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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间舍离事,不言往日情

    我本想带你浪迹江湖,陪你意气风发,陪你惩奸除恶,陪你描绘山河日月,如今却只想守着你岁月长安……

    松萝见到松雪的第一眼,肩膀就颤了起来,松萝这个人,就是眼眶子浅,好歹都要哭一场,连隔壁家大婶生个娃都感叹半天,倒是松雪,沉稳许多,若不是我曾亲眼所见,万万也想不到她如今能这般镇定,只可惜范无救不在,不然他俩能比比。

    松萝上前牵起松雪,松雪微锁眉眼,翻转手腕别开了松萝,松萝微愣,她知道,也理解,嘴角的弧度渗着苦涩的蜜汁,她转头向景云示意,景云微有担心,也许还有些不服,跺跺脚出了大堂。

    松雪将松萝引入后堂,习惯性地坐在了往日师父常坐的主位上,松萝惊觉,后堂已然不再是当年的模样,那些师兄画的名川险峰,锦绣山河,那些她雕刻的石像,那些雪松圈养的小山龟,通通都没有了,只剩下些寻常可见的花草字画。那个任他们玩闹的屋舍,已然成为了风雪堂威严的后室,唯一锁人眼目的,则是堂画中央悬挂的一杆钢枪。

    松萝像是被烫伤一般,游移了目光,曾几何时,雪策峰上只有她和松雪可以跟师兄过上上几招,人人都喊她们小师妹,却人人都敬畏她们,而今,松雪接任雪策门,霹雳手段更是威慑上下,而松萝,却再也提不起自己的长枪。

    “三尺青锋扬四海,一杆长枪镇八方”,松萝突然想起年少时三人豪情言志之景,思及当下,师兄力保秦梁将军名扬四海,松雪长枪镇守雪策门,唯独是松萝自己,背弃了全部的往昔。

    “你就是这么靠眼泪祈求度日的么?”松雪的声音让我想起了第一次上来时,灌进我护身罩的风雪,冰冷又凶猛,每一句话都是利刃,每一个字都在伤人。

    闻言松萝抬手往脸上胡乱一抹,又怕失了礼数,慌慌张张地将衣袖掩在身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松雪见她局促不安,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竟有一刹那的心软,微微颤动的眼睫,将心中的冰雪敲开了裂缝。这曾经也是松萝的家,她也曾在这里打闹过,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曾听过她的笑声,而如今,眼前这人,却只是位客人……

    “我……听说雪策营……”

    “几年前的事了。”

    “往日有朝廷粮饷,雪策门下弟子,外室修士,皆编入雪策营,为朝廷征战,如今没了朝廷俸禄和前途,我听闻许多外室修士都……”

    “你是来讥讽我的?”

    “不不不,我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松雪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声冷哼,“五年前你不担心,师父和师兄仙逝你不担心,现在跑来这里假惺惺给谁看?”

    “我……我怕景云他……他……”当年松萝确是放不下景云,又担心朝廷追兵追到雪策营,除此之外,还有少年时的轻狂和对江湖的向往,她自认为可以独自照顾景云,可以带着景云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

    “你怕那小乞丐给雪策门招来祸事,所以你抛下我,抛下师门一走了之。”松雪看不惯松萝这幅娇弱造作的模样,索性打断了她。

    “对不起……”

    “陈年旧事,休要再提,你今次为何而来?”

    “我想请你……请你……教导景云。”

    “教导他?他不是你的徒儿么,当初你可是为了他抛下了整个雪策门,如今你就不怕他给雪策门引来祸事?你不忘了,他可是皇帝要的人!”

    “如果皇帝找到他,收编了秦家铁骑,你以为雪策门就能逃过此劫吗?”松萝言之未尽,松雪即已起身、点足、挑枪、短刺,锋芒已然抵住松萝咽喉。

    第一次,松萝第一次惊觉曾经常用的钢枪,竟这般锐利,芒尖阴寒入骨,好似微微咽一咽口水,就会血溅当场。

    此时的松雪已面如寒霜,眼睫上似乎都冻起了冰凌,而眼中的怒火更是瘆人,五年过去,是心硬了,亦或是长大了,松雪言辞凛冽,“你是来跟我谈条件的?”

    “我是来求你的。”

    我是来求你的……五年,整整五年,这五年里,雪策营将士弃甲归田,门下弟子人心惶惶,她一个人迎着风雪,扛起整个雪策门,与朝廷分庭抗礼。每一个日夜,松雪都在等她,等她的一次低头,等任何一点能让松萝回来的小事发生,这样,她就可以原谅她了!

    这一等,就是五年。而今,终于,她在她眼前,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回来了。

    “有一个条件。”

    松萝抬头看她,松雪依旧架着门主的气势,眉眼却是舒展了许多,她小心地藏着眼中即将破茧而出的兴奋,敛了神色,“用于掣肘,你必须留下。”

    “我……”松萝面有难色,或许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我怕他们找去小屋,我……我得去拖住他们。”

    “拖?你能拖多久?一日还是一个时辰?你若是能拖得住,又何苦低声下气地来求我?”

    “我会想办法的。”松萝神色凝重,眉峰深锁,像是已经在思虑什么,全然已忘了正与谁在说话。

    “呵呵,好!松萝!好哇!说到底我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五年前是,现在也是!!!”

    五年过去了,原来松雪,还是那个松雪……

    长枪横扫,桌椅草木几声闷响,满室狼藉。

    “滚……”

    “滚!!!”

    “没事吧!”景云听见响动,冲进屋来。

    松萝却从他面前疾步而过,想来又是为了些陈年往事吵了起来,景云不愿多言,追着松萝出去了,追到山门外,却被松雪下令拦住。

    “你什么意思?让我出去!”景云看着松萝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下万分慌张,“松萝……松萝!”景云被两名弟子反剪双手,竟动弹不得。

    “害怕么,五年前,她带你走的时候,我也这么害怕,她也是这般绝情,没有回头,这次你觉得呢?”松雪在他身旁,负手而立。

    此时的景云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他满脑子只想留住她,留住她!

    “松萝!秦松萝!”

    ……

    “你不能冠秦姓,我帮你冠,我们两个人,一个姓,可好?”

    ……

    不只松萝停住了,松雪也安静了,连飞鸟也停在枝头,这人世,静了。只有松雪身后紧握的拳心,渗出的血珠滴落的声音,“嗒……嗒……”一声一声,沉闷而漫长,明明是双生姐妹,她却擅自有了姓氏,有了家族……

    破空一道震耳的惊雷,惊醒了所有梦中人。

    松萝身形欲动,但闻身后的景云满腔怨气:“你就是这种人,五年前你扔下她,现在你扔下我,你天生就是这样薄情寡性!活该!活该你形单影只,无人送终!”

    “啪!”松雪浑身发抖,血红的一掌扇在景云脸上……

    雷雨大作,松雪和景云在山门前站了许久,直到松萝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弯弯绕绕的山道尽头。

    我有些气恼松萝,她为何总是将关心之人远远地甩在她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却从未想过一起面对,有什么力量能比她在他们身边更强大呢?失去她的人间,与他们而言,无异炼狱吧。

    虽然松萝做事是傻了点,但傻子也不能不管吧。我正欲给松萝套个护身咒诀,被赶回来的范无救逮了个正着,抓着我的手一通狠捏。

    “不得乱来。”

    “好好好,不乱来不乱来,你松…松松松松松松…松开!”我使着吃奶的劲拍打着他的手,回头再给我捏出个三长两短来……

    他满腹探究地看着我,“你……”

    “我?”

    “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罢了。”

    “我……你才不同吧!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

    范无救说不过我,只能从唾沫星子里吐出一句“鬼不收!”,算是对我最后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