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上午7:20
别看姥爷语气坚决，没和老头同住以前，他还不是现在这个想法。
人吗！往往都是想的比较好，真等自己陷在纠葛里，才明白有些道理是固定的，谁都逃不脱，养儿养女未必防老，关键时刻还得靠医保。
自己吃过的苦不想让儿女尝试，又或许不想自己变得父亲一样“糊涂”，真实原因没人问，姥爷也没说，但事实摆在那不容忽视，姥爷改变了当初的想法。
菠萝事件过了十几年，余波尚存，不孝的理由换了又换，如今是亲家老太太在女儿家小住几天。
当年上门讨厌说法的妇女，和姥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因为她们都是妇女，女人不为难女人。
可男人就未必，尤其是老头子的好友们，大路两边，个站各的理。
今天一大早找来的是老头邻居，也是个老头，年轻妈妈刚吃了两口早饭，听闻一粗糙男声在门口呼喊，带着浓厚的山东口音。
“老三媳妇在家吗？”
姥姥抱着小孙子出门查看：“大叔找我什么事？”
“找你早点麻绳，捆草用。”
“行，大叔等一会，我这就给你拿去。”
姥姥转身去了偏房，就是家里杂物间，由于东西太多，还有电瓶一类怕偷的东西，便在正房旁盖了个杂物间。
杂物间有许多架子，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工具，姥姥抱着孩子翻找了一会，麻绳出现眼前，拿了一团转身出去。
“大叔，给，家里就剩这些，都给你拿来了。”
其实家里还有，但这么多年姥姥学聪明了，一见来人便知其意，借东西是一则，来训话才是主要目的，姥姥这么说，言下之意就是您别来了。
可这人装听不懂，借了人家东西，还要耍一通威风，麻绳攥在手里，粗糙的声音，说着不阴不阳的话。
“这是你小孙子吧！”
“对”
“男孩？”
“嗯，男孩可淘……”
“我跟你说啊，这无论啥时候还得生男孩，男孩能养老，女孩就不行。这人呀就得在儿子家呆着，你看你家老爷子，多享福，他就是住儿子家，儿媳妇伺候是正理。老头辛苦一辈子，你顿顿给做小锅，不应该吗！啊应不应该，应该！………”
小锅，意思就是单独做饭和菜，不跟大家吃一样的，老头爱吃虾，且只吃水煮的。
不知道从哪听说吃萝卜长寿，于是每餐都要加上萝卜，必须是蒸的，还得切块，火候要大，一个小时，轻了老头不高兴，因为咬不动。
如此种种还有许多，就不一一列举了，反正只要是老头想要的，儿子儿媳必须满足，不然就会有说客登门，好比这位。
说客非常尽职，与老头同仇敌忾，自问自答，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
“姑娘家就不行，那是外姓人，能添个脸去住吗？那不成臭不要脸了，啊，人老了也得明白事理，不能去别人家添麻烦，你说对不对老三媳妇。”
姥姥依旧是温和笑容，常年不改，说话声音也不高，却能直击要害。
“挺长时间没看见你家那俩儿子了，忙啥呢？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有好几个月都不回来了吧，忙点也好，挣钱养家是正经事。”
这是说客的痛点，他独居多年，儿子儿媳只逢过年时才来，不在家住，待一会就走，原因是他作风不好，总换老伴，儿子们觉得丢脸。
“那什么…额…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你家还有干苞米吧，给我留八百斤，回家喂猪，到秋再给你钱。”
拿人好处帮人办事，重点是拿人好处，老头十分慷慨，用儿子家的东西许诺，让邻居登门数落儿媳，算盘不可谓不响。
如此作为，你说老头糊涂吧，某些方面精明得很，说他不糊涂吧，这事办的也实在不咋地。
究其根本就一个，儿媳妇脾软，实在太好欺负了。
说客说完不等回应，便扬长而去，姥姥目送他离开，转身瞬间垮了脸，抱着孩子气鼓鼓进屋，跟外人面前不能说的话，只能倒给自己的女儿。
年轻妈妈能做的只有倾听，偶尔不咸不淡安慰两句，这样的事听一次愤怒不已，听两次想替别人出头，听三次劝别人反击。
听二十多年就没感觉了，年轻妈妈端着碗，一口米饭一口菜，半碗吃完没感觉饱，却也吃不下了。
听众起身收拾碗筷，姥姥也不念叨了，坐在沙发上逗小宝宝，一老一少咯咯笑个不停。
孩子的存在总能给成年人带来欢笑，稚嫩的娃娃什么都不会，但只要他在，一切烦恼都自动退避。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不一定非得盼将来，现存的才最珍贵。
为了将这种珍贵发扬光大，宝宝的爸爸给建了一个微信群，里边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每天至少四五十条消息，有一半都是孩子的视频，另一半是评论孩子视频的语音，偶尔还会分享一些育儿知识。
亲家在群里交流的欢，两家相处十分融洽，这让年轻妈妈感到很幸福，明明都是亲家，差别却那么大。
两相对此，原来年岁上差了四十多，还有受教育程度上的区别，老头不识字，因为没上过一天学，如此还能说什么呢！感谢义务制教育。
这边收拾好碗筷，洗洗刷刷，餐厅回归洁净，手里屏幕显示，时间7:20。
妈妈洗掉手上油渍，从餐厅来到客厅：“妈该出门了吧！”
“嗯，我这就换衣服。”
“一起走，我带孩子出门遛弯，你去量地记得涂防晒，今天阳光足。”
姥姥一边起身一边玩笑抱怨：“还说呢！自从这孩子到这，我天天带出去玩，这脸都黑了好几个度。”
年轻妈妈嘿嘿一笑，抱起孩子跟在姥姥身后：“谁让宝宝就喜欢姥姥呢！回头我给你买护肤品。”
“不用，你姐给我买的还有一箱呢！你还有房贷车贷压力那么大，别给我买东西，缺钱就吱声，妈给你拿。”
姥姥一边翻箱倒柜找衣服，一边漫不经心表达善意。她看不到的地方，年轻妈妈脸色一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姐姐能做到的事，年轻妈妈却做不到，同样为人子女，生活一但有了差别，关系也在潜移默化发生改变。
与姐姐经济条件上的差距，让年轻妈妈心里妒忌，姥姥的“贴心”也沦为廉价施舍，两个女儿各有各的生活，平时不联系，见面还算和谐，一但相提并论，就是另一个画风。
“我也不用。”
妈妈抱着孩子倔强回答，四个字语气不重，态度却跟坚决，然而事实是她用，但煮熟的鸭子，嘴硬。
小夫妻俩结婚五年多，每天省吃俭用，却闹了个负债累累，妈妈三年买了四套衣服，爸爸一边工作一边挣外快，即便如此依旧添不上银行卡的窟窿。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房贷闹的，刚结婚那年置办了两套房子，一套刚需，一套坐等升值，彼时没有疫情，市场行情一片大好。
新区正在火热开发当中，楼盘像雨后春笋般，一茬接一茬的建起，房价涨势稳定。
夫妻俩刚结婚，手里有个几十万，贷款了一套百平米的房子，手里还有几十万。
投资风险大，存着怕乱花，于是一咬牙，又贷款了一套，这套更大。
本着今年入明年出的原则，夫妻俩满心欢喜，并未有任何危机感，一人找了一个工作，工资还了房贷，每个月还有两三千富余。
勤俭度日也还好，两人都是普通人家出身，对眼花缭乱的奢饰品并不羡慕，也无不良嗜好，守着小家安安稳稳，过得也还算舒心。
可这样的舒心仅仅维持了几个月而已，2019年12月，商场关门，街道清空，周围一切都陷入沉寂，气氛极度紧张。
手上工作停了，连家门都出不去，收入只剩下保底工资，除去社保，可怜的余额不足以还一个房贷。
每天一睁眼就是花销，水电燃气，吃喝用度，还有看不见成效的物业费。
本就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崩盘，原本计划带来收入的房子，如今却成了甩也甩不掉的负累。
一开始只是区域限制同行，后来小区封闭，外人不得出去，再后来，无人敢踏出家门一步，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
然而夫妻俩并未意识到后续一切，简单的以为和从前其他情况一样，例如2003年那次，只持续几个月而已。
借着一系列网上活动兴起，大学毕业的年轻爸爸，选择投身教育行业，彼时二人还没孩子，为了方便阅读，依旧用“爸爸”称呼。
网课，不是任课教师，而是买网课，从早到晚，每天都要忙碌十个多小时，经常连饭都吃不上，勉强算把房贷钱挣回来了。
往往年轻妈妈做好了饭，一等几个小时，菜还是菜，米饭也还是米饭，区别就是凉了而已。
他不吃，她就陪着不吃，夫妇各自忙碌，一个对着电脑办公，一个对着手机办公，全天对话不超过十句。
乃至风波过后，所有人都胖得发圆，这俩人却瘦了一圈，无数亲朋好友见了都好奇发问“你俩是在家健身了吗？”
这时小夫妻俩就会尴尬一笑，然后什么都不说。人没健身，银行卡却健身了，三个月疫情下来，七八张银行卡凑在一块，余额个位数。
年轻人要强，从没跟双方父母透露任何消息，好在恢复了工作，又可以上班挣钱了。
可风波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刚工作没多久，城市再次陷入沉寂，生活也并非毫无波澜，房价大跌，一个房子就亏了十几万，两个房子加一起，亏的人想跳楼。
屋漏偏逢连夜雨，接二连三的请柬满天飞，最多时一个月接到四份，宴会不让办，礼钱却照收不误，此时网课风头已过，本就被贷款拖累的小家，更是雪上加霜。
小夫妻二人开启负债生涯，有苦自己抗，路是自己选的，就得自己承担，二人宁可借助信用卡，也没跟亲自朋友张嘴。
因为钱债好还，人情难平。
夜深时，屋里安静的可怕，空荡荡的房子住着两颗脆弱的心，年轻轻妈妈忍不住发问。
“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
“第二套房子是我要买的，可现在这个样子……”
“睡觉吧！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良久，年轻爸爸再次开口：“是你要买的，可我也没反对，谁也没料到会有疫情发生，这事只能怪我们倒霉。”
丈夫的体贴让她稍感安慰，却也后悔，后悔当初没听丈夫的劝阻，一意孤行买了房子，如今给家里造成这么大的经济负担，她恨自己太蠢。
女人对婚姻生活总有无数幻想，对未来丈夫要求更高，当代女性多以男人为自己花多少钱，来衡量彼此之间的感情。
没结婚时的年轻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她认为自己的男朋友必须高大威武，必须有良好健康的生活习惯，家庭条件必须好。
因为别人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没错，但不适合用在婚姻上。
两个人从相知，相爱，到相守一生，其决定因素不是物质金钱，而是三观和性格。
年轻爸爸很普通，既不高大，也没什么钱，生活习惯更是一塌糊涂，从来不做家务，鞋袜永远分家。
但他也从不跟年轻妈妈提条件，能给的温柔略不吝啬，细心程度无人能比，时时刻刻照顾着别人的情绪。
也许这个男人并不完美，但他却给了女人最大的尊重。
年轻妈妈抱着孩子，那是她和他的宝贝，小小的身体无比柔软，明亮的眸子像天上星。
心里再多不甘，终被所爱之人抚平，外表天朗气清，人们应该走出去，看一看。
姥姥依旧在纠结穿什么衣服好，年轻妈妈从背后走来。
“妈，穿黑色那件吧，野外蚊虫多，黑色防虫。”
姥姥一展笑颜，拿起年轻妈妈推荐的衣服，在身上左右比量着，然后一点头：“就听你的，穿这件。”
人吗！往往都是想的比较好，真等自己陷在纠葛里，才明白有些道理是固定的，谁都逃不脱，养儿养女未必防老，关键时刻还得靠医保。
自己吃过的苦不想让儿女尝试，又或许不想自己变得父亲一样“糊涂”，真实原因没人问，姥爷也没说，但事实摆在那不容忽视，姥爷改变了当初的想法。
菠萝事件过了十几年，余波尚存，不孝的理由换了又换，如今是亲家老太太在女儿家小住几天。
当年上门讨厌说法的妇女，和姥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因为她们都是妇女，女人不为难女人。
可男人就未必，尤其是老头子的好友们，大路两边，个站各的理。
今天一大早找来的是老头邻居，也是个老头，年轻妈妈刚吃了两口早饭，听闻一粗糙男声在门口呼喊，带着浓厚的山东口音。
“老三媳妇在家吗？”
姥姥抱着小孙子出门查看：“大叔找我什么事？”
“找你早点麻绳，捆草用。”
“行，大叔等一会，我这就给你拿去。”
姥姥转身去了偏房，就是家里杂物间，由于东西太多，还有电瓶一类怕偷的东西，便在正房旁盖了个杂物间。
杂物间有许多架子，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工具，姥姥抱着孩子翻找了一会，麻绳出现眼前，拿了一团转身出去。
“大叔，给，家里就剩这些，都给你拿来了。”
其实家里还有，但这么多年姥姥学聪明了，一见来人便知其意，借东西是一则，来训话才是主要目的，姥姥这么说，言下之意就是您别来了。
可这人装听不懂，借了人家东西，还要耍一通威风，麻绳攥在手里，粗糙的声音，说着不阴不阳的话。
“这是你小孙子吧！”
“对”
“男孩？”
“嗯，男孩可淘……”
“我跟你说啊，这无论啥时候还得生男孩，男孩能养老，女孩就不行。这人呀就得在儿子家呆着，你看你家老爷子，多享福，他就是住儿子家，儿媳妇伺候是正理。老头辛苦一辈子，你顿顿给做小锅，不应该吗！啊应不应该，应该！………”
小锅，意思就是单独做饭和菜，不跟大家吃一样的，老头爱吃虾，且只吃水煮的。
不知道从哪听说吃萝卜长寿，于是每餐都要加上萝卜，必须是蒸的，还得切块，火候要大，一个小时，轻了老头不高兴，因为咬不动。
如此种种还有许多，就不一一列举了，反正只要是老头想要的，儿子儿媳必须满足，不然就会有说客登门，好比这位。
说客非常尽职，与老头同仇敌忾，自问自答，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
“姑娘家就不行，那是外姓人，能添个脸去住吗？那不成臭不要脸了，啊，人老了也得明白事理，不能去别人家添麻烦，你说对不对老三媳妇。”
姥姥依旧是温和笑容，常年不改，说话声音也不高，却能直击要害。
“挺长时间没看见你家那俩儿子了，忙啥呢？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有好几个月都不回来了吧，忙点也好，挣钱养家是正经事。”
这是说客的痛点，他独居多年，儿子儿媳只逢过年时才来，不在家住，待一会就走，原因是他作风不好，总换老伴，儿子们觉得丢脸。
“那什么…额…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你家还有干苞米吧，给我留八百斤，回家喂猪，到秋再给你钱。”
拿人好处帮人办事，重点是拿人好处，老头十分慷慨，用儿子家的东西许诺，让邻居登门数落儿媳，算盘不可谓不响。
如此作为，你说老头糊涂吧，某些方面精明得很，说他不糊涂吧，这事办的也实在不咋地。
究其根本就一个，儿媳妇脾软，实在太好欺负了。
说客说完不等回应，便扬长而去，姥姥目送他离开，转身瞬间垮了脸，抱着孩子气鼓鼓进屋，跟外人面前不能说的话，只能倒给自己的女儿。
年轻妈妈能做的只有倾听，偶尔不咸不淡安慰两句，这样的事听一次愤怒不已，听两次想替别人出头，听三次劝别人反击。
听二十多年就没感觉了，年轻妈妈端着碗，一口米饭一口菜，半碗吃完没感觉饱，却也吃不下了。
听众起身收拾碗筷，姥姥也不念叨了，坐在沙发上逗小宝宝，一老一少咯咯笑个不停。
孩子的存在总能给成年人带来欢笑，稚嫩的娃娃什么都不会，但只要他在，一切烦恼都自动退避。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不一定非得盼将来，现存的才最珍贵。
为了将这种珍贵发扬光大，宝宝的爸爸给建了一个微信群，里边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每天至少四五十条消息，有一半都是孩子的视频，另一半是评论孩子视频的语音，偶尔还会分享一些育儿知识。
亲家在群里交流的欢，两家相处十分融洽，这让年轻妈妈感到很幸福，明明都是亲家，差别却那么大。
两相对此，原来年岁上差了四十多，还有受教育程度上的区别，老头不识字，因为没上过一天学，如此还能说什么呢！感谢义务制教育。
这边收拾好碗筷，洗洗刷刷，餐厅回归洁净，手里屏幕显示，时间7:20。
妈妈洗掉手上油渍，从餐厅来到客厅：“妈该出门了吧！”
“嗯，我这就换衣服。”
“一起走，我带孩子出门遛弯，你去量地记得涂防晒，今天阳光足。”
姥姥一边起身一边玩笑抱怨：“还说呢！自从这孩子到这，我天天带出去玩，这脸都黑了好几个度。”
年轻妈妈嘿嘿一笑，抱起孩子跟在姥姥身后：“谁让宝宝就喜欢姥姥呢！回头我给你买护肤品。”
“不用，你姐给我买的还有一箱呢！你还有房贷车贷压力那么大，别给我买东西，缺钱就吱声，妈给你拿。”
姥姥一边翻箱倒柜找衣服，一边漫不经心表达善意。她看不到的地方，年轻妈妈脸色一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姐姐能做到的事，年轻妈妈却做不到，同样为人子女，生活一但有了差别，关系也在潜移默化发生改变。
与姐姐经济条件上的差距，让年轻妈妈心里妒忌，姥姥的“贴心”也沦为廉价施舍，两个女儿各有各的生活，平时不联系，见面还算和谐，一但相提并论，就是另一个画风。
“我也不用。”
妈妈抱着孩子倔强回答，四个字语气不重，态度却跟坚决，然而事实是她用，但煮熟的鸭子，嘴硬。
小夫妻俩结婚五年多，每天省吃俭用，却闹了个负债累累，妈妈三年买了四套衣服，爸爸一边工作一边挣外快，即便如此依旧添不上银行卡的窟窿。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房贷闹的，刚结婚那年置办了两套房子，一套刚需，一套坐等升值，彼时没有疫情，市场行情一片大好。
新区正在火热开发当中，楼盘像雨后春笋般，一茬接一茬的建起，房价涨势稳定。
夫妻俩刚结婚，手里有个几十万，贷款了一套百平米的房子，手里还有几十万。
投资风险大，存着怕乱花，于是一咬牙，又贷款了一套，这套更大。
本着今年入明年出的原则，夫妻俩满心欢喜，并未有任何危机感，一人找了一个工作，工资还了房贷，每个月还有两三千富余。
勤俭度日也还好，两人都是普通人家出身，对眼花缭乱的奢饰品并不羡慕，也无不良嗜好，守着小家安安稳稳，过得也还算舒心。
可这样的舒心仅仅维持了几个月而已，2019年12月，商场关门，街道清空，周围一切都陷入沉寂，气氛极度紧张。
手上工作停了，连家门都出不去，收入只剩下保底工资，除去社保，可怜的余额不足以还一个房贷。
每天一睁眼就是花销，水电燃气，吃喝用度，还有看不见成效的物业费。
本就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崩盘，原本计划带来收入的房子，如今却成了甩也甩不掉的负累。
一开始只是区域限制同行，后来小区封闭，外人不得出去，再后来，无人敢踏出家门一步，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
然而夫妻俩并未意识到后续一切，简单的以为和从前其他情况一样，例如2003年那次，只持续几个月而已。
借着一系列网上活动兴起，大学毕业的年轻爸爸，选择投身教育行业，彼时二人还没孩子，为了方便阅读，依旧用“爸爸”称呼。
网课，不是任课教师，而是买网课，从早到晚，每天都要忙碌十个多小时，经常连饭都吃不上，勉强算把房贷钱挣回来了。
往往年轻妈妈做好了饭，一等几个小时，菜还是菜，米饭也还是米饭，区别就是凉了而已。
他不吃，她就陪着不吃，夫妇各自忙碌，一个对着电脑办公，一个对着手机办公，全天对话不超过十句。
乃至风波过后，所有人都胖得发圆，这俩人却瘦了一圈，无数亲朋好友见了都好奇发问“你俩是在家健身了吗？”
这时小夫妻俩就会尴尬一笑，然后什么都不说。人没健身，银行卡却健身了，三个月疫情下来，七八张银行卡凑在一块，余额个位数。
年轻人要强，从没跟双方父母透露任何消息，好在恢复了工作，又可以上班挣钱了。
可风波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刚工作没多久，城市再次陷入沉寂，生活也并非毫无波澜，房价大跌，一个房子就亏了十几万，两个房子加一起，亏的人想跳楼。
屋漏偏逢连夜雨，接二连三的请柬满天飞，最多时一个月接到四份，宴会不让办，礼钱却照收不误，此时网课风头已过，本就被贷款拖累的小家，更是雪上加霜。
小夫妻二人开启负债生涯，有苦自己抗，路是自己选的，就得自己承担，二人宁可借助信用卡，也没跟亲自朋友张嘴。
因为钱债好还，人情难平。
夜深时，屋里安静的可怕，空荡荡的房子住着两颗脆弱的心，年轻轻妈妈忍不住发问。
“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
“第二套房子是我要买的，可现在这个样子……”
“睡觉吧！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良久，年轻爸爸再次开口：“是你要买的，可我也没反对，谁也没料到会有疫情发生，这事只能怪我们倒霉。”
丈夫的体贴让她稍感安慰，却也后悔，后悔当初没听丈夫的劝阻，一意孤行买了房子，如今给家里造成这么大的经济负担，她恨自己太蠢。
女人对婚姻生活总有无数幻想，对未来丈夫要求更高，当代女性多以男人为自己花多少钱，来衡量彼此之间的感情。
没结婚时的年轻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她认为自己的男朋友必须高大威武，必须有良好健康的生活习惯，家庭条件必须好。
因为别人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没错，但不适合用在婚姻上。
两个人从相知，相爱，到相守一生，其决定因素不是物质金钱，而是三观和性格。
年轻爸爸很普通，既不高大，也没什么钱，生活习惯更是一塌糊涂，从来不做家务，鞋袜永远分家。
但他也从不跟年轻妈妈提条件，能给的温柔略不吝啬，细心程度无人能比，时时刻刻照顾着别人的情绪。
也许这个男人并不完美，但他却给了女人最大的尊重。
年轻妈妈抱着孩子，那是她和他的宝贝，小小的身体无比柔软，明亮的眸子像天上星。
心里再多不甘，终被所爱之人抚平，外表天朗气清，人们应该走出去，看一看。
姥姥依旧在纠结穿什么衣服好，年轻妈妈从背后走来。
“妈，穿黑色那件吧，野外蚊虫多，黑色防虫。”
姥姥一展笑颜，拿起年轻妈妈推荐的衣服，在身上左右比量着，然后一点头：“就听你的，穿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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