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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白布手绢

    一连几天,除了必要的呼吸之外,这个家里没有任何声响,或者换个说法,没有任何声响让这三人在意。当然,这一家三口,也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

    直到,古英蒸了一大锅包子,若是以前,吴程肯定会兴冲冲地谄媚笑道:“娘儿,是一个肉丸儿的吗?”

    吴程肯定习惯性地先用左手拿个碗,右手飞速从锅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古英则会怒气冲冲地笑骂道:“你个兔崽子,洗手了吗?”

    而今天,此时此刻,不是以前。

    吴程闻着香味儿,想掀起锅盖,也仍只是想想,始终没有动手。古英看见吴程若有所思的神情,可是,没有一丝一毫让吴程吃包子的想法。

    “你拿个盘子,多装几个包子,给你姥姥拿去,这个点,她应该没做饭呢,拿去给她尝尝。”古英说话了,一句简单的话,很直白,很普通。可在吴程的耳朵里是难能可贵的,都说久旱逢甘霖,我想,吴程此刻等着打破家里寂静、诡异氛围的这句话要甚于甘霖。

    姥姥家与吴程家相隔一条主街过道儿,姥姥家在整条胡同的最南头,吴程家在最北头,走着就五分钟的路程,吴程端起盘子,屁颠屁颠地逃离了这个冰冷的家,纵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气儿,也难以融化此刻吴程心里的如冰川般存在的异物锥心感。本来一家子还沉浸在高中的喜悦里,几天内又经历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一分之差的错落,可能这一分关乎的就是一个少年未来三年又三年的人生吧。

    再到如今,一个很普通的叫“魏文慧”的女人,只凭三个字就让父母闹得如此之僵,吴程很是不解。是啊,吴程此时还只是个单纯的少年,他不了解成年人不只是人情世故,还有爱恨情仇。

    边走边想,就到了姥姥家。说是姥姥家,其实更应该说是三舅家更为合适。坐北朝南的六间正屋,东边三间是近年新买下来,给姥姥住,院子中间本来有道用土弥缝砌的红砖墙,如今也已经凿开出一道能过两个吴程这般大小的门儿。姥姥的东院里有棵老槐树,生出个异常粗壮的分枝,三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没半天功夫给这院儿里的小孩子们打造出了那个年代的游乐场所,一根很结实的粗绳编织的秋千。

    这个院儿里,妈妈古英他们这辈兄弟姐妹四个,吴程他们这代则是八个。姥姥总是为每一个孩子骄傲,脸上永远带着七分笑意,剩下三分就是一碗带甜味的白米饭。

    姥姥见到吴程来了,喜极望外,忙招呼:“柱子来啦!你这手上拿的啥,都说了,来姥姥这,不用拿东西,姥姥什么都不缺。”

    吴程还一个字都没有说,姥姥已经把怎么应对、回答的话说完了,很明显,姥姥已经说得很习惯了,子孙还是很孝顺的,能让老人过得很幸福。尽管像姥姥说的什么都不缺,也阻止不了,子孙们的爱源源不断。

    “我的亲姥姥,你是不是知道我给你带大肉包子了?”吴程哈哈笑起来说道。

    “肉包子,哎呀,我可吃不了,你忙趁热吃。”姥姥接过盘子,放在桌上,转身走向炉子,两只手很娴熟地盛了碗粥,小声呢喃着说:“小柱子,你看我这还有碗剩粥呢。我喝粥就行。”

    “姥姥,你怎么放着包子不吃,非喝粥!”吴程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也正因为面对的是亲爱的姥姥,他也不想想那么多。

    天下的姥姥都是一样的,把好吃的肉包子给儿女子孙,而自己有喝不完的剩粥。

    吴程又劝了一遍:“姥姥,你吃俩啊!剩下的我吃,还不行吗?”

    姥姥仍旧很固执,“哎呀,你说这是肉包子,我最近牙床子疼,吃不了肉,上火,乖,小柱子,你都吃了吧!”

    “不行呀!姥姥,再不济,你吃一个,你总得尝尝味,不然我没法给我妈交差啊,哪天若是问起你来,那可就真露馅了!”吴程若有所思地讲。

    “怎么是露馅呢?”姥姥还在苦苦纳闷。

    “你想想,要是她问你,‘妈,前几天,吴程给您带的包子,你都吃了吧?’,您肯定回答‘嗯嗯,都吃了,挺好吃!’,要是她再多问一句‘这肉馅的,咸淡行吗?’”吴程忙解释道。

    “嘿!我就说正好,挺好吃,不就行了!别的不说,保证不卖了你个机灵鬼!”姥姥忙拿出过热包子递给吴程。

    “那倘若再问您些细节呢,‘吴程给你拿了几个?’、‘这包子还放了什么配料、菜’之类的问题呢?就怕隔几天,我妈来个回马枪。”说着,吴程叹了口气。

    “怎么,你又在家里把天捅破了?”

    “要是光捅破天就好说了,还有姥姥,您这女娲给我补天。”

    “臭小子,又没事跟我这老太婆瞎贫。”虽然嘴上骂着,但姥姥还是笑得很喜庆,这贫嘴的话很是受用。

    “这次呦,恐怕是捅破了整个宇宙!”

    “咋说?”姥姥很是好奇。

    “事情还得从放榜日开始说起,我考了三百分!”

    “三百?满分是多少啊?小柱子。”姥姥对中考分数没概念,但如果有了对比标准,想必她心里也就有数了。

    “唉!满分三百二!”

    “那不挺高的了吗!”姥姥放下那碗剩粥,吴程不知道姥姥起身去干啥,扫了两眼粥碗,看看肉包子,眼睛就再没想看粥碗了。

    这时候,姥姥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个蓝布,上面还有两只燕子的简单花纹,姥姥小心翼翼地打开蓝布,里面是一块洁白的白布手绢,好像刚刚买来的一样,特别新。

    到了这一步,吴程也猜出来白布手绢里包裹的是啥了,他不想接,他把水汪汪的视线又移向了那还剩一半的粥碗,手里的肉包子,不香了。

    “姥姥年岁大了,我的小柱子也长大了,姥姥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你上了初中,自己照顾好自己,别饿着自己,姥姥也不是多有钱,这一百块钱,你拿好了,我不跟你妈说。”姥姥的几句春风拂面,此刻,把吴程感动得无以面对。

    “对了,你还没说呢?考上哪个中学了?”姥姥一边说,一边把钱紧紧塞进吴程的裤兜里,吴程推脱了几次,拗不过姥姥,满怀惭愧,心里暗暗发愿!

    “刚才也说了,这个宇宙中心就是育德中学,为了这个,我妈的小宇宙爆发了。”吴程赶忙回答道。

    “你妈怎么会为你这点事发火,我闺女我知道,要是为你的学业,她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你。肯定是为别的,说吧,柱子,我听听我这大闺女为啥发火。”

    “确实是为我上学的事,引发的一系列,不过,这件事最后的导火索,是个有钱的老板娘。”

    “哦?谁啊?”姥姥脸上写满了好奇。

    “还像是叫——魏文…”

    “魏文慧?!!!”姥姥争先回答。

    “好像是叫这个。姥姥,你也认识她?”吴程回答又向姥姥发。

    “唉!你瞧就这是什么事啊。”

    说着,姥姥从白布手绢里拿出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上面的姥姥、姥爷,吴程一眼便认出来了。姥姥、姥爷端坐在椅子上,而站在两人十身后的是一个年轻漂亮、非常有气质的女青年,吴程总感觉从哪见过,他拍了下自己脑门,“哦!是她!”,吴程想起了眼前照片上的女青年正是爸爸床底上那个女人,吴程已然确认两张照片是同一个人。

    但让吴程想不到的是,姥姥接下来说,“她就是——魏文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