差极大的地方,所以甲胄上增添兽毛保暖一些。

    而于阗的军队则是以蓝色调为主体,因为他们的军队崇拜蓝孔雀,所以全体蓝色。

    大秦军队则军服各异,因为各军之间的战斗力不一样,待遇也不一样。

    最底层的普通军队是灰色甲胄,有编制番号的则是黑甲,比如许敬宗率领的这只宁边军,正是全体身着黑甲。

    而杜知微的虎贲是玄色战甲,杨磐的北府兵是白甲,归鸿率领的神策军是大秦帝国的最为精锐的部队了,人人身穿金光灿灿的金甲。

    古诗有赞曰: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其实他们身穿的金甲也不是黄金打制的,而是黄铜包浆锤炼而变得如同金子一般闪烁着金色光芒。

    李愬手下的控鹤卫这是属于密探一类,他们虽然也有军职,但是都是穿着便衣,便宜行事。

    叶白衣和秦陵昺、慕容兰舟二人得知秦军被围,便星夜兼程地赶到西域,为的是让秦军脱离困境而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叶白衣伸手遮挡一下眼前刺目的日光,向远处眺望,观察当地形势。

    虽然黄沙百里,但是清晨积攒下的冰霜覆盖在沙土之上,更见其冷。

    叶白衣拔出那把金光闪闪的唐横刀划拉一下地面上的冰霜,然后凑到自己鼻尖上闻了闻。

    “怎么样?很好吃吗?”慕容兰舟拍马上前,与叶白衣并肩,好奇地问道。

    “你这小子,怎么什么东西都关联到吃上面去了。”叶白衣一脸无语地看着憨憨的慕容兰舟,脸上洋溢着无限的溺爱。

    “此去落凤城还有百里之遥,今日之内便可以到达,这些天黄门主飞鸽传书说皇帝已经任命童玉岫这位白袍名将挂帅出征,我虽然独坐烂泥巷苦读诗书,但是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谚语还是听说过的。”秦陵昺自从决定跟随江宁王叶白衣共赴国难之后,充当起了长史的职责,把各方面的最新情况都了解得明明白白。

    “秦兄,你真有王佐之才,以后一定能盖过文鸯的风头。”叶白衣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奇,这才几天的时间,秦陵昺已经把复杂的关系网整理得游刃有余,堪称奇才。

    秦陵昺长叹一声,想起了自己恩师康伯元对自己的期许:有朝一日,你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秦陵昺在苦难中煎熬了这么久,多等一天,他都觉得是对自己无情的鞭挞,那种身在“泥泽粪池”里感觉,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家人的不屑与冷嘲热讽,路人的嗤之以鼻,那些自命不凡的同窗们斜睨眼眸,都深深地刺痛着这个空怀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门的意气青年。

    待在那种煎熬的日子里久了,只要给他一根稻草,他就像是抓住了一棵参天大树,然后迅速往上爬,往上爬,知道达成自己的期望。

    在秦陵昺的规划里面,本来打算先试今年的秋闱,如果还是不中,他他就去充军,毕竟柔弱的体格是可以锻炼得成为钢铁的。而且大秦历史上许多骁勇善战的大将军都是弃笔从戎的书生,他们凭借读书人特有的头脑,为大秦戍边,立下赫赫战功,拜将封侯。

    别人可以做到,他秦陵昺一定也可以做到,而且要比别人做得更加的好,更加的漂亮。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秦陵昺在准备投笔从戎的时候,就经常反复研读着这两句诗,越读就越能坚定他内心的志向。

    而遇到叶白衣之后,他知道,直接一直蛰伏着等待的机会终于是来了。一只在黑夜里苦苦渴望光明的寒蝉,终于看到了黎明的前奏。

    他死死地把握住这次机会,打死自己也不能放开的机会。所以他主动承担起了各方面消息和关系厉害的梳理,好为这位江宁王殿下谋划好最佳的方案以助力秦军拜托如今的困境。

    秦陵昺感激地看着叶白衣,心中道:“若在下真有王佐之才,那殿下一定是可以定鼎天下的君主。”

    这一路,舍弃得太多了。

    父母亡故,妻离子散,指引自己的刘为昌也盍然而逝,洞悉自己才华的恩师也去了。一路上,秦陵昺背负着不只是他自己的理想在前进,更是那些人的夙愿,那匡扶天下的夙愿。

    叮当!

    骏马胸前的金铃在剧烈的奔跑之中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给寂寞的旅途增添了一丝乐趣。

    “叶大哥,我先说明我可不是怕死啊!”慕容兰舟突然嚷嚷起来:“我想问咱们怎么突破于阗和大石的军队去和许大将军他们汇合,要是单单是为了奉送人头,我觉得还不如找棵树撞死省事。”

    叶白衣哈哈大笑,然后欣慰地拍拍慕容兰舟的肩膀,然后说:“好小子,小小年纪就已经考虑到这些了,将来你一定是一个做大将军的料。”

    慕容兰舟脸上一红,又有些向往,自己要是做了大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纵横厮杀,席卷天下,别提有多威风了。

    叶白衣将马匹勒得一跃而起,做人立状,金黄色的马鬃飘柔顺滑如同从高山之上倾盆而下的水流。黄骠马长嘶一声,翻飞着两只前蹄。

    叶白衣青衫霍霍,玉袍锦带,真一副少年英豪!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居庙堂之高当尽忠职守,为国分忧;处江湖之远当逍遥半生,浊酒一壶。”他一手勒着马缰,一手握着那把唐横刀,英姿飒爽,翩翩少年郎,试问谁人敢试我锋芒?

    “殿下豪气,古之大丈夫尤不及也。”秦陵昺虽然是一个拘谨的文弱书生,但是他很欣赏叶白衣如此放狂恣意的张扬个性。

    就像是那些名垂千古的大诗人,一杯浊酒,便可敢与天公一较高下。

    叶白衣猛力一夹马腹,黄骠马如同一只开弓箭,“嗖”的一下就飙了出去。

    叶白衣其实从小读书就立志为大秦帝国的长治久安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入朝为朝廷做事,却处处不顺利,更有当朝宰辅暗中构陷了淮扬漕运一案,使得自己被贬谪出京,无有诏书不得回京。

    在江湖漂泊这几年,叶白衣算是混明白了,心中的郁闷之情也一扫而空。

    自己身在哪个位置,就把哪个位置上的事情做好。

    做江宁王兼任淮扬漕运处置使,便监察漕运,做江湖浪子,便活得逍遥一些,整日喝酒吃肉,岂不乐哉?

    不过在他内心深处,最想做的,就是大丈夫手提三尺青锋,杀敌报国,逐鹿天下。

    试问拥有雄心壮志的男儿,哪个不想建功立业,然后把自己的名字千年百代地流传在史册里面呢?

    那种身虽死,世人却用一种景仰的目光追思着你,幻想着你。

    生性洒脱的叶白衣如此,文质彬彬且谨小慎微的秦陵昺如此,就是年纪轻轻,没有什么意识的慕容兰舟也是如此。

    三人一路爬冰卧雪,宵衣旰食,终于是来到了大秦十万大军被困的落凤城附近。

    两道山梁横架并行,犹如两道高耸入云的桥梁,都是由西北向东南穿插着,而且山中地势复杂陡峭,大军想要从此两道山梁上突围,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法子只能在西北隘口和东南隘口两个点。

    西北是三万大石铁鹞子,东南是于阗国的两万步跋子。只要阻击住出这山谷的两个隘口,秦军一旦断粮,便会不战自溃。

    叶白衣三人没有急着进入山谷入落凤城,而是周游在外围,观察着地形和大石与于阗大军的举动。

    老屋岭,是山梁上一座比较险恶的小山坡,三人策马立在那里,观察着远处驻扎隘口的于阗大军。

    于阗大军人人身穿蓝色的棉甲,也就是两面是棉布,中间缝制铁甲,这样即可以保暖,又可以起到抵御弓矢的作用。

    于阗大军的大纛上是耶律二字,秦陵昺这些天早已经把于阗国境内的事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分析道:“于阗国地处西域边陲,没有多少善战的武将,但这耶律阮和耶律沅兄弟确实有些谋略的,却不知此次于阗国王高澄派遣的是耶律阮还是耶律沅,亦或者是两个都来了。”

    叶白衣点点头,这耶律阮和耶律沅兄弟二人他都知道,他们是西辽的王室,被大秦的白袍名将童玉岫灭国之后投靠了于阗国。

    “大石那便呢?”

    “那便的大纛上是完颜氏,在下估算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大石太师完颜璟。”秦陵昺道。

    “完颜璟?就是那个八岁杀狼,十岁猎虎,十三岁被册封为巴图鲁的完颜无敌吗?”叶白衣曾经也听过这个完颜璟的名号,只是要是他还在世,只怕不比童玉岫年轻几岁吧?怎么也到战场上来了?

    “正是他。”秦陵昺斩钉截铁地说:“大石国一向文臣武将不和,若不是完颜璟亲自带兵出征,只怕大石国王呼延藏也等不住那一班文臣武将的吵嚷。”

    叶白衣低头沉思,最后点点头。

    确实,也只有完颜璟这个老太师亲自出马,那些互相攻讦的文武大臣才会缄口不言。

    不然人心不齐,呼延藏有心插手大秦与于阗之间的大战,也是捉襟见肘,有心无力。

    “是的,他来了,好一个完颜无敌啊!一出山就把大秦十万大军围困在落凤城。哼!老匹夫,一把年纪了还不安分守己,抱着自己无敌的牌子等着入棺材,且看我如何把你项上人头取下来。”叶白衣冷哼一声。他自幼就学文习武,兵法韬略也是精熟,听着“完颜无敌”这个名号他就十分不舒服,势必要和他斗上一斗。

    “殿下,现在我们该如何决断?”秦陵昺问道。

    叶白衣指着东面的阳关大道说:“不急,咱们的白袍将军童玉岫这两天也就到了,咱们见了他再说。听说这老家伙老奸巨猾得很,一个是完颜无敌,一个是千军万马都要避让的白袍名将,如此斗法,倒是有趣。”

    三人来到阳关大道旁的一家贫瘠的客栈住了下来,等到第三天,童玉岫的五千铁骑就风驰电掣而来。

    叶白衣听说童玉岫到了,也是吃了一惊:“这老匹夫,来的好快啊!”

    “兵贵神速,不愧是先帝最为倚重的名将啊!”秦陵昺由衷地佩服道。

    “叶大哥,咱们快去见一见这位白袍将军吧!”慕容兰舟催促道。他只是在书里面听说过能征善战的大将,今日有幸得见那家喻户晓的名将,心情十分激动,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在嗓子眼剧烈跳动着。

    “好啊!说实在的,我也没有见过这位童大将军。”叶白衣双手负背,也很期待第一次和这位老将的会面。

    叶白衣三人付了钱,出了客栈,便打马向北行进,走了三里路,又向东拐,看到了一片枯黄的茅草在干旱的土地里面摇摇晃晃。

    突然一阵雷鸣逐渐震天响起来,伴随着一阵阵黄沙漫天飞舞,如龙滚江湖。

    叶白衣的黄骠马被这样的阵势吓得一连向后退了三步,叶白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咱们这位童大将军来了。”

    说着,矫健的马儿嘶鸣在看不到的地平线那边此起彼伏起来,然后是一个白色战甲的骑兵策马飞驰而来。

    那骑兵身高八尺有余,十分雄壮魁梧,手里提着长槊,腰间佩着横刀,背上背着弓矢。

    那威风凛凛的样子真是一个杀敌报国的大好男儿。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密密麻麻的骑兵蜂拥而至,如同正在猎杀猎物的白色蚂蚁军团,朝着猎物的方向极速前进。

    接下来是一辆巨大的战车,是三匹马拉着急奔在大军中央的,车辕边是包镶金边的兽形。战车两边树立着三个大汉,一个负责驾车,另外两个手持鼓槌。

    因为战车左右是两面人高的超大鼍鼓,这是进军的鼍鼓。正中央是一面高两丈的大纛,白色的旗面上用金丝细致地绣着金色的“童”字。

    叶白衣三人挡在大军前进的正中央,前军骑兵一个个敌视着他们,都不觉握紧了彼此手中的长槊。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最前锋的那骑兵紧急喝住自己的战马,然后出声喝问道。

    “江宁王叶白衣,特在此处等候童玉岫大将军。”叶白衣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枚皇室子弟才配佩戴的白玉貔貅玉珏,交给了那个为首的骑兵。那骑兵弯腰接过,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叶白衣道:“你把这玉珏交给童大将军,他自会叫我前去相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