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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十里海棠(三)

    “听说你出事了?”

    李葱莲坐在车子上,看了一眼窗外流动成水的风景,心情大好。想起来,上次见到郑红花都还是四天前了,自从欢乐山谷回来。她们再未相见。

    现在,看到她发来的消息,想起刚刚昏暗的出租屋,眼前彩墨一般的风景缓缓流淌,李葱莲忽然从心底生发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恍如隔世。

    “嗯。”

    “你现在在哪?王羽衣派人去找你了?”

    “您是王羽衣叫来的吗?”

    李葱莲趴在周紫丁的靠背椅后,向他询问。

    “真不知道羽衣他这么多管闲事干嘛!”

    闷闷不乐的周紫丁此时像随时会爆炸的汽油桶,又像红眼的泰迪,一惹它,就要咬人。

    “看来是王羽衣了……”

    李葱莲悻悻地缩了回去,在这些日常的人际交往上,她的母亲,很早之前就提醒并教会了她如何去察言观色——这或许是每个穷孩子必学的一课——他们从来都没那些泡在蜜里面的少爷和少女那么放纵。

    这种卑微的心理感受,在日后,很有可能都会持续一生。在帮助他们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夜后,最终化作禁锢他们心灵的,最牢靠的枷锁。

    “应该是了。”李葱莲给郑红花回去消息。

    “来乐土酒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们现在是去哪?”

    赵醉鱼:“乐土酒吧。”

    从司机那里得到了确认,李葱莲稍稍安心了一些,看来,他们的目的地相同。这样,就不用劳烦人家开车把她送到指定的地点,也无需自己去支付打车钱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这头,李葱莲正坐在车上前往十里海棠,那边,郑红花QQ下线,轻轻地把手机合上,放在茶几上。

    从沙发上站起来,回过身子。另一边,王羽衣的正对面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在后者身后的不远处,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光头男正站在酒吧门口。

    这位司机兼保镖,单看他那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知道的说他是在把守大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严厉监管者在用目光整顿这一片狭小的区域。

    “小王,敢扣我的人?”

    “怎么了?卫哥,带着一帮黑社会要来砸我这家小店子?”

    王羽衣笑着给卫天强“敬献”上一杯香茶,只不过,他用的是塑料杯,茶水几乎要从杯口满溢出来……

    “你看现在哪里还有黑社会啊?”

    卫天强搂紧了他身上的皮夹克,没有伸手,去接王羽衣递过来的那一份好意。

    那双没有伸出来的手,大而粗糙。食指上面戴着一枚纯金的戒指,在袖口,那被压出来的长长的黑色的汗毛之下,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一片遮掩不住的纹身。

    不过,卫天强也没有可以去掩饰的意思,他不怀好意地看着面前的王羽衣。余光,见郑红花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手一挥,郑便十分顺从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见到这一幕,王羽衣不自然地端起茶杯,一双细眯眯地眼睛躲在杯底之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

    当他放下茶杯时,一切如常,王羽衣抿了抿嘴唇,开口说:“是啊,黑社会早该消失了。”

    在王羽衣的跟前,卫天强微微有些恼火,倒也不怒。端起那一杯几近溢出的茶水,没顾得滚烫的汁液从他手上的皮肉上面滚落,一口饮尽。

    喝完,他随意地把塑料杯揉成一团,丢在地面。

    “小王,你知道非法拘禁判几年吗?”

    “卫哥您说。”

    王羽衣朝身后的沙发靠去,摆出一副任您安排的样子,神情自若。

    “是啊,您有有钱有势,不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就算是把人弄死也不过在里面……呆个十年?”

    卫天强左右手的食指交叉,摆了个手势。他笑着揶揄王羽衣,一幅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架势。

    “王叔老了,也该休息休息了。就是不知道他把那么大的一份家业交给你,是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你说呢?”

    没管卫天强,王羽衣慢慢地把目光移到了郑红花的身上,眼神锐利。

    郑红花没敢和王羽衣对视,不一会儿,她更是被盯得发毛。

    “你看我干嘛?”

    “没什么……”王羽衣又低下头去喝了一口茶水,招来酒吧里的一位服务员,指了指面前的一男一女,“送客,别耽误做生意。”

    “不用,我们自己会走。”

    搂住郑红花凹凸有致的小蛮腰,卫天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他把郑红花带到一辆丰田商务车面前,打开了门。

    看到里面的情形,郑红花双眼冒光,她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甚至没来得及关上车门。

    卫天强微笑着把车门给关上,转身,司机正从他身后走来。

    “卫总,王少爷说郑小姐的手机还没还给她,让您等一下。”

    “那就等吧,不着急。”卫天强双手揉搓了一下,粗糙发干的手才算是水润了一些。

    “喂,最近那帮人怎么回事?买个洗手液不会买?”

    “护手霜都在车上给您备着了呢。再说,这是人合作方送的,不用白不用。”

    “都留给我干嘛?留着喂狗呢?发下去。”

    “您签的合同里有这一条,当时,您都是看过的。他们邀请您来当代言人,说您要亲自使用一个月,看看效果。”

    “我给他脸了?”卫天强给了那司机一脚,“给我换回原来那一种,用别的我咳嗽。”

    “是是……”

    说完,卫天强站在车身侧面,当真是咳嗽了两声。

    回过头,看见郑红花已经把车窗打下来,媚眼如丝地盯着他的后背。

    “快把窗户摇上去!”

    卫天强一边急匆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捂住口鼻;一边恶狠狠地说到。

    车内,郑红花柔如无骨般地滑落在坐垫上,慢悠悠地探出手臂,按下按钮,关上了窗户,徜徉在一片欢愉的烟雾中,无法自拔。

    送走了客人的王羽衣站在酒吧门口的落地窗后,静默地看着这边。在他身后,一位穿着小西装的秘书为他捧上来了一份文件,顶上,是最显眼的七个加粗黑体字:“土地开发协议书”。

    翻看了一会儿,王羽衣点点头,把这份文件送回了秘书手中,“你去跟赵叔打个电话,他旧疾复发,如今痊愈,正需要这份工作来振作精神。”

    “是,王少。”

    “嗯?”

    王羽衣突然拧紧的眉头,似乎扭在了秘书的心上,让人心惊胆跳,自己却还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眼前的这位领导。

    “你叫我什么?”

    “王少……”

    “是不是该改口了?”

    “可是,您才上任一周……再说……”

    “八天,还有,叫我董事长。”

    “是,董事长少爷。”

    “把后面两个字去掉。”

    “是!董事长!”

    王羽衣拍了拍秘书的肩膀,眉头也舒展开来。后者见状,暗自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周紫丁和赵醉鱼他们俩怎么还没回来?”

    “或许……是路上堵车了?”

    “你去打个电话问问,我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今天,本该人潮汹涌的乐土酒吧里,一个人也没有。王羽衣伸出手指去,轻轻地拨弄门口那一块写有“暂停营业”的小木牌,想着今天还要不要把他拿开……

    “王少!”

    “嗯——嗯!”

    “董事长,周哥的电话。”

    “嗯……”王羽衣习惯性地点点脑袋,把电话接了过来。

    “喂……”

    “王哥啊!你快来救我啊!赵醉鱼他这个王八蛋,他!他开个没电的车过来!”

    “谁叫你催催催,催那么急的!”

    “哎哟,你们两个大男人就别吵了,快过来推车,这破车怎么这么重啊!”

    “王哥!你也听见了啊!今天!兄弟我能不能回家就全倚仗您了啊!”

    “嗯……你现在在哪?我派人去接你。”

    “不知道啊!啊对,前面有一个……中国石油……”

    王羽衣用手背捂住嘴,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本来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把具体位置描述给王羽衣之后,周紫丁无力地瘫坐下来。虽然他的身边还有李葱莲在努力,但他,一个真正的man,再也坚持不住了。

    周紫丁撂了挑子,李葱莲一个人的努力最多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深感无奈的她,也被迫停了下来。

    车内,赵醉鱼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盘,无力地按了几下喇叭后,彻底消停。

    “喂,你们怎么不推了?”

    “要来你来,我会车里坐会儿。你这铁旮旯,我再推下去,正好给我当棺材板,安稳!”

    “你上去,我来!”

    几分钟过后……

    车子以赵醉鱼和李葱莲为动力,跑出了每小时二百厘米的好成绩。

    车上,周紫丁懒散地掌控着方向盘,眯着双眼,昏昏欲睡。

    “呼——呼——前面不是有加油站吗?再坚持一会儿。”

    “砰砰——”

    赵醉鱼用力地敲了两下车子尾部的牌照。

    “看到没?绿色的。”

    “这是?”

    “新能源,用电的!”

    “哦哦。”李葱莲点了点头,即使她完全没懂。

    “周紫丁,王哥他怎么说?”

    “zzz~吁——zzz~吁——”

    问王哥可能是问不到了,得问周公,问候他周紫丁祖宗!

    赵醉鱼无力地靠在车尾,和李葱莲肩并着肩。

    “那个……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李葱莲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赵醉鱼的衣角。

    赵偏过头去,慵懒的嗓音,飘散着这萧萧的晚风声中。

    “公司规定,不能要。”

    “不是,是我要你的。”

    李葱莲又强调了一遍。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声音弱弱的,给赵醉鱼道歉。

    “内……内个,我只是随口一问……”

    “我知道。”

    赵醉鱼冲着李葱莲笑了笑,旋即,又把脑袋转了回去,看着马路边上,白色的线。

    沉默良久,就连天空中,飘过一只小鸟都感觉喧闹。李葱莲感觉自己浑身不得劲,她在粗糙的平地上扭了扭屁股,深吸一气,率先开口。

    “今天,麻烦你了……”

    “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

    “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是有点。”

    赵醉鱼上下摆动着脑袋,直言不讳。

    “其实,我觉得我自己一点也不瓜。”

    “只是有点苕。”

    赵醉鱼捂着嘴巴,一边窃笑,一边挖苦。

    “真的!我早就看出来他们要对我不利了!”

    羞赧的女孩,在昏黄的路灯下,拼命地想要去证明自己的聪慧。在事后,李葱莲化身为了“诸葛亮”,仔细地评说着事后的利害关系、因果得失。

    看着她把一个词语来来回回地裹在嘴里,赵醉鱼迷离地看着那张灯光下的侧脸,有些恍惚……

    “那男的一看就想要我的身子。为了自保,我还特意在裤子里准备了一把小刀。”李葱莲得意洋洋地把那一款小小的美工刀呈现在赵醉鱼面前。

    一个大拇指长的刀片,最多,只有半个无名指的长度露在外面。这样细微的刀具,别说用来伤人自保了,怕是用来割路边的小草都费劲。赵醉鱼面无表情地把那一枚小刀捏在手指间。

    咽下那些夹在喉咙里即将要脱口而出,去伤人的话语。赵醉鱼点点头,把那些全都吞了下去。再开口时,他对李葱莲轻声说:

    “不错,还挺聪明的。”

    而就在二人谈笑间,王羽衣的车到了。他们要去十里海棠上的乐土酒吧了。

    这一次,夜晚温和的春风渡送他们离开。车子,油量充足;沿途,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