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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一身秽物施拙计 满面春风迎新生

    冬日萧索,草木皆黄,官道两旁的树木,也已光秃秃的只剩树枒,倒是清楚可见大大小小的鸟窝零零散散的分布着。

    正午的阳光照来,晃的刺眼,却没带来多少温度。马儿跑的累了,不停的哈着热气,看着倒有一丝的暖意。

    蒙冲和打开窗户的荣行砺耳语了几句,随即指挥着大家寻得一背风之处歇息下来。

    众人支起几个火堆,将随身携带的干粮烤上片刻,虽然没什么油水,但热乎乎的总算容易下肚一些。

    蒙冲拿出两个干饼,夹了几块牛肉,走到无人问津的囚车旁,伸手递给路羽旋,低声说道:“几日未见,路兄内力精进不少,想来这几日无人搅扰,路兄练功得心应手吧。”

    路羽旋大吃一惊,忙道:“蒙兄慧眼,何出此言?”心中暗想,这蒙冲怎会如此厉害,竟然能看出自己内功精进的程度。

    蒙冲皱皱鼻子,没好气的说:“路兄是要假死脱罪,可你这一路上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比我们都神气的多,恐怕把我们熬死路兄还是生龙活虎。”

    路羽旋脸皮一红,回道:“蒙兄见笑了,路某忽略了这些,稍后我就瘫坐着装病。”

    蒙冲指着路羽旋接过去的干饼夹牛肉,继续道:“家主让我给你下点药,这里面有巴豆、大黄、番泻叶,稍后看路兄发挥了。”言罢狡黠一笑,拍了拍路羽旋肩膀,转身离开。

    路羽旋倒也不在意,自己身强力壮,又有精纯内力,还怕一点泻药不成,演戏么,自己虽然没有经验,但这不有的是机会尝试。

    半个时辰后,路羽旋心道:“蒙冲你姥姥的,用得着这么大剂量么。”

    方才刚刚吃完上路,就觉得肚子里像热水烧开了锅,翻涌不断;又似肚子里抱了个刺猬,时而扎的刺痛,时而横冲直撞;还像拉开了个破风箱,一边崩着响一边泄着气。饶是路羽旋内力浑厚,也憋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哪知蒙冲还不满足,忽又下令加快速度,于是一队人马在官道上风驰电掣般就是一阵前冲,只颠的路羽旋牙都要咬碎半个。

    好不容易慢了一些,路羽旋已经连憋带痛的话都说不出,只好拼命的拍着囚车示意停下。

    两位官差嫌弃的过来把囚车打开,路羽旋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眼睛通红的捂着肚子摔下车来,拖着脚镣跳着脚,一头钻进附近树林。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蒙冲挥挥手,两位随从不甚情愿的走过去,捏着鼻子一人一边,把站都站不稳的路羽旋架了出来。

    闹了一出,继续赶路,路羽旋见识了泻药的威力,晚上接过蒙冲递过来的米粥时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碗没有泻药,路兄放心吃吧。”蒙冲一边咬着干饼,一边笑着低声说。

    第二天路羽旋瘫坐了一天,中午歇息时死活不愿再吃蒙冲递过来的任何东西,不为其他,只因为昨日那碗米粥里还是下了泻药。

    “没有信用,阴险!”已是第二日晚上,一天水米未进的路羽旋一边接过水袋,一边恶狠狠的对蒙冲小声说道:“这水里总不会还有吧。”

    “哈哈,主要是怕路兄演技太拙劣,被随行诸人看出破绽,只好出此下策。放心吧,这水里没有,不然我喝一口你看着。”说罢蒙冲拿过水袋,灌了一大口,然后递回给路羽旋。

    第三天,路羽旋已经蜷在囚车里面,随着车辆颠簸来回摆动,一脸惨白,毫无血色,心中不住懊悔:“以后再也不会相信这姓蒙的任何一句话了。”不用说,昨晚水里还是有药。

    可怜这路羽旋自打上路,一共吃了一次饼,喝了一碗粥,却连吃了三顿泻药,只拉的感觉天旋地转,肠子里连水都挤不出来一滴,却依旧不停地抽搐。

    如此情形也用不着再想着演戏,活生生已经折腾得病入膏肓一般。

    这下连那两位押解官差也担心起来,叫住蒙冲询问是否可以停上一停,附近村镇找个郎中前来医治一番,哪知蒙冲根本不理,只说时间紧急,晚上务必赶到附近驿站,丝毫不顾路羽旋死活,仍是不停的快马加鞭,一路奔驰。

    临近傍晚,天色忽地阴暗下来,天公竟配合着下起了小雨,蒙冲以赶去驿站再行休整为由,命令车队冒雨疾行。十数骑亲兵倒是无所畏惧,雨中依旧阵容齐整,英姿飒爽,但可苦了那两位官差,平时里哪受过如此对待,本就连日赶路,身浮体虚,加上身上棉衣湿透,冷的直打哆嗦却还要策马紧随。

    此时路羽旋的内力终于发挥了作用,运转周天、气涌百骸,身上囚服已经贴身浸透,但反而并不甚寒冷,隐隐的,路羽旋感觉今晚要行动了。

    酉时前后,一行人马总算赶到了驿站。

    驿吏安排众人先去洗漱,马匹拉去马棚喂食,把囚车拉到了后院,把路羽旋关入柴房锁住。又有老仆端了一碗姜茶,一碗汤饼,卧了两个鸡蛋,端给路羽旋作为晚餐。

    路羽旋心道这番时候,蒙冲定不会不知轻重再行下药,自己也确实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也不再多问,饿虎扑食般全部吃光。

    热饭热汤下肚,手脚也暖和起来,路羽旋眼见无人打扰,赶紧催动内功运转,一时间身上热气蒸腾,不一刻后,竟然连衣服都已烤干。

    此时隐隐听得驿站之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想必是此处驿长在置酒招待荣行砺一行,路羽旋不再分心,专心自己内功修炼。

    驿站中的喧闹一直持续到亥时结束,总算安静了下来,路羽旋耳中却听着两人轻声向自己所在的柴房走来。

    到达门口处,蒙冲声音悄声响起:“路兄,是荣大人和我,我们现在开门进去,路兄切勿弄出声响。”

    “好。”路羽旋低声回了一句,起身靠近门口。

    只听及其微小的一声开锁声响,紧接着门缝闪开,蒙冲和荣行砺闪身进来,又将门迅速关上。

    路羽旋刚想找蒙冲算账,荣行砺已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只得暂时先作罢。

    “路少侠这几日受苦良多,不过是我安排蒙冲如此去做,少侠不用迁怒与他。”荣行砺低声道,然后不等路羽旋回复,继续道:“长话短说,我这些个随从也不全是心腹,为保周全,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路羽旋点点头,表示理解。

    “今日已将那两个差人灌的酩酊大醉,想必明日一早也是宿醉难消,待明早起来,我会让蒙冲前去告知他们,路少侠已然旅途劳顿,病情恶化,一命呜呼了。”

    “届时查看之时,那俩差人神志恍惚,小友配合着屏气凝神,老朽安排蒙冲再去干扰一番,必可瞒天过海。”

    “送走差人后,蒙冲会安排心腹将你装入棺材,拉去偏僻处埋掉,凭小友的身手,破棺而出应不费吹灰之力,自此小友恢复自由之身。老朽回京途中还有些琐事要办,小友可直接去往京师,定阳巷七号有处老宅,钥匙藏于后门石碾之下,小友先行住下,待老朽回京,自会前去拜会。”

    路羽旋点点头。

    接着蒙冲在旁递过一个包袱和一柄长剑,低声道:“包袱里有一身衣物,百两银票,通关公验,另有一本武当派《虚睿剑》图谱,前番已见路兄身手,自是寻常人等难以近身,但路兄自述招式套路不甚精进,此剑法乃我武当派进阶剑术,不是寻常速成之技,可供路兄参详,而此剑为蒙某出师时所用佩剑,赠与路兄防身之用。”

    荣行砺复又言:“小友脱身之后,务必尽快赶往京师,令尊令堂此时想必已安顿下来,待老朽回京,再引小友前去相认。”

    路羽旋一边接过包袱长剑,一边心中暗道:“此时尚不愿将父母住处透露于我,恐还是不甚信任,这番言语分明是提醒我父母仍被控制,不要心存侥幸,眼下也只有按此安排,先行赴京再说。”

    当下先施一礼,道:“路某必不负大人期待。”

    随即环顾四周一番,将递来的包袱长剑藏于柴房内一隐蔽之处,解释道:“这些太过显眼,还是先存此处,待我脱身之后,再来取回。”

    荣行砺赞许的点点头,夸赞道:“小友心思愈发缜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路羽旋释然一笑:“大人请回,此处凶险,还是谨慎为妙。”

    诸人相视一笑,蒙冲引着荣行砺转身离开。

    刚到门口,蒙冲忽地拍了下脑袋,转身对二人道:“做戏做全套,路兄等我片刻。”

    言罢闪身出去,轻若鸿毛,身形似电,不带一丝声响。

    片刻之后,拎着一桶夜壶,一桶污浊雨水前来。还未进门,臭气已然扑鼻而来,荣行砺遮住鼻子,皱眉问道:“这是作何?”

    蒙冲回道:“路兄得罪了,明早路兄将这桶污秽之物泼在身上,将这浊水打湿全身,届时无论官差还是驿站人等,定不愿近身。”

    路羽旋胃中一阵翻涌,差点把刚吃的汤饼又吐出来,心里把蒙冲一家八辈问候个遍,这厮又是下药又是泼粪水,当真是把自己折腾的死去活来,但偏偏所做之事全是为了自己能够脱出生天,虽然怨恨,倒也无可指摘。

    “蒙兄真是偏爱路某,路某无话可说,这污秽之物怕是蒙兄攒的吧,蒙兄一表人才、人中龙凤,这污秽之物也是物随其主、臭不可当,佩服佩服。”

    两人知是路羽旋心中牢骚,也不在意,哈哈笑过,鱼贯而出。

    门外又是“咔”的一声微响,门锁复又锁上。

    路羽旋站在房内,看着地上的两桶秽物,捏着鼻子用脚把桶踢到门边,嫌弃的啐了一口,转身躺倒在草垛边,靠着干草昏昏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刚到卯时,蒙冲开门而入,路羽旋心知时间到了,咬牙把夜壶往下身一泼,然后再把污浊雨水由头倒下,顺势往地上一躺,又翻了几个身,搅的一身又黄又湿,装出一副挣扎过的样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不再动弹。

    蒙冲忍着笑意向着路羽旋竖了个大拇指,拎出两个空桶,出门放回原处。随后不久驿站里突然传出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蒙冲喊人的声音。

    不出片刻,蒙冲引着两位押解官差前来,后面还跟了不少刚刚起床,蓬头垢面的随从和驿吏,众人远远的对着柴房内指指点点。

    蒙冲低声对两位官差说道:“听闻昨夜这厮一直在不停闹腾,本以为是故意找茬,岂知还真是苟延残喘。刚刚我已核验过,气息已绝,应是刚死不久。”

    两位官差酒气冲天,两眼通红,显然是昨日醉的不轻,此时面面相觑,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探下鼻息,但臭气熏天,还未近身就掩鼻退回。

    此时驿站一小吏喃喃道:“这人来时淋的透尽,听闻一路上吐下泻,几日未进水米,仓促间吃了两碗热汤,想必是肠腹难以为继,肚破肠裂而死。”

    那俩官差闻言低头交谈几句,其中一人冲蒙冲一抱拳:“此犯本是必死之身,如今暴病而亡,已有天收,众皆所见,事实清楚,我等即刻回程,禀复知县大人,但仍需见证,稍后我自纂文一篇,简述此事,烦请蒙大人和此处驿长签字认可,如此小人回去也好交代。”

    “无妨,同是为公做事,自当全力配合。”蒙冲挥挥手,对身旁两位随从说道:“你两人去附近买口棺木,将这人找处荒地埋了去。”

    旋即又回身对着两位官差一礼:“敢问此犯身上镣铐是否还要带回,若不需要,就让蒙某属下将其囫囵一并拖走了事。”

    两位官差又是相视一眼,其中一人掏出一串钥匙,递给蒙冲,道:“还是劳烦蒙大人手下,卸将下来,冲洗一番,我等一并带回。”

    蒙冲接过钥匙,抛给那俩随从,厉声道:“赶紧去办,莫要耽误了正事。”

    言罢引着两位押解官差离开,众人也皆各自离去,片刻间后院重新空荡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那俩心腹随从拖来一口薄棺,将路羽旋身上镣铐取下,抬起路羽旋装入棺材,四角胡乱敲上几颗钉子,架上一辆板车。

    驿吏赶来一头骡子,拉上板车晃晃悠悠的出了驿站。

    颠簸了一炷香的行程,骡车停了下来,路羽旋听得刨地的声音,知是将要埋进土里,于是长吸一口气,暗运内力,继续保持屏吸状态。

    片刻之后,感到棺木从车上架起,沉入坑中,又是一阵埋土的声响,伴随着骡车远去的声音,四周变的沉寂下来。

    路羽旋躺在棺木之中,调动自己的感官,确认骡车已经走远,又等了半晌,估摸着安全无虞之后,运劲于掌,贴着棺木盖板处,猛一发力,掌劲吞吐,棺盖直接扯开钉子,顶着覆土抬起半尺,细碎的土壤“哗啦啦”的涌进棺木之中,路羽旋再续一把力,盖板“吱呀”一声全部打开,向着另一侧翻去。

    路羽旋趁着覆土还未全部塌进棺木,提气起身一跃,跳出棺材,稳稳站在土坑之外。

    潮湿的地面泥泞不堪,翻开的土壤之中,几条蚯蚓拱着长长的身子四处散开,不远处,参差不齐的几棵枯树随着掠过的寒风微微晃着,几只寒鸦在枝头矗立,虽然萧瑟,但路羽旋心中,却弥漫着一股兴奋,这广阔天地,终于再次向自己展开了怀抱。

    “既然重新活了,那就换个不同的活法!”路羽旋心中骤然豪情万丈,拍打掉身上的泥土,转身向着来时之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