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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残酷的是

    “啊?”

    “哈?”

    就好像所有人表达吃惊都会带上一个语气词,两名巡警瞪大眼睛,瞅着青木良像是要看出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喂喂,小弟弟,话可不能乱讲。”

    两人中年纪稍长的巡警好声劝道,以为少年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发生这种事情纵使难以接受,但想凭直觉随便乱咬一个人,这不仅是添乱,自己这些基层巡警跟着不管也容易遭罪,倘若那个人还有点身份,那他们无论是社会上、工作上、生活中都可能惹上麻烦。

    所以在百分百确定嫌疑人的身份前,他们这些没背景的小巡警其实和普通人差不多,连地痞流氓都威慑不了,甚至有被开着鬼火机车的不良少年肆意嘲笑。

    “可能你不太了解,我们警察抓捕犯人是要讲证据的,在没有可靠证据前,我们不能无缘无故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所以就请你安心等待我们警方调查出结果吧!”

    另一名年轻巡警也立刻附和,严词指出了青木良证词中的漏洞:“同学啊,可是你先前说,你不是没看清楚行凶者的相貌吗?”

    言外之意是对他的话感到质疑,毕竟再怎么说青木良只是一名高中生,高中生就是那种毛毛躁躁、说话不经大脑、喜欢意气用事做事不计后果的青春期少年——警察都还没开始调查,人证、物证一样没有,便在这里大放厥词。

    但青木良什么都没说。

    他的表情比两人想象的要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认真的眼神让两名巡警竟有些害怕,仿佛面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隧道。

    对青木良而言,如果两名巡警真的甩手走了,一句话都不信,恐怕他就得另辟蹊径来帮羽子一家维护权益了。

    好在年长些的巡警经历的人情世故丰富,见少年这么认真,不似那种是容易放弃的人,口气很快软了下来。

    “好吧,小弟弟,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可以提供给我们看看,我们会记下来酌情参考的。”

    这种半推半就的说辞跟没说一样。

    但松了口,青木良可就不管了,既然他说确认犯人了,那就是确定了,怎么可能再交给两名巡警自己去找,他还不如直接帮忙结束这起事故,给身边不安地抓着自己袖管不撒手的小姑娘一个交代。

    “行凶者的身份毫无疑问是佐仓女士在商场工作部门的上司!”

    “啊?”两名巡警哑然。

    “我不是跟你们提到过吗?佐仓女士在受到伤害前曾和行凶者争吵过,而且公寓的门是有防盗链的,如果行凶者和佐仓女士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不发出动静便进入屋内?”

    “当时房间没开灯,天还是蒙蒙亮,时间估计在六点与七点之间,公寓不少的住户都没有起床,谁来拜访也不可能挑选这个时间段。”

    “但奇怪的是,佐仓女士却开门让行凶者进入了屋内,除了认识以外,她毫无疑问还面临着什么,诱骗?威胁?对于一个单亲妈妈来说,最大的威胁无异于来自生活上的压力!”

    青木良分析道,这是很简单的逻辑推理,又掺杂了一些联想,哪怕没看清行凶者的外貌,但根据事件起因,脑海中却已然浮现出对方的行为逻辑。

    相信警方花费时间也能调查到,只不过青木良更为大胆,什么证据不提,率先就锁定了行凶者的身份。

    “行凶者除了是佐仓女士工作部门的上司外,可以确定是一名男性,曾利用职权威逼利诱过佐仓女士,另外,此人应该有妻子,关系不和睦,妻子大概率在最近一段时间来商场闹过事……”

    “等等!等等!”

    两名巡警都呆住了,赶紧制止青木良喋喋不休的发言。

    明明就让你提一下线索,你直接给我分析出一大段,完了还给我指出犯人的身份、在哪里工作,怎么不干脆报名字呢?

    “小弟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说的这些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年长巡警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想了半天才总结出一个词。

    “对啊,我刚才也只听懂了你说行凶者和受害者认识,为啥不能是小偷或者其他认识的人呢?”

    年轻巡警挠着头,青木良一口气吐露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不过仔细听后发现竟蛮有逻辑的,便不由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就比如,单亲母亲发现小偷潜入家中,为了保护孩子安危,大声喝退坏人,同时让周围的邻居察觉。而小偷都比较胆小,被发现后肯定第一时间选择逃跑……”

    “没有这种可能,哪怕是溜门撬锁的新手都不会傻到在大早上入室盗窃。另外你好歹也是一名警察,教导这种面对坏人的方法真的合适吗?哪怕是小偷说不定也会因此激怒,做出伤害户主的可能!”

    青木良鄙夷地看了那名年轻巡警一眼:“至于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刚才你们找过佐仓女士的电话簿,她没有父母也没有亲戚,前夫的话也可以排除,他的语气态度没有想和佐仓女士扯上任何关注的意思,而且新的家庭组成,肯定不存在对前妻的留恋。”

    “那你是怎么判断行凶者是佐仓女士工作部门上司的?”年长巡警认为这话在理,逐渐来了兴致。

    “不如让羽子酱给点提示吧!”

    青木良没有直接说,目光放向了身边紧紧抿着嘴唇的羽子,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那双红肿的眸子同样望着他。

    “羽子酱,你也想帮上忙吧?”

    羽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不过很快重重地点头。

    小孩子的世界观很简单,伤害自己家人的坏人,哪怕她什么也做不到,也拼尽全力要是一口。

    “那你就告诉我们,昨晚你妈妈回家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青木良尽量浅显易懂地开口,停顿了下,又补充一句,“或者,你妈妈回家后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羽子回忆了一下,她本是想努力记起伤害妈妈的坏人长什么样子,但她只知道那黑影就像是她梦境城堡中的大魔王,欺负她的妈妈,破坏她的乐园,让她十分害怕,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

    这时,她的一只手却被抓着塞入了一个温暖的掌心,抬头一看,是青木良那充满鼓励的脸,就像阳光一样。

    羽子克服了心理恐惧,回想起噩梦发生的前几个小时:“欧尼桑骗我说我们的邻居,关系很好,就给我了便当吃……”

    “……”青木良脸色一黑,这个就不用提了吧!

    他突然感觉小女孩好像很懂,自己其实被白嫖了便当,好在羽子很快说起了之后的事。

    “妈妈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她很累,身体摇摇晃晃的。她本来给我做饭的,但我很担心她,急忙说隔壁的大哥哥给我吃过便当了,妈妈就让我放学后好好感谢一下欧尼桑,之后妈妈带我洗了个澡说明天上午会帮我向老师请假半天假,但天没亮妈妈就……”

    “唉,羽子的妈妈,佐仓女士是一个对家庭非常重视的人,从整齐和温馨的家居布置就可以看出了。她不会轻易在孩子面前展露出来自外界的压力,自然不可能无理由地很晚才回家。”

    青木良示意羽子不毕再说了,看向两名面面相觑的巡警,认真道:“虽然我没在羽子家的马桶上找到有用的痕迹,但你们也能猜到佐仓女士为何这么才回家的原因吧?”

    “奇怪的味道,对小孩子来说,应该是烟酒吧!”年长巡警率先开口,估计联想到自家孩子对烟酒的敏感性。

    “佐仓女士难道是应酬后回的家?”

    “这个就请你们联系一下那家商场的负责了。”

    羽子不记得妈妈工作是哪家商场,两名巡警只能去负责这片公寓的团地自治会询问佐仓奈留的工作地点。

    在日本,团地自治会和居民委员会差不多,处理住户间的关系,有时还会组织活动或发放福利,比如免费的食物和生活用品,不过每个住户的家庭、工作信息都得记录在自治会,方便统一管理。

    很快两人找到了佐仓女士工作地点的信息,是柏尾町的贸柴百货,规模虽远比不上横滨的MARKIS港未来,但体积也不小,有三层高,区域经理都有好几个。

    羽子妈妈正是其中的一名销售员,如果只说上司,除了经理外,加上一些高管和董事,那嫌疑人应该有好几个,不过青木良看了看,并不是很担心。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两名巡警身后跟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

    对方一上来就抹着眼泪感概羽子妈妈是一个可怜又坚强的女人,去年搬来就和邻里相处融洽,七七八八说了一堆,然后因此想尽一份力。

    “这位是自治会的户田小百合女士。”

    “叫我户田阿姨就好了!”中年妇女看的却是青木良和羽子,眼中满是同情。

    青木良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户田小百合的手掌立刻拍在一起,态度十分诚恳地开口:

    “非常抱歉,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我们自治会也有责任。如果可以的话,在奈留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会安排人照顾奈留的。另外,她的女儿将要是没地方去的话,不如先让她暂时住在我这里吧!”

    “嗯?”

    听到这话,青木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两名巡警。

    好吧,他得承认,还有更重要的是羽子得应该尽快找一名合格的监护人,就算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也不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青木良同样是一个未成年人,并且是一名男性。

    日本的猥亵儿童案不少,没有人会放心的,青木良也不想自找麻烦。

    “我家里还有两个小孩,我想羽子酱应该能他们玩到一起吧!”

    户田小百合这番话无疑让人放心,如果有孩子,那么就不用怀疑这个人别有异心,就算有,作为监督与见证人的两名巡警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言归正传,你们就这里打电话给贸柴百货,确认一下昨晚是不是有聚会或者应酬活动,另外可以的话,务必打听得详细一点!”眼见话题被扯走,青木良立刻扭转回来。

    “额……好,好。”

    年轻巡警连点头,本来想着可以摆脱这个麻烦了,但被青木良这么一发令,竟有种被上司指派任务的感觉,等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拿出了手机。

    只能播打过去了……

    “喂喂,你好,我是川上町交番所的警察,你可以叫我太田,我有些问题想询问你们公司。”

    “啊……什么事啊……是这样的……”

    年轻巡警把佐仓奈留遭遇的事故解释了一遍,又冲电话里点了点头,挂断后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青木良。

    “说对了?”年长巡警眉头一挑。

    “嗯,昨晚的确有一场招待会,据说是小田急连锁百货要收购贸柴,所有人员工都必须参加的招待会,只不过等贸柴成为小田急横滨店后要进行规划改革,部分贸柴的员工将会以抽签的方式被派去地方百货店。”

    “计划性裁员。”

    有了这些信息,青木良口中吐出一个不友好的名词。

    所谓计划性裁员并不是直接裁,直接裁员会涉及到日本的劳动法,需要支付高额补偿金。而计划性的分流员工,是指内部消化,只有像样的大企业能做到,在不付出高额补偿下,轻易实现员工的减少。

    一旦成为其中的倒霉者,说不定会派去一些小城市小乡镇一个陌生的工作,待遇不好外,家也得跟着搬迁。

    另外那家新工作场所,在这个经济萧条的年代,必定欠着以前公司的债务,随时面临着倒闭危机。

    “那我刚才提的,有谁曾在公司闹过事,或者找过佐仓女士麻烦?也有可能只流传过出轨绯闻。”

    年轻巡警为难地看着青木良:“这个就很难调查了啊,闹事还好说,出轨的话根本不会有人说出来吧!”

    完了他还嘀咕道:“再说,招待会开到凌晨两点就结束了,四点半以后发生的事根本和佐仓女士扯不上关系吧!怎么说呢,总觉得你是瞎蒙的。”

    青木良却是苦笑摇头:“所以我认为佐仓女士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呢,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不好,更不想强迫羽子酱接受一个陌生男人,到底是独自一人抗下了所有。”

    “这年头的工作不好找,没有工作就无法维持生活,多少公司倒闭便有多少人流落街头。对了,你们巡警月薪应该很低吧?能够找到女朋友吗?”

    青木良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年轻巡警直接被口水哽到了。

    “哎呦,小鬼,不是说正事吗?再说找女朋友的事也急不得啊!”

    年轻巡警气急败坏,青木良却是在心底冷笑。

    “不过你刚才说的有一点很对,佐仓女士的确和两点结束的招待会关系不大。但招待会的核心终究只是一个交际酒会,不可能有人这种场合中喝得伶仃大醉。”

    “既然如此,那剩下的两个小时肯定有一个新的酒会!”

    青木良脸上的表情逐渐沉重,他不知道该不该当着羽子的面告诉她这个世界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