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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皇子的骨气

    那四名西夏武士得了姥姥命令,哪管他是谁,一涌而上,一左一右两个人架住他双肋,将他后背直抵到大石上,牢牢按住了,使他动弹不得。

    另两个紧跟上来,一人捏住了他鼻子,待他嘴一张开,便又捏住他双颊。

    另一人便抓起地上的大块鱼肉鸡肉,往他嘴里塞去。

    重扬拼命挣扎。

    奈何西北汉子本就天生粗壮,再加上这四人是姥姥精选的武士,个个膀大腰圆,力大无穷。

    被他们四个按住了,如何动得分毫?

    重扬此刻只后悔不该把菜食都搞到了地上,沾灰染尘的,如今却要吃到嘴里去。

    有道是糟蹋粮食必有报应,古人诚不我欺也,只是自己这现世报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重扬不想吞咽,但耐不住西夏武士像填鸭一般往他喉咙里灌食,若干食物硬挤着从咽喉通过,整个过程痛苦已极。

    好容易灌喂下一小半,四条大汉也累得大汗淋漓,姥姥道:“且住。”

    众人巴不得这一声,武士们松了手,退后喘气。

    重扬自幼习武,力气不小,这一番拼命挣扎,四条大汉以多欺寡,仍然累得气喘吁吁。

    重扬委顿于地,喘得比动手的武士还要厉害。

    姥姥叹息道:“这是何苦来?你早听我的,乖乖儿自己把饭吃了,何必受这活罪……”

    话音未落,却见重扬竖起两指,张嘴往自己喉咙里插,哇哇大吐。

    强行灌下的食物在肚里本就不大受用,重扬一扣喉咙,马上喷薄而出,顷刻便将四条大汉努力半天的成果吐了个干干净净,内腑受此刺激,到最后吐无可吐之际,竟咯出一口血来。

    姥姥又惊又怒,道:“你!”指着重扬,一时说不出话来。

    重扬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嘿嘿一笑,倔强地看着姥姥,眼神里满是不屈之意。

    一武士神情奇特,向姥姥道:“咱们还灌么?”

    姥姥跺了跺脚,道:“罢了!”命人收拾了地上杂物,狼狈而去。

    重扬伏地哈哈大笑,眼泪都快要笑了出来。

    待姥姥一行人去远,重扬笑声越来越低,到最后仰躺在破草席上,只剩呼呼喘气。

    算来他已近三天粒米未进,再加上方才这一番折腾,于身体损耗极大,若非他体质尚佳,此刻只怕早已晕去。

    姥姥去后不久,石窟外脚步声近,又一行人走了来,帘子掀处,进来的却是陈统领。

    他见重扬虚弱的样子,便问:“你可还站得起来?”

    重扬道:“有何站不起?”侧过身两手在地上一撑,支起上身,再扶着石壁,脚下用力,颤巍巍站了起来。

    陈统领又道:“可还能行走?”

    重扬道:“有何不能。”抬脚慢慢走了两步,身形禁不住有些摇晃。脚链拖在地上,哗哗作响。

    陈统领竖起大拇指,赞道:“有种!你跟我来吧。”转身在前面带路,领着重扬离开石窟。

    重扬走在后面,眼见所行方向乃是山神庙,心想那拓跋雄终是熬不过,忍不住要见我了。

    他终是身体虚弱,走不得几步便摇摇欲倒,陈统领忙命左右将他架住,半扶半拖地前行。

    拓跋雄仍是高踞神案之上,此时天色未黑,光线尚好,重扬见他狮鼻鹰目,满面虬髯,心里不禁赞了声好威武的相貌。

    拓跋雄命人搬过一张椅子,让重扬在上面坐了,说道:“听姥姥说,你一直不肯吃饭?”

    李重扬傲然仰首道:“大唐皇子,宁死不作鼠辈阶下之囚。”

    拓跋雄点了点头,道:“殿下身为皇子,养尊处优,想不到倒是条汉子,先前是本将军轻慢了,罪过罪过。但既知殿下不肯吃粗砺之物,在下立刻命人去长安城中,将一等一大酒楼的大厨请了来,为殿下奉上佳肴,殿下为何仍是不吃?”

    重扬道:“帝子之家,钟鸣鼎食。天然居的酒菜味道再好,终究是凡品,做不出大唐宫廷菜肴。”

    拓跋雄奇道:“你除了宫廷菜肴,其他食物一概不吃?”

    重扬斩钉截铁地道:“不吃!”

    “宁可饿死也不吃?”拓跋雄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重扬:“你脑筋不太正常吧,莫不是一个疯子?”

    “大唐皇子,能被皇帝封作康亲王的,怎么可能是一个疯子?”一声莺声燕语,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从山神庙外转了进来,重扬不用看也知道是簪花到了。

    奇怪的是两日不见,簪花在这西夏贼窝里竟仿佛甚是自由,娉娉婷婷走到神案下首,自顾自拉过一条凳子便坐了下来,向重扬嫣然一笑,道:“四郎,好久不见。”

    重扬歪着头看了看簪花,道:“你做了黑将军的压寨夫人吗?”

    簪花啐了他一口,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岂能容你随意玷污。”

    重扬冷笑道:“姑娘先前跟我一样是阶下之囚,又害怕又落魄,如今却在这里大摇大摆的,好像已经跟我不是一路人了,除了以色事人攀上高枝,我想不出这其中的道理。”

    拓跋雄哈哈大笑。

    簪花白了他一眼,说道:“将军明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却笑什么?我是将军的朋友,朋友被人言语欺侮,将军坐视不管吗?”

    拓跋雄笑道:“我笑这位皇子殿下装疯卖傻,费尽心机,不过是想本将军放他脱身罢了。他却不想一想,”他把目光投注在重扬脸上,沉声道:“你不肯吃东西,无非是以死胁迫,表示宁死也不受本将军挟制,本将军非但不能以你为质向新唐索要什么好处,反而将得罪唐廷,树一大敌,是也不是?”

    重扬点头道:“正是如此。”

    拓跋雄摇头道:“那你便真的只有死了。你也不想一想,天玑姥姥将你捉到我这里来,这件事既已发生,本将军无论做什么,都已经得罪了唐廷,挽回不了了。再说让你知道了这许多事,比如西夏设在这里的秘营,比如本将军撒入长安的天字斥候,在和新唐有个了断之前,我怎会让你活着回去见到大唐皇帝?所以你若要一心求死,那本将军也只有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