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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仲秋。

    农稷府,稷官小院中瓜果结的繁硕,临侧小池塘中时有鱼儿打尾,惊起层层涟漪,院落边歪枯老树下绑着一个吊脚木架椅。

    椅上坐着二人,辫儿姐姐手持书卷研读农家教义,另一侧小丫头抱着小白猫享受着午后的惬意阳光。

    “小叶儿,姐姐可警告你哦!不要再到处乱跑,小心遇上那……坏大叔!”小丫头的长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斑斓色彩,娇嫩的小手抚摸着心爱的猫儿,很享受这种当姐姐的感觉,就是说不出对坏人的形容词。

    “衣衫不洁,形象不佳,举止轻浮。”辫儿姐姐溺爱的轻点小丫头的额头,充实她的认知词汇。

    “嗯嗯!姐姐说的对!”小丫头极为认真的点点头。

    “蓁儿,你也到了适学的年龄,让祖父帮你请个先生,来府教你识文习字如何?”辫儿姐姐合上书卷,为妹妹整理柔发,随口说起了就读之事。

    “不要,读书很累的!那书上的字儿会跳舞,而且会妖术,惹的人家犯困打瞌睡。”小丫头为自己的懒惰找着推托之词,狐儿眼中的狡黠光芒显得格外可爱。

    “人不学文习字与那豺狼野兽有何区别?蓁儿长大了,可不能再贪顾玩耍。”辫儿姐姐纠正着小丫头的错误观点。

    “姐姐说的不对哟!蓁儿见过很多别家孩子不识文呀!渠城街头的小乞儿,爹爹上次带我们去的村落里樵夫的儿子,桑农的女儿,还有很多很多哦!他们为什么可以不识字?”小丫头的言语没有经过世间俗气的雕琢,反而更显淳朴,这种无法改变的现状又该归结成谁的错误呢?

    辫儿姐姐不禁是陷入了沉思,世人常言私学的兴起可以让寒门子弟识文学字,但又有几人可以做到大公无私呢?

    “蓁儿,世间存在很多不公正的现象,非一代人力可以扭转,需要千代万代的圣贤共同努力,才能将农家的教义发扬光大啊!”

    稷官桃相卿处理完公务走入院内,对心爱的孙女阐述着世间的大道理。

    辫儿姐姐起身行礼,恭敬的道了一声祖父。而小丫头却把粉嘟小脸别向一旁,故作怒火对祖父置气。

    “呦!是谁得罪了桃家的二小姐啊!”

    桃相卿一把将小丫头抱入怀中,连声道歉道:“祖父错了,小蓁儿不要生气好吗?”

    “哼!坏祖父!”

    由于桃相卿刚接手棉城,诸多事宜都需要他亲自处理,所以没有时间照顾小孙女,惹来小丫头的不满。

    “哼!就算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原谅你!”

    “那谁想要吃甜饼酥?”

    “蓁儿想!”

    小丫头在祖父怀中下意识举手,即便置气也掩盖不了小小的口腹之欲。

    “好!那祖父给蓁儿做,蓁儿要几块呢?”农家讲究凡是躬身亲为,与民同劳作,所以桃相卿的稷官小院没有一个下人。

    “十块!”小丫头对美食的占有欲极强。

    “那吃不完怎么办呢?”

    “留到晚上!祖父不要亲蓁儿,你的胡须好扎人啊!”

    祖孙二人享受着天伦之乐,同时桃相卿也注意到了大孙女的重重心事。

    “夭儿,在想什么呢?不妨说出来给祖父听听!”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两个孙女的名字是桃相卿亲自取定,而且两个孙女自幼和祖父亲近,所以二女才离开父母所居住的渠城,与桃相卿远赴绵城。

    “夭儿是在想如何才能帮到祖父?”桃夭夭看似性格绵柔,却内藏坚韧,自小男儿能做的事她都要尝试一番,而且大多数都比男子做的更好。

    “那好哇!明日夭儿随祖父处理政事如何?”桃相卿对桃蓁蓁完全是甜到罐里的溺爱,而对桃夭夭相对严苛一些,这并不是他的本愿,而是杏儿眼佳人自己的要求。

    “不,夭儿想去执教,教寒门子弟读书习文。”

    桃夭夭的自律让人望尘莫及,的确是做先生的材料,况且祖父说改变现状需要很多代的努力,那为什么不从吾辈始呢?

    空口不成事,万里脚下行,桃蓁蓁的一时童语触及了桃夭夭的心灵,她似乎找到了很有意义的事。

    “也罢!那自明日起农稷府开设私学,收教之事全由夭儿做主。”桃相卿对孙女是百依百顺,既然桃夭夭想做善事,他自然会倾力相助。

    桃夭夭摇头浅笑,拒绝了祖父的提议,随即说道:“祖父如此做法已经违背了夭儿的初衷,这与那柳家私学又有何区别?夭儿想要执教无书可读的寒门,而不是那些有富裕先生的劝桑子弟。”

    “那夭儿想去何处?”

    “棉城学府,从根源伊始开始改变如今的现状。”桃夭夭不做便罢,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嗯!夭儿有志气!不愧是我桃家子弟,那祖父就帮你撤了于景阳推荐的那人,让你做学院祭酒!”

    桃相卿已经忘记了任舍的姓名,对他来说这种无名小卒可有可无。

    “祖父不必再管,夭儿明日便去学府自荐当先生。”桃夭夭的心里燃起了万丈激情,她要凭借自己的口才坐稳先生之位。

    “好哦!姐姐先生,日后多多指教。”桃蓁蓁古灵精怪的学着他人行礼。

    “那蓁儿可要小心了!姐姐当先生可是很严苛的!”

    ……………………………………………………

    次日,草舍篱笆院。

    这半个多月来任舍过的是极为舒坦,每日睡上七八个时辰,闲暇时在街上晃荡一圈,又与邻家几户厮混的熟络,常去他人家中攀谈几句,这样的生活真是悠闲朗哉。

    “听人言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任舍斜卧在木案拼成的简床之上,两个脚趾间夹着草鞋,脚掌心的污泥散发着阵阵恶臭。

    “吱!”

    草堂门被缓缓推开,桃夭夭感觉有些窒息,这扑面而来的异味犹如重拳出击,阻挡着所有人进入草堂,再加上耳旁响起的嘈杂恶调,这是押犯苦牢吗?

    任舍看见门前的倩影,立即穿起草鞋,满脸讪笑道:“请问姑娘为何而来?”

    其实任舍早就得到了上面的告知,只是没想到桃夭夭会这么早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学堂环境,这下可给千金小姐留下了恶劣印象,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官家饭碗。

    桃夭夭退了两步换气,在草堂外说道:“请祭酒先生移步门外说话。”

    “姑娘稍等!”任舍将简床上的茅草扔到桌下,快步出门。

    却说屋内昏暗,任舍一出门,桃夭夭便认出了他,那日殴打白猫,欺负蓁蓁的邋遢游荡子。

    这一下打破了桃夭夭对祭酒先生的所有幻念,那满腹经纶,意气昂扬的臆想人儿化为虚无,落入眼中的竟是如此不堪,这种人怎么能当学府祭酒。

    “姑娘是找人吗?”

    任舍的戏还要继续演下去,不能让桃夭夭感觉自己是托了稷官的裙带关系。

    “任先生可曾听过一句话,家贫也要知洁,更何况学府乃是棉城百姓共有,你怎可玷污解惑之所?”

    桃夭夭杏儿眼微怒,她虽然脾气温和,但也要看为人底线,任舍这种行为让佳人不得不斥责。

    “姑娘所言极是,任某一定虚心受教,立志改变!”任舍嘴上说的殷勤,眼中却毫无悔改之意。

    “祭酒先生,妾身此来是为了应召学府先生。”桃夭夭主动说明由来,她现在心中有了别的想法,这种祭酒先生根本无法规劝子弟,她要凭借自身的本事取而代之,将这污遭之人轰出书院。

    “姑娘来的正好啊!鄙人自接任书院祭酒以来,每日忧心惆怅,惶惶不安,既担心学艺不精误人子弟,又挂念书院文籍缺失难成教材,所以染了酗酒的毛病,才落得今日模样,遥想当年任某也是风流倜傥之辈啊!哎!现在可算是有救了,任某愿让出祭酒之位,远走他乡做个漂流人儿!姑娘一切便拜托你了!”

    任舍从桃夭夭眼中看出了愤怒不喜,与其让他人驱逐,不如自己以退为进,到也不失落个闲散先生之位,日后照样能够白吃闲饭。

    “且慢,祭酒先生的心意妾身明白了,既然先生是为了教学之事废寝忘食,那妾身愿助先生一臂之力,共创学府兴盛,开万代教宗。”

    桃夭夭真是个善良的傻姑娘,将任骗子的话信以为真,而且以此为由,包容了任骗子这次的不雅之举。

    “不,任某不配!任某做不好先生!”任舍在草堂前捶胸顿足,那演技比戏文上的还精彩。

    “祭酒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佳人还傻乎乎的上前安慰老骗子。

    “是吗?但愿吧!那自今日起姑娘便是学院的副祭酒。”

    副祭酒?这是什么称呼?桃夭夭从未听闻。

    “妾身自当尽力,不过还望祭酒先生多多注意个人形象,这对学院来说尤为关键。”

    “副祭酒请放心,任某一定摒除陋习,立志做个好男儿!”

    这入世不深的傻丫头啊!老骗子的诡计又一次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