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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斗心机你来我往不分伯仲 耍手段老谋深算棋高一着

    冬日的日头总是不经意间就沉了下去,尤其在这赌坊之中,时间仿佛白驹过隙。

    路羽旋初进之时,还是晌午时分,经此一番折腾,两个时辰已然过去,日头也已斜挂天边。门外寒风依旧一阵阵的吹着,好似在赶着太阳赶紧下山。

    本就昏黄的天气,少了当头的太阳,便似蒙了一层寒霜,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冰凉的味道。

    门口几条毛都快要掉光的精瘦流浪狗不知在抢着什么吃食,左蹿右跳的摇着尾巴,不时低吠几声,倒是另一种生机。

    庄家出门其实不久,但路羽旋却有些坐立难安,原因无他,天已渐渐晚了,自己还未去药铺抓药,爹娘还在家中等着药材续命,弟弟还在等着自己回去,但此间事情还未解决,莫说自己,赌坊里围观的闲人都没有一个回去,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也不再继续赌了,都在等着后续的发展。

    方才一直凝神静气,倒也没什么感觉,当下无事,路羽旋也放松了精神,这一放松,肚子再次“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这两个多月自从父母病倒,路羽旋就成了家中支柱,弟弟尚年幼,虽然很是懂事,但路羽旋身为长子,自然是一把将压力扛在了身上。为了省些开支,每日他仅仅吃上一点稀粥,今早虽然从舅母那取了一袋黍米,但为了赶进城里抓药,他把黍米送回家中交代弟弟一番后,就匆匆离开,一天至此水米未进,加之刚才耗费了大量精神,纵然他身强力壮,也抵不住肚腹中一阵阵袭来的饥饿感。

    正待寻口水喝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当先进来的正是脸和额头肿成一片的庄家,一边指着路羽旋,一边回头对着后面一位老者道:“就是这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

    路羽旋定睛望去,后首这位老者约莫五十岁上下,慈眉善目,精神矍铄,一缕略显花白的长须打理的根根分明,一双卧蚕目明朗如月,山根高耸,天庭饱满,宽鼻窄唇,双耳垂颈,若是在其他地方遇见,端的是一副仁慈长辈的做派。但路羽旋与之四目一对,还是洞察了对方眼睛里的一闪而过的阴险狠辣。

    老者迈步进来,先是双手抱拳面向四周作了个四方揖,随即呵呵笑道:“老朽方伯信,是此间赌坊的主家,今日出了此等差池,扰了各位贵客雅兴,实是老朽御下不严,恳请诸位高客看在老朽这点薄面之上,不予计较,日后老朽对下定当严加管教,不复此等冲撞之事。”言罢一揖到底。

    众人见此状,一时也都愣住,包括路羽旋在内,都以为能有如此产业者,必是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不然如何镇得住这诸般牛鬼蛇神,哪曾想这方伯信竟似是个士人模样,又如此谦逊近人。片刻之后,人群中有人应和:“无妨无妨。”随即众人也纷纷点头回应。

    方伯信礼毕,长身而立。忽的厉声道:“方让之,你作为方家子侄,名中‘让之’可知何意?”

    只见那黑胖的庄家“咚”的一声对着方伯信跪下,红肿的额头上汗出如浆,头在地上“咣咣咣”的连磕数下,低着头怯怯的回道:“回家主,是让小的谦让隐忍之意。”

    方伯信冷哼了一声,道:“你还记得这些,那今日为何没有做到?这位少侠气宇轩昂,一看就非凡人,想必也是有所隐情才会耍些手段出此下策,你且让他一步又能如何?方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些许存银还是有的,既已开了这赌坊,就要视客如宾,咱们安分守己,规矩生意,否则怎么取信与人!”

    那黑胖庄家方让之又是“咣咣咣”的不停磕头,嘴中忙不迭的答应着:“家主教训的极是,小的知道错了,请家主责罚。”

    路羽旋听的此话,一时哑然,这方伯信好生阴险,先行礼数,拉了众人好感,又当众御下,口口声声的似是把所有责任推在了这方让之身上,但其实暗中已然把出千的罪责扣在了自己头上,紧接着再自吹自擂一波自家生意,寥寥几句,竟然连消带打,把问题化解的干干净净,反倒是自己,现在成了偷奸耍滑,无事生非之徒。

    路羽旋心中不忿,若是这方伯信上来就出言不逊,咄咄逼人,自己还可针锋相对,可这套手段下来,自己竟无从应付,张了张嘴想回上两句,也不知从何说起,心中不禁颓然,看来这阴险之人的一张嘴,可远比刀剑厉害的多。

    左慎行此时已站回身边,听得方伯信说罢,又见路羽旋有口难言,知是中了圈套,当下不假思索挺身而出道:“方公大家风范,吾辈闻言,甚是发人深省。余窃以为,客既至此,自是慕名而来,定然相信此处公平,且方公门下皆是此中翘楚,技艺精湛,我等岂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今日不过赌筹略丰,双方动了肝火,我等也仅是上天垂怜,运气好些而已,方公见笑了。”

    路羽旋听罢,暗自感叹,还是读书人厉害,自己只是跟着师父学了些识文断字,比起左慎行,当真是云泥之别。这一段回复,先捧方伯信,再赞其产业,接着似是夸了这些坐庄人等,实则自证清白,最后把结果归为时也运也,把方伯信的口堵的严严实实。

    方伯信听罢,眼睛眯了少许,仔细打量了一番左慎行,微微颔首,赞道:“这位公子好言锋,老朽领教了。”

    “不敢不敢,方公过誉了,既已言明只是一场误会,小生斗胆,想问一句,这...”左慎行话未说完,方伯信哈哈一笑,挥手示意他不要说了,旋即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拿在手中数了数,交到路羽旋手中,说道:“开门纳客,自不会抵赖一分,这里有一千零五十两的银票,路少侠请收好。”

    路羽旋没料到这方伯信如此爽快,有些不信的顿了顿。

    方伯信笑道:“路少侠这是怀疑我这银票的真假么,无妨,出门左转二百步,就是隆润昌在此的一处票号,路少侠可前去核验真假,老朽就在这里等着。”

    话已至此,路羽旋也点了点头:“方公一诺千金,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言罢,接过方伯信手中银票,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左慎行兴奋的拉着路羽旋,满脸笑容挤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路羽旋则定了定神,心中想着适才那劲装侍卫替他家先生拿了一千多两银钱给自己,现在也该上去拜谢一番。

    正待拉着左慎行一同前去,方伯信的声音再次响起:“路少侠且留步。”

    路羽旋只得停下:“方公还有何指教?”

    方伯信眼神一凛,面部表情瞬间从笑容可掬变成冷峻骇人,声音也似低沉了许多:“门下方让之技不如人,所输银钱已付讫,路少侠可满意?”

    路羽旋有些莫名,只得回道:“自然满意。”

    方伯信再道:“如此甚好,那路少侠大闹老朽名下赌坊,并持刀行凶,打伤老朽门下三人,破坏名贵桌椅数张,扰乱赌坊正常经营这笔账,怎么算呢?”

    话甫一出,人群中立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路羽旋心道:“我就说没这么简单,这老狐狸打得一手好算盘。”

    还未张口,左慎行已经按捺不住,愤然指着方伯信吼道:“你这老匹夫,明明是尔等动手在先,桌子是这个黑胖子掀的,刀是你们砍过来的,我们只是为了防身迫不得已还手,这等颠倒黑白是何居心?”

    路羽旋看着左慎行破口大骂,言语之中已与自己休戚与共,不由得感到一阵感动。

    拉住左慎行指向方伯信的手臂,路羽旋心中已经厌倦了争执,今日发生太多变故,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想纠缠下去。

    “方公言之有理,不知方公可有定数?”路羽旋将左慎行扯回身边,心想只要息事宁人,再赔他一千两又如何,剩下的钱财够给左慎行赎回亡父遗物,自己够给父母买药即可,多余钱财本不是正经所得,不要也罢。

    “你!”左慎行不解的冲着路羽旋,但看路羽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也只得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方伯信笑道:“路少侠果然爽快,依老朽看来,我这不成器的子侄,头面受伤颇重,恐怕留下隐疾也未可知,就算六百两药石疗养费用吧,那两个护卫方鹰、方豹受伤略轻,一人两百两即可,这几套桌凳,是我拜托名家所制,想来也修不好了,就作数一百两吧,至于扰乱经营之损失,实难计算,路少侠少年才俊,老朽也不再计较许多,权当今日未开门营业罢了,总算下来,只需一千一百两即可。”言罢,方让之、方鹰、方豹三人,配合着大声呻吟起来,抱头的抱头,捂腹的捂腹,方让之索性又躺在了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嚎叫,肥腻的身材在地上如同蛆虫一样滑稽。

    路羽旋一阵苦楚,惨笑道:“如此说来,这一千零五十两的银票在下不仅无福消受,还要再贴上五十两给方公?”

    方伯信笑道:“路少侠此言差矣,这钱是少侠凭本事赢得,怎么花销我自管不着,赔给老朽的银钱自当另算,至于少侠如何筹措,老朽更管不着,一码归一码,少侠莫要混为一谈。”

    “欺人太甚!”此刻未待左慎行张口,路羽旋已然动了真火。

    方伯信依旧慢斯条理,笑里藏刀的说道:“这赌坊之地不拒三教九流,但也犹不得旁人撒泼,真要不亮点手段,还以为我方家是羊质虎皮不成。”言罢,拍了拍手。

    此时,路羽旋心中义愤填膺的背后,还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纵使自己坦荡如砥,与人为善,但面前的一个又一个圈套却似层出不穷的向自己袭来,而自己终究是涉世未深,能不能趟过这一个个陷阱,又有谁能说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