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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山雨欲来

    龙朔三十二年秋,九月九日重阳节这一天,新施侯独女江素提剑来到广陵侯府,发现自己上了叶白衣那个王八蛋、龟儿子的大当。

    说好的在广陵侯府一较高下,他直接写了一份投降书飞寄到了广陵侯府,让封雪亭转交给自己。

    这比比武输了还叫江素觉得耻辱,她一把撕烂投降书,怒火中烧地说:“等着吧我的江宁王殿下,我新施五虎之首不把你从西域抓回来,便不姓江。”

    叶白衣食言而肥,自然是把家国天下看得比自己的信誉重要得多。如果能使得大秦十万大军从落凤城突围出来,他宁可再写一百份投降书,自贬三百次,遭受世人耻笑。

    广陵侯封雪亭看着这个没有一点头脑和抱负的新施侯独女,不屑地摇摇头,刚刚与她客气是敬重新施侯江云生的为人,却不想生了一个只知道计较武艺高地的傻子女儿。

    无怪乎叶白衣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也不愿意搭理她,不能给别人以启迪,却只会徒增麻烦的女人,但凡有点抱负的人都会敬而远之。

    看着封雪亭不屑地一笑,章寰楚道:“新施侯江云生也算得上一代雄杰,却不想生了个一无是处的女儿,可悲啊!江家算是完了。”

    “这样才好呢!”封雪亭笑道。江素越是无能短智,自己就会少一个对手。“在这个暗流涌动的时代,少一个对手就多几分安全。”

    章寰楚点点头,他赞同侯爷的看法,其实他们都看得清楚形势,大秦帝国的瓦解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这盛世的背后是士族豪强越来越有钱,然后再用钱去巧取豪夺那些有天地的百姓。

    如此难题,朝廷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抑制豪强兼并土地,斩断他们的利益链,他们自然不答应,后果轻呢不过是不再支持朝廷,严重就是利用自己的财富招兵买马,起兵造反。

    但是随意豪强兼并土地,百姓流离失所,没有吃的,少则占山为贼,多则攻打州郡,也是造反。

    有着这样福富贵者越来越富贵,贫穷者越来越贫穷的内在导火索,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大秦帝国表面上鼎盛,实则已是穷途末路了。

    叶骢不是不知道这个隐形的内在危险,但是他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来调和豪强和百姓之间尖锐的矛盾,但是却没有什么收效,朝廷的大臣更是分裂成了底层的布衣党和士族出身的显贵党。

    党争也就愈演愈烈了,现在西域大秦十万大军被围,这些人居然还在勾心斗角,可见帝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了。

    各地有威望、有实力的封疆大吏都明哲保身,因为他们知道,不就的将来,五百年大秦就要失去“白鹿”,群雄逐鹿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到时候哪个不想成为下一个叶圣钧呢?手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创五百载大业,如此方为英雄。

    不过现在他们要做的是表面上任然尊敬皇帝,暗地里各自积蓄力量,准备争夺天下。

    封雪亭虽然是封常清的子孙,但是他也有一颗炽热的心,也想掌握那无上的权力,令万物生灵匍匐在自己叫下磕头。

    ……

    西域。

    这一日,大雪在落凤城外围已经下了三天三夜,童玉岫和秦陵昺早已经定下了引诱耶律兄弟追击童玉岫,然后再里应外合许敬宗先斩杀了于阗国的两万驻军,然后再全力攻击大石三万大军。

    秦陵昺料定,耶律兄弟二人既然是西辽皇室后裔,自然对童玉岫当年灭国之仇怀恨在心,所以再次在战场上相见,童玉岫只要稍微挑衅一下,他们便会上钩,到时候计策便足以相应展开。

    呼呼!

    绣着“童”字的大纛在寒风中飘摇着,如同江湖里面的浮萍,没有根基。

    因为童玉岫的铁骑和落凤城许敬宗部有飞鸽传书,所以童玉岫亲自写信告诉了许敬宗这个计划,约定三天以后前后夹击于阗国两万步跋子大军。

    等到许敬宗回信表示赞同之后,童玉岫便邀集军中各级将领到中军大帐议兵。

    当然,叶白衣这个显赫的江宁王是必须在场的,即使他被贬三千里,但是皇帝早已经下旨让他回京。而且童玉岫早就知道叶白衣从小随白鹿书院祭酒褚禅机学权谋,和中郎将古鸣鼎习武。

    要知道,褚禅机和古鸣鼎都是当世注解兵法韬略的大家,他们不可能没有教叶白衣用兵之道。

    还有一介布衣秦陵昺,童玉岫和秦陵昺一见如故。他没有朝廷那些显贵的门户之见,而是倾佩秦陵昺的深谋远虑。

    一个料敌于千里之外的谋士,正是童玉岫所需要的,也是叶白衣所需要的。

    “众将官,老夫与江宁王殿下这几日已经l拟定了破敌之策,大家需按令行事,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童玉岫首先强调了军队的纪律性。这是一个恒久的主题,一只军队要是没有铁一样的军纪,是不可能打得了仗的。

    那些参将、稗将军都是过来人,有的还跟随过童玉岫打过仗,自然知道这位老将军法不容情,只要触犯了军纪,那只有军规处罚,没有一点情面可讲的。

    作为军人,他们当然知道军纪就是军魂,军魂涣散,必然败亡。

    “我等唯老将军之命是从,万死不辞!”

    众将齐声高呼道,喊得中军大帐震颤三下,十分的摄人心魄。

    童玉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明日一早,许辅、宁大志、陈休宁、卫神通随老夫率领三千铁骑前往东南隘口挑战,待老夫斩杀几个小将之后,耶律兄弟必定火气大增,我等徐徐把他们引诱出隘口,给许敬宗等人创造出落凤城的时机。然后殿下率领剩余两千铁骑横穿啸月岭,穿插在于阗步跋子回师东南隘口的道路,免得他们走脱了。待殿下和许敬宗汇合之后,便呈扇形包围于阗大军,十万大军对战两万,一天之内便可以得胜。”

    叶白衣和秦陵昺点点头,都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童玉岫继续道:“至于大石那边,等咱们收拾了于阗之后,再陈兵东南隘口和落凤城,派遣劲旅猛攻西北隘口,那又是一番苦战了。”

    只要是苦战,那必定就是持久战,持久战比拼的不仅是战士的耐力,还有两国的实力。

    遥想着要好长时间待在这西域苦寒之地,叶白衣很无奈,但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这点苦又算的了什么?

    “殿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童玉岫大体方针说完之后,便询问叶白衣的意见。

    叶白衣呵呵一笑,他虽然深得褚禅机和古鸣鼎的真传,但是终究是纸上谈兵,沙盘谋划,哪里真正带兵打过仗?他说道:“本王初次上阵,还是多多聆听老将军的高见为是,哪里有什么要补充的?”

    接下来,童玉岫便就细节一一安排妥当,一切都详细讲明白之后,这才散帐,外面早已经星月如昼了。他们各自回去小憩片刻之后,便得起来整军出发了。

    叶白衣也回到了自己和秦陵昺、慕容兰舟暂住的军帐,二人看着睡得如同死猪的慕容兰舟,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苦笑不已。

    二人没有去休息,而是在案前相对而坐,秦陵昺道:“自今日之后,殿下也算是在军队历练过了。殿下需要记住,欲要成就大业,掌控军队才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叶白衣点点头,他知道,只要有着军队的支持,就是皇帝也要看你的脸色行事。

    “秦兄,此番咱们要是在这落凤城建立了战功,孤一定保举你在军队担任要职。”叶白衣道。秦陵昺擅于谋划的特别之处,他早就知道了,这样的人只要给他时间,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智勇双全的儒将。

    秦陵昺道:“能替殿下入主军队,在下自然喜不自胜,只怕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如此孱弱,入不了军队啊!”

    叶白衣哈哈一笑:“放心好啦!军队的儒将多有书生,而且军队之中也有文职,什么监军、军师中郎将都是文臣充任的。”

    “如此便好,只不过在下与殿下心心相惜,要是就此分别,倒是让人不胜唏嘘。”秦陵昺说。

    叶白衣道:“早着呢!童老将军不是说了吗?和大石铁鹞子作战乃是一场苦战,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你我兄弟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分开的。”

    此刻,童玉岫的两个亲兵为叶白衣二人送来了两套将领级别的战甲,明日大战让他们穿着常服统兵,显然很不合适。

    又因为慕容兰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所以没有适合他穿的战甲,而且这种银白色的战甲是铁甲,一套就三十来斤,他一个孩子也穿不来。

    叶白衣看着那套在月光下折射出寒光的银白色战甲,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终究是走上了战场了。

    “殿下,您是天生的帅才,将来一定会成为绝无仅有的古今名将的。”

    古鸣鼎的话如今又再一次在叶白衣的脑海里面回荡着。前些年他早就绝了这种心思,却不想兜兜转转,自己终究是走到了战场上来了。

    既然我叶白衣注定是天生的名将,那我就从这名不见经传的落凤城东南隘口开始,开始自己名将的道路吧!

    “秦兄,可知这是什么战甲?”

    “哈哈!殿下岂不是忘了?童老将军是靠什么起家的?”秦陵昺一眼便知道这是寒月昭雪甲,乃是童玉岫率领的白马义从专门用甲。

    所谓“千军万马避白袍”中的白袍,就是指此寒月昭雪甲。

    “嘿嘿!”叶白衣伸手敲击了一下甲胄,然后说:“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借着清幽的月光,叶白衣把掩膊、胸甲、背甲、裙甲、裈甲、鹘尾、披膊、护臂、肩吞、捍腰、腹吞、胸板、蹀躞带穿戴整齐,银光闪闪的头盔放在桌案上。

    他觉得整个人的身子一瞬间臃肿了一圈,全身沉甸甸的,不过他从小习武,平日身上负重比这三十斤重多了,所以片刻之后他也就习惯了。

    他将自己的唐横刀挂在蹀躞带上面,然后起身去给书生秦陵昺穿戴甲胄,秦陵昺微微一笑道:“这三十斤铁甲往在下身上套,只怕会要了在下的性命。在下陪着慕容兰舟在军后尾随殿下,倘若有敌人,也是伤不了我们,穿不穿甲胄皆是一般。”

    叶白衣点点头,对于秦陵昺来说,穿上这沉甸甸的铁甲确实要命。自己也不用他去冲锋陷阵,他穿不穿都是一样的。

    慕容兰舟翻了一个身,呼呼啦啦地说了几句,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叶白衣道:“咱们出去巡营吧!也免得谈话扰了这小子的清梦。”

    二人说了很多,从帝国如今表面的盛世到内在无法避免的危机,这种危机如何解决。

    谈到解决方法时,就是秦陵昺这样一个侃侃而谈的话唠一时之间也是抓耳挠腮,无一策以应对之。

    因为朝廷无论怎么做,叛乱都要来临。

    叶白衣苦涩地说:“盛世的外表之下,是世家大族的饕餮盛宴,被当做菜肴的,还是那些可怜巴巴的百姓。”

    “殿下能有此怜悯之心,将来必定能为万民做主。”秦陵昺说道。

    叶白衣说:“其实百姓要的不过是吃饱穿暖而已,可恶的是世家大族的贪得无厌,得陇望蜀,不厌其烦。这样的世家不得杀上一两家,他们是不知道雷霆之怒的。”

    “如此,他们就可以用自己的财富招募兵勇,然后反叛朝廷,到了那个时候,为之奈何?”秦陵昺反问道。

    “别无他法,只能以武力镇压一切敌。”叶白衣说。

    他果断、坚决地说。因为没有法子阻止世家和底层百姓之间的矛盾,那就只能舍去世家,维护百姓的权力。毕竟百姓是一个国家的主体,只要抓住百姓的心,再把这股民心转化为有生力量,那便可以和那些世家大族相抗衡。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要保证了百姓的温暖,哪个又愿意追随那些大族造反呢?且不说造反带来的风险,就是行军打仗的苦,他们就吃不来。”秦陵昺呵呵一笑说。当他发现解决帝国这个危机必须流血时,这个法子无疑是最好的法子了。

    满足士族不如满足百姓,因为百姓要的不多,而世家是狼,永远都是得陇望蜀的。

    秦陵昺佩服地看着叶白衣,这杀伐果决,已经展露了一个帝王所必需的素养,一种关键时刻的果决和乾纲独断的勇气。

    一个帝王,不是事事都要倾听群臣的意见才是明君,因为群臣也代表着不同集团的利益。他们只会以自己的集团、个人的价值认同来判断是非。

    这个时候,帝王就不能在群臣的互相倾轧中犹豫不决,而是要善于思考,辨别,然后果决地进行处理。

    无疑,叶白衣是具备这样的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