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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舒陵城良驹席珍待聘 骥骏门佳人无事生非

    路羽旋悄悄摸回驿站时,押解官差和荣行砺一行已经分道扬镳,各自离开。

    还好柴房所在的后院原本就少有人往来,加之驿吏们认为死人晦气,更是不愿过去。

    路羽旋本打算等到入夜之后再行潜入,如此一看,干脆也不等了,瞅准个时机翻墙入院,闪进柴房内取了包裹长剑,又从井中打了些凉水,胡乱擦拭下身体,换上蒙冲留下的衣服,把旧衣物另外找了个包袱皮包住,匆匆又翻了出去。

    躲躲藏藏行了十来里路,眼见着离驿站已远,路羽旋总算放下心来。

    随便找了一些树枝枯草,生了堆火,把换下的囚服、旧衣物通通烧掉,毁掉证据,又从包裹里摸出一张干饼,就着火简单烤了烤,一边吃着一边做着下一步的打算。

    京师肯定要去,毕竟父母还在荣行砺手里,但路羽旋实在不想直接过去干等。算了下行程,从自己家所在的虚留县出发北上去到京师共有一千六百多里,马车通行缓慢,之前每天也就百里左右。荣行砺一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又言有事处理,估计少说还要再耽搁上十天半个月,而自己若骑马前去,轻装简行,一天奔驰三百里应该问题不大,算下来自己能省下七到十天空闲。

    “要不要先找天枢门旧址,取回闻前辈的神兵和秘笈?”路羽旋在心里问自己,旋即又摇摇头,心中另一个声音反驳道:“按闻前辈所言,天枢门在本朝之初就已被灭门,至今好几十年过去,莫说如今肯定鲜少有人知道此门派,就算听说过,也铁定不清楚旧址在哪,还是缓上一缓,再觅机缘吧。”

    思索再三,也没有想到好的打算。

    “干脆先去买匹骏马,信马由缰,好好逛逛这大好河山,也算是满足一下自己从小就想出门长见识的愿望。”路羽旋不再多想,草草将干饼下肚,休息片刻,分辨了方向,寻得一条道路,向着北面而行。

    昨日雨水下至半夜,虽不如夏雨般瓢泼,但也润泽万物,尤其道路,湿漉漉泥泞不堪。也正因如此,路上车马行人稀少。本是冬日,雨后愈发寒凉,若无要紧之事,谁人也不愿出门受这风寒之苦。

    路羽旋一路行来,倒也清净,遇到无人之处,便运劲双腿,将师父所授的“御风行”轻功施展开来,好似风中落叶,轻若无物,一步迈去,竟有丈许,落地脚尖轻点,更似弓弦脱出,直冲前路,远远望去,煞是轻盈。几个起落之间,便已远去不见踪影。

    晡时前后,终于行至一处城池,路羽旋从包裹中取出舆图,分辨一番,得知此处为舒陵府,想来此处定有马场,于是不再耽搁,直奔城门而去。

    核过公验,路羽旋顺利进入城来,几番打听,得知城中西市有一处私营马场,良马众多,眼见天色尚早,路羽旋心想宜早不宜迟,遂欣然前往。

    一路穿街过市,这城中热闹非凡,酒肆商铺,鳞次栉比,行人扶老携幼,摩肩接踵,各类摊贩叫卖之声,此起彼伏,虽是冬日,却一派生机之象,让人心情也不禁随之愉悦起来。

    行不多久,路羽旋听得阵阵马嘶,放眼望去,一处空地上围起大片围栏,手臂粗细、五尺多长的木桩整整齐齐的插入土中,分隔成数块区域。每片区域里,各有十多匹各色骏马,有的打着响鼻,有的理着鬃毛,有的颠着蹄子,甚是蔚为壮观。

    路羽旋行至旁边铺面,抬头看去,一方大匾悬于门上,上书三个大字“骥骏门”,字体矫若惊龙、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名家手笔,右下侧还有四个小字“舒陵马场”,也是笔走龙蛇。

    路羽旋还未进门,一位大腹便便、憨态可掬的老者已然迎了上来,热心的引着路羽旋进入屋内。

    “这位少侠有何需求,是要驮马、挽马还是乘马?”老者问道。

    路羽旋心想原来马匹还有如此讲究,自己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这些有何说法?”路羽旋倒也没有不好意思,自己本来就是涉世不深,当下正好可以一问究竟。

    老者哈哈一笑,细心讲解起来:“这驮马就如其名,主要是驮负重物,体格相对不大但尤其结实,四肢强健,行动灵活,性格机敏,善走山路,主要是西北道路崎岖地区驮运货物所用,十三帮中的驮帮就多用此种马匹。”

    “挽马主要是拉运车辆,体型庞大,容貌悍威,外形匀称,适应性强,性情温驯,易于管理,军中各类辎重粮草,多是由挽马拉运,因此多为军用。十三帮中的镖行,也多选用此种马匹。”

    “乘马就是骑乘之马,四肢发达,行动迅速,用途广泛,根据产地不同,又有各类差别。”

    路羽旋点点头,拱手道:“受教了,晚辈欲选购一匹乘马。”

    老者继续说道:“少侠来得甚巧,前几日刚到了一批塞外良驹,皆是未经繁育的纯种,按品相又分上、中、下三等,上等百两,中等七十两,下等五十两,少侠意欲哪种?”

    路羽旋闻言,暗暗咂舌,未曾想马匹如此值钱,这些还是私营马场寻常马匹的价格,若是蒙冲胯下那匹神骏,不知还要贵上多少。

    可惜临别之时,蒙冲只留了百两银票,此来购得马匹之后,还要置办马镫、马镳、鞍鞯、辔头、胸带等一应器具,还要留够赴京路上人吃马嚼的开支,算下来纵使购买一匹中等乘马,手上银钱也是捉襟见肘。

    正举棋不定之时,门外忽然进来一位妙龄少女。甫一进门,就大着嗓门喊道:“孙伯,快快取茶水过来,渴死我了。”

    路羽旋循声望去,只见此女芙蓉模样,年方二八,明眸似水,玉雪肌肤,眉似柳叶,唇若丹霞,身着贴身皮甲,外罩红纱,衬得曼妙腰身,似那海棠新芽,腰悬七尺玲珑索,软梢马鞭手中拿,真是副巾帼英雄容貌。路羽旋之前哪见过如此标致美人,一时之间,竟看得呆了。

    那老者听得此女声音,立马转身应和:“小姐先歇息片刻,老朽这就去取茶水过来。”言罢匆匆走向里间。

    女子此时也发现路羽旋正木楞楞地盯着自己,脸上立马飞上一片绯红,恶狠狠地说:“哪里来的无礼小儿,姑奶奶我脸上有泥不成?”

    路羽旋反应过来,躬身一揖,回道:“路某前来选购马匹,无意间唐突了小姐,还请见谅。”

    那女子眉头一挑,看到路羽旋手中长剑,不屑道:“武当派的弟子?拿的还是尚武剑,看来是弟子中的菁英,不错不错,姑奶奶领教过你们派的绕指柔剑和柔云剑术,也就平平无奇,不知你小子有什么绝活,让姑奶奶我欣赏欣赏。”言罢不等路羽旋言语,一甩手中马鞭,劈头向着路羽旋砸来。

    路羽旋心中愕然,这女子这般好看,脾气却怎得如此刁蛮,平白无故就冲自己动手。眼见马鞭挥来,裹着呼啸风声,竟然还隐隐夹带着内劲,当下也不敢迟疑,跨步上前一个侧身,闪过那女子的鞭势,岂知此招为虚,挥至一半突然横向一带,马鞭如同游龙一般调转方向,直向路羽旋腰间袭去,那鞭头软梢竟然在内力驱使之下后发先至,挟着一点寒星刺来。

    路羽旋眼见对方下手如此不知轻重,不免心中有气,寻思着教训其一番,手上自然也没闲着,陡然伸出抓住女子握鞭的右手,反向一扭,掌中内力骤然吐出,浑厚的内力直接抵消了女子的内劲,又顺着鞭柄传出,两尺长的鞭身和软梢被冲击之下硬生生调了个头,横着甩了回去,兜了半圈正好打在女子的屁股之上。

    “啊!”那女子惊叫一声,松了握鞭的手,两手捂住自己屁股,一脸的愤怒与娇羞,脸红的好似熟透的苹果。

    路羽旋拿着女子脱手的马鞭,撤步抱拳一礼,道:“小姐武功了得,这一招击臀鞭法路某好生佩服。”

    “你敢取笑姑奶奶,我要你好看!”那女子气得跺脚,一扬手解下腰间七尺玲珑索,口中道:“让你尝尝我们骥骏门的闪电五连鞭!”言罢就要挥索攻来。

    “小妹住手,不得无礼!”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位精壮硬汉阔步而入。

    “哥,这个无礼小儿摸我手还打我屁股,你赶紧帮我教训他,把他脸打肿帮我出气!”那女子听得声响,立马收了武器,快步走到壮汉面前,红着脸撒娇道。

    “你这小妮子,张口闭口无礼小儿,我看你比人家还小,就不能留点口德?”壮汉对着那女子一顿数落,末了不忘问一句:“受伤没有?”

    “受伤了,还挺严重。”那女子嘟着嘴回道。

    “哪里?我看看。”壮汉闻言,神情立马紧张起来,赶紧问道。

    “心里,当妹妹的被人欺负,当哥哥的还向着别人,你说这伤受的重不重?”那女子一抱肩膀,头往旁边一甩,眼睛里似乎隐有泪光。

    “好好好,哥哥帮你出气。”壮汉无可奈何,回身冲着路羽旋一抱拳,口中陡的一声怒喝,声若惊雷:“这位少侠,看起来正气凛然,怎做着这等龌龊卑鄙之事,今个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拳头。”

    路羽旋正待解释,却见得那壮汉嘴里大声呼喝,眼睛却在冲他不停眨着,只是这壮汉精壮到连脸上的肌肉都是紧绷的,这一通挤眉弄眼,真是别有一番滑稽。

    路羽旋虽然想笑,但也瞬间明白了壮汉的意图,立马憋住笑意进入状态。

    “看我这招‘推窗望月’!”壮汉好整以暇的正面横推一掌,出招前还故意缓了缓,喊出招式名称,生怕路羽旋接不住招。

    路羽旋把夺来的马鞭往腰间一插,嘴中喊了句:“好掌法!”然后有样学样的横推一掌,两人两掌一对,路羽旋一个哆嗦,连退两步,捂住胸口,脸上眉眼挤到一起,好似痛苦非常。

    “哥,带内功打,他也会内功,快上!”那女子眼见哥哥占了便宜,一边拍手一边跳着脚怂恿。

    那壮汉面露难色,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好!”

    路羽旋心知演的还不够,于是微微冲那壮汉点了下头,壮汉心领神会,口中又是大喝一声:“看我这招‘冲涛三叠浪’!”言罢闪身而上,贴至路羽旋身前,两腿扎下马步,左右开弓,连续三拳轰来。

    这三拳显然灌注了霸道的内力,好似奔涌而来的滔天潮水,势头又快又狠。

    路羽旋心道这拳锋果然配的上“冲涛三叠浪”的名字,不过既然告诉了自己,就意味着前两拳虚势,第三拳才是实招。若壮汉不喊,自己还要提防后续有没有第四拳、第五拳,还要提防到底哪拳为虚,哪拳为实,至于现在么……

    路羽旋勉力架住第一拳,又手忙脚乱的架住第二拳,然后迅速深吸一气,运起天枢七式,汇气于胸,中门大开,准备硬接那壮汉势大力沉的第三拳。

    壮汉眼中掠过一丝惊诧,本以为这位少侠配合自己演戏,会用闪避或者绵巧之劲卸力,甚至对拳,随后佯装不敌,但这拿胸口接拳,未免太过托大。虽然这拳未尽全力,但这势头足可打翻一匹壮马。

    路羽旋心中其实亦有打算,一则演戏要演到位,老是不痛不痒,那女子势必不依不饶;二则看这壮汉内力霸道,自己也想试试这些天修习天枢七式的实战效果,于是行此险招。

    刹那间拳已打中胸口,那壮汉猛地感觉好似打中一块铁板,但强硬的后面紧跟着涌上一圈油脂般滑腻感,灌注拳锋上的内力先被反震再被消解,后续内力也被阻滞了片刻,已然断了连续,连带着想要抽拳回来也被粘滞了些许。

    但路羽旋已经随着这拳打中胸口,直直向后飞出三步之远,再踉跄两步往后一倒,痛苦的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向那壮汉,张嘴“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沫,喃喃说道:“这拳法好生厉害。”然后剧烈的咳嗽数声后,突然往后一倒,蹬了两下腿没了动静。

    那女子看此情况,“啊”的一声惊叫,一把拉住壮汉胳膊,紧张的说:“哥,你不是把他打死了吧,我意思教训他一下就行……”

    那壮汉此时也满脸愕然,心想这人怎么回事,明明点头示意,却硬接自己重拳。此刻看妹妹花容失色,他轻轻拍了拍其拉住自己胳膊的玉手,柔声道:“别担心,我去看看。”

    言罢抽出胳膊,走到路羽旋身边蹲下,伸手托起其后颈,想要探下鼻息,哪知路羽旋微微睁开一只眼,暗暗挤了下眼睛,挑了挑眉毛,壮汉瞬间明白,心道这小子有点意思,硬接自己一拳不说,还演戏演的连自己都骗过。

    此时那憨厚老者也已端着茶水从里间出来,看着这一幕,茫然道:“少爷、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赶紧“嘘”了一声,低声对老者说:“孙伯,快去把门关上,大哥不小心打死了这个无礼小儿,你赶紧拿茶水泼他一脸,看能不能醒过来?”

    孙伯更加茫然:“少爷打死了人?那茶水怎么泼的活,这茶水又不是观音菩萨玉净瓶中的甘露。”

    那女子显然急了,跺着脚带着哭腔的说道:“那怎么办嘛,哥也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怂恿哥帮我出气。”一时之间眼泪也涌了出来,忽又怔怔的说道:“不然我去自首,告诉官差是我杀的,让他们不要抓哥,抓我就行了。”

    壮汉闻言鼻子一酸,自家妹子虽然刁蛮,但心地善良,心疼家人却是真真切切。

    “小妹,以后还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么?”壮汉沉声道。

    “哥,我以后都听话,但我要被杀头么,那我就再也见不到爹娘和哥哥们了。”言罢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妹别哭,孙伯过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位少侠架到里间休息一下,只是背过气了,应该无甚大碍。”

    那老者连忙放下茶水,与壮汉一起扶起路羽旋,一边架着一边拍着后背,路羽旋也配合着陡然咳了一声,又吐出一点血沫,悠悠睁开眼睛。

    “呀,你这无礼小儿命真大,吃我哥那么重一拳竟然没死。”那女子眼见路羽旋睁开了眼睛,立马破涕而笑,脸颊上泪痕尚未擦干,却已经挂上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小妹你在外面待着,照看下生意,我和孙伯送少侠进屋疗伤。”

    “遵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