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紧随其后
吴程跟网管争吵过几次，就领略过几次人间的白眼。
是的，在传奇那个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嘴里斜叼着半颗烟的年轻人眼里，吴程这人不过是像其他网瘾学生一样，不过是中了某款游戏的毒。
要不是今天老板有交待，这几天检查的风声紧，已经有几家开在别的街上的网吧被罚了钱，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网管还真犯不着跟吴程废话。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月拿着千八百块的薪水罢了，都不够费吐沫的。
吴程还一直拿昨天进入网吧的肖逍说事，网管也是会接话，昨天不是自己的班，自己不知道这回事，也是因为吴程这不识好歹，语气重了些：“你个小学生，怎么，穿着育德中学校服的就都是初中生！再说了，你们育德中学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明日之星的，一只脚都迈进了清华北大，怎地？另一只迈进传奇奥？”
吴程听完，涨红了脸，他被怼的哑口无言。网管凶巴巴地瞪着吴程，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确实如刀锋刮面，吴程这大红脸就是最受用的证明。
吴程就是吴程，他说不过的时候，仔细思索，也觉得理亏，网管也想不到，一句“对不起，我走了！”是这场对话的终结。
网管的错愕，吴程的转身，飘来的木槿花香，所有发生的事，都在这一瞬间。
一个没有柜台高的小女孩从容地从网吧内部走出来，渐渐地走过柜台，网管没有一句言语，要说吴程，身高起码高于柜台，若说是个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眼前这个小女孩不更是未成年人吗！
她超过吴程，率先开了那扇黑玻璃的门，她的背影很飘逸，飘逸的让吴程大脑飞速转动，吴程确定这个女孩自己见过。
对，是她！她身上就是这个香味。
“喂！小姑娘。”吴程赶忙追上小木槿，一把拦住了她。
“你是？”小木槿很淡定地说，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吴程一样，那种陌生感是这个年纪的少女淡漠而娇羞的写实分格。
正是因为如此，吴程很是惊讶，难道自己真认错人了？
这样的氛围下，空气也像是冻结了一样。直到小木槿装不下了，看着吴程恹恹的神情，也是，作为看客的你说说，有比吴程还走郁闷的人吗？
“怎么了？又要买花吗？”小木槿笑了，她本就是个如花般美丽的少女，她的笑让空气中多了几分生气，同样，她迷人的笑脸要胜过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花儿。
“你是怎么进入网吧的！”吴程见小木槿认出了自己，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就算是吴程的真诚也好，或者莽撞也罢。
小木槿并不反感，还觉得吴程有几秒要比自己还孩子气，于是，慢悠悠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走进去的。”
“那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吴程更疑惑了，明明都是同一个网管，怎么自己还被差别对待了，自己都这步田地了，容不得一丁点的不公平，可偏偏小木槿给了他个更加不公平的答案。
“因为你不是我啦！”小木槿是乐的哈哈大笑，整齐而洁白的两排牙，在吴程看来是那么讨厌，他甚至数清了上下牙齿的个数。
“哎呀，是这么一回事啦，你别在让我笑了。”听到小木槿对自己说了句转客为主的话，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笑话。
什么时候？好问题。可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底的声音就告诉了吴程——一直是。
原来，小木槿跟这个传奇网吧老板达成合作，每天都会帮网吧打扫卫生，相应的，网吧里那些废弃的纸板、塑料瓶这些废品就统一交给小木槿处理。
吴程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的崇拜，他觉得小木槿是个可爱的小女孩而已，但事实证明了她可不仅仅是可爱的如花一样，她把自己原本贫瘠的生活活出了花一样的鲜艳。
他佩服，他欣赏，他自卑。
没错，吴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能发现每一个哪怕是陌生人身上的独有闪光点，可正是这些闪着光的存在啊，把吴程照的是一览无余，他很卑微，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特别是从离育德中学一分之差到开学七天打架回家的这一系列事情里，吴程这敏感又脆弱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
“买花的！你叫什么？”小木槿很诚恳地问了吴程的姓名，这种诚恳让吴程无法拒绝。
“吴程。”吴程其实打小就不喜欢“吴程”这两个字，他小时候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改名字，妈妈还逗他，“呦。你想改成啥！说来听听。”，“既然姓吴，这个姓氏是不能动的。”，“呵呵，我家儿子知道的还不少啊！快给妈妈说说，你想改成什么！”，“既然是吴，那就叫‘吴迪’好了！我看TVB里的金庸武侠电视剧里，争来争去，不就是争个天下第一，无敌吗？我索性就直接叫‘吴迪’不就好了吗”，古英听到这个回答，现实一怔，然后表情很扭曲，不知道怎么来回答这个天真的儿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个阳城是有无敌般厉害的人存在，恰巧这个人就是——吴迪，阳城里公认的只能有一个真“吴迪”的存在！
“还挺好听！”小木槿又露出那两排牙，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吴程也很诚恳，想知道小木槿的名字。
只是吴程的诚恳并没有被珍惜，这也间接打击了吴程。
“我不告诉你。嘻嘻。妈妈说了，要是长得好看的男生问自己名字，绝对不能告诉他。这种人都是大色鬼！大骗子呢！”
吴程先是一笑，他已经忘了上次这么开怀的笑是什么时候了？是在操场阅兵仪式大喊那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后；是痛击张亮，发泄了自己的怒气的时候；还是熬过了王霜黛那毫无人性的心理折磨的时候呢。
“谢谢。虽然我知道我长得还说的过去吧…”
“停！停！你让我说完，好不好。”小木槿的潜台词是，自己还有话说，吴程以为又是变着法夸自己的话，于是，便继续洗耳恭听。
“你当然不是大色鬼！因为你长的并不好看，甚至说普通都有点过分。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怎么还自己给自己开了幻想的天窗了呢！”小木槿说完，吐了吐舌头，撒腿就跑。
吴程这个气啊，“你个死丫头！我看这次谁能救你！”
小木槿在前头跑，吴程在后面追，俩个人的玩闹追打，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小木槿身上那股独有的木槿花香经过疯跑追逐，汗液挥发，气味愈浓。
“你个死丫头！怎么不跑了。”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嗯？”
“行了，我妈做的水煎包的味道，在这里我就能闻到。你算是有口福了，跟我走吧。”
吴程听到这句话，眼眉一皱，心里犯起了嘀咕，该不会？
这世界上，无巧不成书。
半夜时分，便民食堂，卖剩下的水煎包，四个人，竟然都认识。吴程怎么会想到，这个小木槿是水煎包老板马老伯与翠花的女儿，算了，先吃个宵夜，找个睡觉的地方，明天在想法子跟家里联系，估计现在吴佳阳还在气头上，自己今晚就别自寻死路去了。
别看马老伯岁数大，为人憨厚，但对于老婆翠花还有小木槿啊，那是倾注了全部的爱，所以相应的，他很细致地观察到了吴程眼神里忽闪而过的不安。
“小程啊，我家明天得干点活，你这水煎包可不能白吃。你得给我帮帮忙去。”马老伯说得在理，吴程是个讲理的人，不管怎么说，自己确实是受了这家人的恩惠。
只不过，吴程没有想到这个恩惠可不仅仅限于解决了自己一顿饭而已。
夏天的太阳，正常情况下是大概五、六点钟就已经蓄势待发的，眼前的马老伯三人是比这日出还早的存在。
只见，马老伯一大早就叫醒睡在一旁的吴程，吴程应了马老伯的差事，马老伯怕吴程误事，便邀请吴程来到自己家中过夜。
翠花与小木槿睡在另一个屋里，自然是看破不说破，老马啊老马，你这该死的老好人症状又犯了。
可是，这不就是这娘俩爱老马的原因吗。
马老伯是个好人，就够了。
马老伯岁数不小，却是个彻头彻尾天真的人，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见过世界的黑暗。恰恰因为见到过，才知道天真的好。
他希望吴程能有一个更好的明天，于是，天没亮，就大力摇醒了他。
现在，一辆满载废品的三轮车，车座子上是年迈的马老伯，两只并不粗壮的腿来回蹬着三轮车的脚蹬子，一上一下交替产生动力，三轮车缓缓向前走。一车的废品能卖多少钱？当然，在来往的人的眼里，没人在意。可是，正在车尾伸出自己细嫩胳膊的小木槿很在意。
她知道，每一个纸板，每一个塑料瓶子，每一块废铁的来历。她斤斤计较，她收这些废品的时候，是扯下了自己的那张薄如花瓣的脸皮，过于泼辣的讨价还价才有了这一车战利品。
现在，吴程看着父女二人，感叹自己，真是个混蛋。
自己家虽然不富裕，可是从没让自己过早进入讨生活这件事。多少难扛的事，在这个冷酷而现实的世界中，转化成那一张张票子上冷冰冰的数字。父亲固然是遇事不靠谱也好，没有担当责任也罢。但到如今，吴程也明白过来。假若这些压力，光是三个孩子这点钱的事，没有父亲吴佳阳的一番操持，仅靠母亲古英，怕是自己真的要比小木槿还小的时候学会推车。
想到这时，眼里有些湿润，小木槿看了看他的脸，忙笑骂道：“你小子，别想偷懒，还流汗了。赶紧的，把这车废品卖了，再去备货米面粮油肉菜，你以为水煎包白吃的！亏你还是个男生。”
“对，对，对！”吴程知道小木槿这是在宽慰自己，然后也自嘲道：“还是个长得不好看的男子汉！只是我不骗人哦！”
俩人的“哈！哈！”声从车尾传到车头的马老伯耳朵里，嘴上不说啥，心里乐开了花。帮吴程，也是在帮小木槿啊，这孩子，啥都好，也懂事，可是吧，太孤单。
马老伯想让小木槿能有许多朋友，别像自己似的，到了这个岁数，陪着自己的就是老婆孩子，一两个交心的人，很重要的。
吴程正是马老伯看中的人，若说为什么？可能就是足够傻，一顿水煎包就跟着自己回家，这样的傻孩子还有吗？
可是，这理由啊。马老伯连自己都骗不了，他清楚地知道，吴程不是傻，是温暖与纯良，正直与良善。
只是，这样的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中，太少有了。
所以，吴程才可贵啊。
当然，同样认为吴程可贵的，就是那个2007届育德中学生里第一个退学的陈十三，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这是一个叫做东焦庄的废品集中回收站，说是个杂品市场也不为过，一大半的场地是用于废品的买卖，另外一部分就是那些淘来的，捡漏的聚集地。
“吴程！”
“陈十三！”
“吴程，你个瓜皮，快交货了！你跑啥！”
“哎呀！一会儿，我给你负荆请罪，现在我要去见远处那个很重要的人！”
“呸！果然长得丑的男人也是大骗子！”
“嘿嘿！”
吴程笑着赔了个不是，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到陈十三眼前。
这才几天不见，陈十三没有了当初的距离感，在这里见面，跟光着身子差不多。既然没有身份，那就是同一个锅里吃饭的叫花子。
“我说，你看了我留给你的信了吧。”
“要是没看，我能在这见到你！”
“那还怪我喽！”
“不是啊！我是要谢谢你呢！”
“行了，我先交货。然后，想听听后来的故事。”
后来的故事啊，很长，吴程一点点给陈十三讲述着，风很轻，云很淡，太阳已经升起来，并不刺眼，可是有光。
像极了此时两个身上发着光的落魄少年。
是的，在传奇那个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嘴里斜叼着半颗烟的年轻人眼里，吴程这人不过是像其他网瘾学生一样，不过是中了某款游戏的毒。
要不是今天老板有交待，这几天检查的风声紧，已经有几家开在别的街上的网吧被罚了钱，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网管还真犯不着跟吴程废话。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月拿着千八百块的薪水罢了，都不够费吐沫的。
吴程还一直拿昨天进入网吧的肖逍说事，网管也是会接话，昨天不是自己的班，自己不知道这回事，也是因为吴程这不识好歹，语气重了些：“你个小学生，怎么，穿着育德中学校服的就都是初中生！再说了，你们育德中学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明日之星的，一只脚都迈进了清华北大，怎地？另一只迈进传奇奥？”
吴程听完，涨红了脸，他被怼的哑口无言。网管凶巴巴地瞪着吴程，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确实如刀锋刮面，吴程这大红脸就是最受用的证明。
吴程就是吴程，他说不过的时候，仔细思索，也觉得理亏，网管也想不到，一句“对不起，我走了！”是这场对话的终结。
网管的错愕，吴程的转身，飘来的木槿花香，所有发生的事，都在这一瞬间。
一个没有柜台高的小女孩从容地从网吧内部走出来，渐渐地走过柜台，网管没有一句言语，要说吴程，身高起码高于柜台，若说是个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眼前这个小女孩不更是未成年人吗！
她超过吴程，率先开了那扇黑玻璃的门，她的背影很飘逸，飘逸的让吴程大脑飞速转动，吴程确定这个女孩自己见过。
对，是她！她身上就是这个香味。
“喂！小姑娘。”吴程赶忙追上小木槿，一把拦住了她。
“你是？”小木槿很淡定地说，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吴程一样，那种陌生感是这个年纪的少女淡漠而娇羞的写实分格。
正是因为如此，吴程很是惊讶，难道自己真认错人了？
这样的氛围下，空气也像是冻结了一样。直到小木槿装不下了，看着吴程恹恹的神情，也是，作为看客的你说说，有比吴程还走郁闷的人吗？
“怎么了？又要买花吗？”小木槿笑了，她本就是个如花般美丽的少女，她的笑让空气中多了几分生气，同样，她迷人的笑脸要胜过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花儿。
“你是怎么进入网吧的！”吴程见小木槿认出了自己，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就算是吴程的真诚也好，或者莽撞也罢。
小木槿并不反感，还觉得吴程有几秒要比自己还孩子气，于是，慢悠悠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走进去的。”
“那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吴程更疑惑了，明明都是同一个网管，怎么自己还被差别对待了，自己都这步田地了，容不得一丁点的不公平，可偏偏小木槿给了他个更加不公平的答案。
“因为你不是我啦！”小木槿是乐的哈哈大笑，整齐而洁白的两排牙，在吴程看来是那么讨厌，他甚至数清了上下牙齿的个数。
“哎呀，是这么一回事啦，你别在让我笑了。”听到小木槿对自己说了句转客为主的话，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笑话。
什么时候？好问题。可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底的声音就告诉了吴程——一直是。
原来，小木槿跟这个传奇网吧老板达成合作，每天都会帮网吧打扫卫生，相应的，网吧里那些废弃的纸板、塑料瓶这些废品就统一交给小木槿处理。
吴程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的崇拜，他觉得小木槿是个可爱的小女孩而已，但事实证明了她可不仅仅是可爱的如花一样，她把自己原本贫瘠的生活活出了花一样的鲜艳。
他佩服，他欣赏，他自卑。
没错，吴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能发现每一个哪怕是陌生人身上的独有闪光点，可正是这些闪着光的存在啊，把吴程照的是一览无余，他很卑微，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特别是从离育德中学一分之差到开学七天打架回家的这一系列事情里，吴程这敏感又脆弱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
“买花的！你叫什么？”小木槿很诚恳地问了吴程的姓名，这种诚恳让吴程无法拒绝。
“吴程。”吴程其实打小就不喜欢“吴程”这两个字，他小时候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改名字，妈妈还逗他，“呦。你想改成啥！说来听听。”，“既然姓吴，这个姓氏是不能动的。”，“呵呵，我家儿子知道的还不少啊！快给妈妈说说，你想改成什么！”，“既然是吴，那就叫‘吴迪’好了！我看TVB里的金庸武侠电视剧里，争来争去，不就是争个天下第一，无敌吗？我索性就直接叫‘吴迪’不就好了吗”，古英听到这个回答，现实一怔，然后表情很扭曲，不知道怎么来回答这个天真的儿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个阳城是有无敌般厉害的人存在，恰巧这个人就是——吴迪，阳城里公认的只能有一个真“吴迪”的存在！
“还挺好听！”小木槿又露出那两排牙，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吴程也很诚恳，想知道小木槿的名字。
只是吴程的诚恳并没有被珍惜，这也间接打击了吴程。
“我不告诉你。嘻嘻。妈妈说了，要是长得好看的男生问自己名字，绝对不能告诉他。这种人都是大色鬼！大骗子呢！”
吴程先是一笑，他已经忘了上次这么开怀的笑是什么时候了？是在操场阅兵仪式大喊那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后；是痛击张亮，发泄了自己的怒气的时候；还是熬过了王霜黛那毫无人性的心理折磨的时候呢。
“谢谢。虽然我知道我长得还说的过去吧…”
“停！停！你让我说完，好不好。”小木槿的潜台词是，自己还有话说，吴程以为又是变着法夸自己的话，于是，便继续洗耳恭听。
“你当然不是大色鬼！因为你长的并不好看，甚至说普通都有点过分。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怎么还自己给自己开了幻想的天窗了呢！”小木槿说完，吐了吐舌头，撒腿就跑。
吴程这个气啊，“你个死丫头！我看这次谁能救你！”
小木槿在前头跑，吴程在后面追，俩个人的玩闹追打，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小木槿身上那股独有的木槿花香经过疯跑追逐，汗液挥发，气味愈浓。
“你个死丫头！怎么不跑了。”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嗯？”
“行了，我妈做的水煎包的味道，在这里我就能闻到。你算是有口福了，跟我走吧。”
吴程听到这句话，眼眉一皱，心里犯起了嘀咕，该不会？
这世界上，无巧不成书。
半夜时分，便民食堂，卖剩下的水煎包，四个人，竟然都认识。吴程怎么会想到，这个小木槿是水煎包老板马老伯与翠花的女儿，算了，先吃个宵夜，找个睡觉的地方，明天在想法子跟家里联系，估计现在吴佳阳还在气头上，自己今晚就别自寻死路去了。
别看马老伯岁数大，为人憨厚，但对于老婆翠花还有小木槿啊，那是倾注了全部的爱，所以相应的，他很细致地观察到了吴程眼神里忽闪而过的不安。
“小程啊，我家明天得干点活，你这水煎包可不能白吃。你得给我帮帮忙去。”马老伯说得在理，吴程是个讲理的人，不管怎么说，自己确实是受了这家人的恩惠。
只不过，吴程没有想到这个恩惠可不仅仅限于解决了自己一顿饭而已。
夏天的太阳，正常情况下是大概五、六点钟就已经蓄势待发的，眼前的马老伯三人是比这日出还早的存在。
只见，马老伯一大早就叫醒睡在一旁的吴程，吴程应了马老伯的差事，马老伯怕吴程误事，便邀请吴程来到自己家中过夜。
翠花与小木槿睡在另一个屋里，自然是看破不说破，老马啊老马，你这该死的老好人症状又犯了。
可是，这不就是这娘俩爱老马的原因吗。
马老伯是个好人，就够了。
马老伯岁数不小，却是个彻头彻尾天真的人，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见过世界的黑暗。恰恰因为见到过，才知道天真的好。
他希望吴程能有一个更好的明天，于是，天没亮，就大力摇醒了他。
现在，一辆满载废品的三轮车，车座子上是年迈的马老伯，两只并不粗壮的腿来回蹬着三轮车的脚蹬子，一上一下交替产生动力，三轮车缓缓向前走。一车的废品能卖多少钱？当然，在来往的人的眼里，没人在意。可是，正在车尾伸出自己细嫩胳膊的小木槿很在意。
她知道，每一个纸板，每一个塑料瓶子，每一块废铁的来历。她斤斤计较，她收这些废品的时候，是扯下了自己的那张薄如花瓣的脸皮，过于泼辣的讨价还价才有了这一车战利品。
现在，吴程看着父女二人，感叹自己，真是个混蛋。
自己家虽然不富裕，可是从没让自己过早进入讨生活这件事。多少难扛的事，在这个冷酷而现实的世界中，转化成那一张张票子上冷冰冰的数字。父亲固然是遇事不靠谱也好，没有担当责任也罢。但到如今，吴程也明白过来。假若这些压力，光是三个孩子这点钱的事，没有父亲吴佳阳的一番操持，仅靠母亲古英，怕是自己真的要比小木槿还小的时候学会推车。
想到这时，眼里有些湿润，小木槿看了看他的脸，忙笑骂道：“你小子，别想偷懒，还流汗了。赶紧的，把这车废品卖了，再去备货米面粮油肉菜，你以为水煎包白吃的！亏你还是个男生。”
“对，对，对！”吴程知道小木槿这是在宽慰自己，然后也自嘲道：“还是个长得不好看的男子汉！只是我不骗人哦！”
俩人的“哈！哈！”声从车尾传到车头的马老伯耳朵里，嘴上不说啥，心里乐开了花。帮吴程，也是在帮小木槿啊，这孩子，啥都好，也懂事，可是吧，太孤单。
马老伯想让小木槿能有许多朋友，别像自己似的，到了这个岁数，陪着自己的就是老婆孩子，一两个交心的人，很重要的。
吴程正是马老伯看中的人，若说为什么？可能就是足够傻，一顿水煎包就跟着自己回家，这样的傻孩子还有吗？
可是，这理由啊。马老伯连自己都骗不了，他清楚地知道，吴程不是傻，是温暖与纯良，正直与良善。
只是，这样的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中，太少有了。
所以，吴程才可贵啊。
当然，同样认为吴程可贵的，就是那个2007届育德中学生里第一个退学的陈十三，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这是一个叫做东焦庄的废品集中回收站，说是个杂品市场也不为过，一大半的场地是用于废品的买卖，另外一部分就是那些淘来的，捡漏的聚集地。
“吴程！”
“陈十三！”
“吴程，你个瓜皮，快交货了！你跑啥！”
“哎呀！一会儿，我给你负荆请罪，现在我要去见远处那个很重要的人！”
“呸！果然长得丑的男人也是大骗子！”
“嘿嘿！”
吴程笑着赔了个不是，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到陈十三眼前。
这才几天不见，陈十三没有了当初的距离感，在这里见面，跟光着身子差不多。既然没有身份，那就是同一个锅里吃饭的叫花子。
“我说，你看了我留给你的信了吧。”
“要是没看，我能在这见到你！”
“那还怪我喽！”
“不是啊！我是要谢谢你呢！”
“行了，我先交货。然后，想听听后来的故事。”
后来的故事啊，很长，吴程一点点给陈十三讲述着，风很轻，云很淡，太阳已经升起来，并不刺眼，可是有光。
像极了此时两个身上发着光的落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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