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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初入国子监(下)

    虽然周围仍有讥笑声,但在一道钟声响起之后,所有等候在石砖门外的学子纷纷收起了嬉笑,个个严肃以待,也无人再关注上衣裸露的周小白。

    随着清脆悠扬、但又震人心魄的钟声,古老质朴的石砖之门被缓缓打开,露出了其所含大千世界的冰山一角,一位身着紫色直襟长袍的青年男子从门内缓缓走出,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英气逼人。

    而门外的众学子皆是收敛了骄气,朝着该男子行礼作揖,而紫袍男也是俯身回礼,但奇怪的是众人皆是没有入内,只是在门外等待着。

    片刻过后,一道悠悠钟声再次袭来,只见听到钟声的众人个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虽然每道钟声过后,众学子就会表现出另一种状态,但对于尚未修行的周小白而言,此时的内心并没有任何的变化,除了刚才瞧见银杏树时,一时慌了心神。

    随着人流,周小白进入了国子监,这顺利的程度远比自己想象的轻松。

    映入周小白眼中的是一道道白砖铺成的阶梯,两侧是翠绿的竹林,清风吹过,好似生机浮现,翩翩起舞了起来,摸着怀中褚先生留下的翠绿小刀,心想着也许褚先生的竹刀也出自于这片竹林。

    虽然国子监入门的阶梯很是宽阔,但由于今日来的学子实在是太多了,于是停在阶梯中间追忆褚先生的周小白立即遭到了身后之人的谴责:

    “兄台,还请你快点行走,不要让本少爷耽误了许老先生的讲学!”

    周小白回过头来,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明的贵公子正一脸怒气的瞪着他,两旁的侍从也是撸起袖口就准备收拾周小白,但却被贵公子喝止了,毕竟这里是国子监,贵公子家里虽然有点实力,但在国子监面前,连屁都不是。

    而此时一只大手提着周小白的衣领,以锁喉的姿势将周小白搂在怀里,朝着贵公子开口道:

    “咋的,你不服,这是我家老弟,第一次来京都,不认识路。”

    看着说话的大汉一脸凶狠的表情和身上的黝黑甲胄,原本生气的贵公子也是瞬间熄了火,悻悻离去,眼见对方走远,大汉圈住周小白的手也是渐渐松开,而周小白此时才看清这人的样貌。

    粗犷的大脸上点缀着零零星星的斑点,比周小白还高出一两头的身躯,倒是符合他大张大合的身手,身上所穿的黝黑甲胄正是周小白在街上看到令众多学子侧目的一种,看来大汉的来头也并不小。

    大汉名叫张大,其实早在门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周小白,虽然一开始见“古皇树”就闹笑话的人不少,但是像周小白这样直接褪去上衣的,就只有尚未修行的雏儿才会如此,但来这听杏坛讲学的,又有几个是没有修为的,再加上这百年来京都人口口相传这树的丑事,最近几年也是少有出此洋相的人。

    本来当时看见周小白被古皇树迷了心智,张大是打算出手解救周小白的,却没想到出现了一位红衣青丝女,于是作罢,但这回,刚好又见到了周小白被人呵斥,张大这才出手,而他这么做的理由也并不是热心肠,毕竟谁也不想为一个陌生人去得罪京都里的贵公子。

    理由只是像张大所说的那样,周小白像他老弟,不仅身形像,就连性格也一样,一样的呆、一样的傻。

    就这样,张大告别了原本的同伴,陪着周小白上了阶梯。

    眼见大汉如此热情,周小白也是连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自己明明不会修行,幽府里并没有灵气,为何看到那棵古树时,幽府会有一股燥热感。

    闻言大汉也是憨憨一笑,果然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周小白不会修行,而且看样子还真是第一次来京都,于是细心为他解释道:

    “这国子监作为南离国存在最古老的学院还经久不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够老,就像是门口的那棵古杏树。

    据记载就是千年前,南离首位圣皇在建立京都时,从星空之上坠落的无数神迹之一所化,观其形,就能够引起修行者幽府内大千世界的灵力流动,而且还是最原始的,深入人类灵魂的那种触动。

    对于修行者来说是大有裨益,不过这事也有弊端,就是对于幽府世界构建还未完整的初阶修行者才有用处。

    因为这些修行者还未领悟法则、道意,所以他们幽府内所具有的原始冲动才最深,而对于已经学习法则、领悟道意的修行者来说,这点增益聊胜于无。

    并且最要紧的是,大多数初阶修行者在面对古杏树时,都没有足够的灵气去抵抗它的操纵,于是大多数人就像周小白一样,闹出了大笑话,不过和它一打照面就褪去上衣的,好几百年没有过了,因为其的诸多弊端,所以来古杏树修行的学子也越来越少。”

    听完张大的解释,周小白则在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喜悦,回头看向广场内的那棵古杏树,感受着刚才幽府内的灵气流动,似乎是找到了可以修行的办法,这么多年尝试过无数典籍,却始终无法引气入体,没想到今天就是简单的一望,就有如此大的效果,看来这地方要常来。

    而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也终于是走到了阶梯的尽头,依旧是熟悉的广场,不过广场中央却不是满目秋黄的银杏树,而是一棵快要成人形了的槐树,看来也是有些年头了,而广场外救有数条羊肠小道四散开来,延伸至云深不知处。

    周小白这才发现,所谓的国子监坐整个就是一座大山,此时众人正处在山脚之下,向上攀行,而先前引路的紫袍青年,在槐树下宣布了今日杏坛讲学的位置在“望月坛”后,便踱步离开。

    随后众学子也是成群结伴,四散开来,不过看服饰,大多数都是以学院为队伍一起行动,不一会,广场内就只剩张大和周小白了,周小白此时陷入了犹豫当中,自己是先去听那所谓的杏坛讲学,还是先去了解褚先生的遗愿。

    张大见周小白驻足原地,还以为他是第一次来国子监不知道去往何处,于是又一手拽着周小白的衣领强制带他观赏一番。

    虽然国子监内可供外院学子观赏的地方很多,但大多数就是在山脚,越往山顶走去,建筑群就越少,当然能观赏的建筑也就越少。

    就比如今日所讲学的地方----望月坛,就是坐落在山腰,这已经是其他学院弟子能观赏的最大区域了,再往上,就算是国子监自己的学子也是禁止通行。

    而此时的张大和周小白就行走在山间小路之上,由于读书甚少,所以平时的张大,大部分时间是沉默寡言的,但在对京都一无所知的周小白面前,张大的嘴从进入国子监开始,就没停过,从开国圣皇,再到星空下的神迹,再到国子监的建立,更是讲到了国子监大儒的风流韵事。

    眼见两人到达了望月坛,周围的学子也是多了起来,而张大所讲的内容却是没有一个和翠绿竹刀有关的,于是对憨厚热情的张大有些信任的周小白将怀中的翠绿竹刀拿了出来,将刻有“褚”字的一面遮掩,询问张大这到底有什么用处,眼见周小白掏出了翠绿竹刀,张大的眼神中也是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本以为周小白是个刚入京都的乡下小子,却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在向周小白再三确认这东西不是偷的之后,张大也是向周小白告知了竹刀的作用。

    当年,国子监建立之初,开国的圣皇成为了国子监第一任掌事者,为了鼓励南离国的一众学子努力修行,圣皇会在每个学子进入国子监的时候,分发这么一把小刀。

    告诉他们凡是为国有大功、举世有大才的学子,都可以用这把小刀将自己的名字、生平刻在山顶的翰林碑上,供所有南离国百姓和后世之人瞻仰,于是这把小刀也就成了,所有国子监学子修行的希望。

    听着张大的描述,周小白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褚先生临死前会紧握着这把竹刀了:

    “那如今山顶还剩下多少碑位没刻了?”

    像是猜到了褚先生遗愿的周小白连忙询问道,而面对周小白的问题,原本滔滔不绝的张大却是犯了难,只能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

    “总共一百零八碑,

    千年来的圣皇大概有四十多位···,

    再加上国子监的掌事人···、

    荀将军···

    徐圣人···

    我再想想还有谁来着···”

    此时一道空悠悠的女子声从身后传来,看着掰着指头的张大蹄笑者说:

    “不用数了,猪头,千年来能刻在碑上的修行者已有一百零二人,如今唯余六席,其中一席我定了!”

    周小白寻声望去,一位红衣青丝,明眸皓齿的女子迎面走来,正是在古杏树下拉走周小白的身影,再仔细一看,女子天生异瞳,左瞳眼珠周围有一丝浅红,右瞳眼珠周围处有一丝淡蓝。

    听到红衣女子所说的话,张大顿时面色不悦了起来,并不是因为女子喊他猪头,而是因为她太嚣张了。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修行者成就圣人、大儒之名,堪堪才有机会在翰林碑上留名,更别说如今盛世之下的南离国,能人辈出,有资格刻在翰林碑上的强者更是数不胜数,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几岁的女娃娃,怎么敢口出狂言,于是立即大声回怼道:

    “哼,一个刚出家门的女娃娃,就敢如此口无遮拦,能在这碑上留名的人多了去了,怎么着也轮不到你!”

    “哦?那依你的标准,你觉得谁才有资格啊!”

    听完张大的嘲讽,女子也是不恼,而是出言反问,而张大听见女子所问的问题,也是一改原先的气愤,十分自豪的大声说道:

    “当然是非韩统帅莫属了,征战四十年、京都之难、南阳叛乱、北伐木勒、北宣,如今更是大败寒武国,签订和约,让盛世来临,这样的功绩古往今来谁有啊,相信这次韩统帅从北境回来,就会被圣皇陛下大大奖赏了,到时候在翰林碑上留名,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虽然张大是对面前的女子所说,但不得不说张大的嗓门有点太大了,此时望月坛的各学院弟子听完张大所说,也是神色各异,立马就从角落处传来反对的声音:

    “韩统帅的功绩当然是千古无二,但杀伐过多,戾气太重,跟以往流传史今、修心养性的修道大能格格不入”

    张大眼见对方所穿服饰,无明业火暴起,随即反驳道: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天药院的弱书生,怎么,韩统帅不行,你们天药院的院长就行了吗?

    哦!

    不好意思,我忘了,贵院的前院长在三年前误尝自己所混合的药物死了,没有机会再把自己的姓名刻在碑上了吧。

    也是,如果在上面刻着自己死于自己之手,怕是会被后人笑掉大牙吧。”

    不出手不知道,周小白这才发现张大原来是个阴阳怪气的好手,而经过两人这么一隔空对骂,国子监讲学还没开始,各学院的弟子已经在讨论起来,纷纷说出心中能上这六席的人选。

    “张怀儒御史引领百官、兴建学院、推广新政,奠定南离盛世的基础,难道他不值一个席位?”

    “得了吧,张怀儒根本不会修行,哪来的资格能享受这星空下送来的神迹,要我说,还得是离山上的那位圣人,那才是真正的修道巅峰。”

    “庄清尘····”

    “莫离·····”

    “李牧白····”

    一时之间,整个望月坛出现了数个名震京都的名字,而周小白听着耳中陌生的人名,不由地感慨:

    “这么多人啊,就只有六席了,那褚先生还有机会吗?”

    不知什么时候,望月坛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小了,众人皆是朝着一处望去,周小白循着众人的目光,只见一位身着素袍、头束玉簪的白须老者在先前紫衣男的搀扶下,从人群外,渐渐走了过来,路过人群时,两边的学子无一不是低头行礼。

    身后跟着一位虽然满脸肥肉,但眼神中却散发着精明的中年胖子,而与其相反的是,白须老者的眼睛,好似是没睁开一样。

    等到老者走到坛中央盘腿而坐后,站立的学子才围在周围坐了下来,可能是运气不好,周小白、张大和红衣女子所座的位置正好是老者的身后,只能看见老者佝偻的背影。

    不一会,到了辰时,日光正好,熟悉的钟声再次传来,众人听完也是感到心神宁静了起来,而周小白此时仍是毫无感觉,不过这回倒是听得清楚,钟声是从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上传来的。

    而那位紫袍金冠男也是说出了今日讲学的内容:“幽府、穴位、灵气三者之间的关联”

    随后便开始讲述了自己领悟的经验,这时身旁的张大也是很贴心为周小白介绍,正在谈论心得的紫袍男,是国子监上一届招收的学子中最有潜力的一位,名叫----李牧白,短短三年便从御灵境修到了通幽境巅峰,是国子监当之无愧的天骄第一人。

    外面传闻,都说他是领悟了翰林碑中的道意,所以才修行的如此迅速。

    这时的周小白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碑居然对修行大有裨益,不由地发问:

    “既然这碑有如此大的作用,那想必国子监学子的修行速度必定是远超其他学院吧”

    闻此,张大也是低声冷哼了一下,随即不满的说道:

    “哼,谁说不是呢,自从京都学院林立,便有人提议让国子监将翰林碑,向其他学院的学子开放,但国子监愣是默不作声,后来众学院联名上奏圣皇,这才获得了这么一个杏坛讲学的机会,但观碑之事却是不了了之。”

    而此时的周小白也是发现了,虽然众学院的弟子看起来都在细心听讲,但有一些学院学子眼神中却是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之色。

    果然,李牧白刚说完自己的修行心得,准备盘腿而坐时,一道不合群的声音便出现了,一位与张大一样身穿甲胄的学子开口说道:

    “既然李师兄对修行一事如此有见地,那就不妨多谈谈在翰林碑中领悟的星空道意吧,好让我等新立的学府学子瞻仰瞻仰千年学院的底蕴。”

    此言一出,周围赞同声四起。

    纷纷表示既然不让我们去亲自观碑,那你们就把观碑领悟到的道意告诉我们好了。

    周小白身边的红衣女子见状轻笑了一声,随即低声自言自语道:

    “外人都说京都内学院众多,百花齐放,我看却是新旧对战、势不两立!”

    看着幸灾乐祸的女子,周小白也是不由自主的摇摇头,心想这不都是你挑起的。

    而这时的李牧白正准备反驳,却是被身旁的精明胖子打断,随后在其耳旁轻声言语了几句,却只见那李牧白平静无波澜的秀脸上也是露出了些微的震惊,但随即遵循着胖子的指示,宣布将今天的讲道内容换成了刚才众人讨论的话题:

    “什么样的修行者才有资格在翰林碑上留名?”

    眼见国子监的人偷换话题,,刚提问的甲胄男子露出不满,然而此时大多数的学子却对刚才的问题各抒己见了起来,但大致的言论无非还是刚才的那些:

    “沙场退敌、治国治世、成就圣人”

    等到众人的议论声渐消,周小白却是站了起来,他已经听了太久了,太多了,此时他只想知道自己所问问题的答案,因为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请问老先生,我有一个朋友,他只是个商人,为了救自己的主子被人杀了,但在临死前救了一个人,先生您说,这样的人有资格在翰林碑上留名吗?”

    笑了,不光是周围的学子笑了,就连周小白身边的张大和红衣女子都忍不住笑了,甚至平时不怎么爱笑的李牧白也笑了,整个望月坛只有两个人没笑,一个是正在提问的周小白,一个是正准备回答问题的许清远。

    说实话,许清远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他年轻的时候一直在想着怎么修行的更快,所以很早的时候他便修道了日照境,比很多人都要早。

    后来的他不知道人生的乐趣是什么,直到他来了国子监教学,他觉得这群无知无畏、对大道充满向往的学生很有趣,于是呆在这国子监,看着来来往往的朝气学子,便成为他的乐趣。

    可是后来这点乐趣也没了,京都变得越来越繁华、人也变得越来越多,可是招进来的学子却越来越没了朝气。

    于是他转身看着这个还算有点乐趣的青衫少年,睁开了他许久未睁开的双眼,神识扫视了一番少年的躯体,察觉到少年怀中包裹着翠意的竹刀,感受到那熟悉的感觉,眼神中包含着一死惊喜,却又突然想起少年说他已经死了,原本眼神中惊喜的光芒也是瞬间消失了。

    “死了?他死了吗?怎么死的,没听清,好想是替别人死的,我记得没教过他这个啊,真蠢!”

    许清远似乎是陷入了回忆,想起了那个初入国子监、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想起了那晚少年执意退出国子监的决绝。

    似乎是赌气一般,许清远又缓缓转过了身,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没有资格。”

    听见许清远的回答,众学院的学子笑意更盛了,而旁边的张大为了不让周小白看出来,只能低头抽搐,但他不知道周小白并没有在看他,因为这不重要,因为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等众人的笑声结束后,周小白继续朝着许清远问:

    “那如果我有资格了,我可以刻他的名字吗?”

    问完之后的周小白此时很疑惑,

    为什么这回没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