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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白马之盟

    随着出殿的命令下达,众人安静地向外移动,只有步履与石板地面摩擦的声音,没有喧闹和嘈杂。

    除了上首位置的刘邦登上龙辇,率先去到门外,其他站在前面的那些臣子与诸侯,则是变成了队尾,哪怕之后需要重新换到前排,也要等到走到外面的空地上再进行调整。

    这可以避免集会时出现拥挤和踩踏。

    “陈丞相,这是最新的安排吗?”原本站在陈洛身后,现在处于他前方的叔孙通回过头来,眼中流露出疑惑,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他有几分不满。

    当然,他的不满并非是对陈洛,而是对“意外”的不满。

    一场朝会的顺序和布置,处处都需要耗费心力,为的就是确保它在正式执行时,不会出现任何预料之外的事情。

    每个策划者都不希望自己的活动出现意外,哪怕是惊喜。

    大型活动能够平稳落地,就是最大的惊喜。

    陈洛轻轻摇了摇头,眼色平静,但是眉心同样微皱,显然对刘邦这一举措,未曾有过预料。

    “那……这是陛下自己的决定?”叔孙通又将声音压低一分,问出了自己的猜想。

    陈洛仍是轻轻摇头,沉声应答说:“现在作再多猜测都没有用了,哪怕猜中了,又能如何呢?”

    自己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

    他们俩正待在人群之中,这都不是隔墙有耳了,简直称得上十个监听器怼在脑门上,还不知道哪头都有谁。

    在这里讨论事情,不用明天,半个下午传到长安城南去,自己一点疑惑都不会有。

    哪怕他们在半刻钟内猜出来了刘邦下一步的计划。

    那么陈洛是能阻止刘邦的行动,还是能将明确提出反对,表示这与原来的计划不符?

    看似随着人群往殿外走去,不做任何事情,乃是非常摆烂的行为。

    实际上,这是唯一的选择。

    听完这段话,叔孙通想明白其中暗示,接着他无奈叹了口气,扭过头去,随着人群缓慢前行。

    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脑海里复盘原本的计划,然后再想着这个插曲将占用多少时间,如何合理延后原本的环节。

    与叔孙通脑海中的种种琐事不同,陈洛双手紧攥,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刘邦他究竟要做什么?

    突如其来地让众人出殿,大家没有意外,是因为他们并不知晓原本的朝庆流程。

    但是自己知道。

    如果刘邦有什么需要的话,完全可以向自己说,让自己将其安排进朝庆的流程,可他却选择自己硬来。

    陈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发胀。

    接下来的事情,刘邦瞒住了自己,瞒住了叔孙通,甚至瞒住了所有人。

    这完完全全是他的独角戏,从幕后到台前,唯有他一人主导。

    “真是难以捉摸的‘惊喜’啊。”陈洛嘟囔一句,完全没有想到近些年来身子越发衰弱的刘邦,在这需要无数精力策划的朝庆上,送出一份“神秘礼物”。

    约莫一刻钟后。

    长乐宫中最后一名负责引导的侍从踏过了那高高的门槛,迎着刺眼但不灼热的阳光走到外面。

    见到殿外场景,陈洛脸上的惊讶不比其他人少。

    “陛下真是别出心裁啊。”身前的叔孙通语气无奈,不知是褒是贬。

    陈洛淡淡说:“不过我有预感,陛下为此刻准备了很久。”

    此时

    殿前的空地,或者说小广场上,突兀地搭起了一座青石高台,刘邦正独自一人站在上面,在他下面数层的台阶上,站着名“呼者”。

    声音洪亮的呼者是为了避免刘邦的声音在开阔空间内过小,那么就由他来大声传递旨意。

    待到队形重新摆列完毕,那名呼者就开始转达刘邦的话语。

    不过站在前列的陈洛,勉强能听见刘邦原本的微弱声音。

    高台上,刘邦声音嘶哑道:“诸位,你们乃是我大汉最优秀的臣子,是我大汉的栋梁,没有诸位的扶持,那这天下不会日益安宁,田地里结出的粮食不会越来越多。

    这些,朕都看得见,朕都记在心里。

    这座高台,是仿照当年长安城郊的那座高台,原封不动地复制建造出来的。

    朕今日要如同当年宣布大汉建立那般,再与诸位议事。”

    听他这么说,台下的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他们就说怎么看着这座高台分外眼熟,原来自己以前真是见过。

    陈洛倒没有意外。

    他早就通过自己在大汉立国之典上打卡的那张照片,进行对比,发现这座高台和照片上几乎没有差异,就意识到了这点。

    因此这也是他为何会对叔孙通说,刘邦为此准备了很久。

    说完一大段话,刘邦缓了口气才继续道:“那日,朕许下过‘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爱及苗裔’的诺言,不知诸位是否还有印象?”

    台下有些冷场,众人不知在这样的场合下,应该参差不齐地回答说是,还是要由谁来领头回答。

    不少人的目光集中在陈洛身上,想着这场朝庆是丞相安排的,那么此时他必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感受到那些目光,陈洛巍然不动。

    无论如何,自己在未有准备的情况下,都不适合当这个“出头鸟”。

    静了片刻,陈洛身侧有了动静。

    陈平上前一步,躬身拜道:“禀陛下,臣蒙受圣眷,家族兴旺,远胜当初,全凭陛下。

    万谢陛下,大汉永宁!”

    话语慷慨激昂,言辞真挚有力。

    陈洛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在两息之间想出来这段话的。

    众人亦是明白这点。

    于是他们齐声附和道:“万谢陛下,大汉永宁!”

    数百人的呼喊,盖过了天地间其他一切声音,连宫城树梢与屋檐上停留的鸟群,都被惊飞。

    看到众人表态的刘邦,眼底流露一丝笑意。

    待到天地重归安静,他们的目光聚在高台之上。正事是不可能忘记的。

    趁着这次朝庆,除了卧病在床的那些彻侯,其余的人基本到齐,刘邦又将他们聚在这里,说要事情商议,那么这难道会是一件小事吗?

    高台上的刘邦再度说:“诸位大汉彻侯,与国同休,朕是明白你们的忠心,朕对你们非常放心。

    只是朕今日回想起一些事情,非常痛心啊。

    诸位可还记得逆贼姬余?他享受父辈余荫,却背叛了朕,甚至派出丞相刺杀朕不成后,还起兵反叛。

    诸位可还记得前燕王卢绾,朕给了他那么多的信任,却在匈奴人面前一退再退,丧地失民。

    韩王信在六年前亦有洪灾时,赈灾不力,导致国内百姓逃难至关中之事。

    反观齐王、梁王、荆王,办事处处小心谨慎,不会因为他们是天潢贵胄而感到自满,兢兢业业地治理他们的土地。

    这是让朕非常欣慰的事情啊。”

    高台上受到阳光直射,体感温度要比殿内更高,外加刘邦身上穿着厚厚的礼服,现在他额角和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脑袋亦有几分晕晕沉沉的感觉。

    若在寝宫内,他肯定会选择躺倒在床榻上,闭眼小眯一会,舒缓身体的不适感。

    可现在他站在臣子面前。

    那么自己是天子,是皇帝,不可以表现出任何虚弱的状态,那会降低他之后每一句话的说服力。

    哪怕断断续续,没有逻辑,刘邦亦要撑着将他准备好的内容讲完。

    “……因此朕思考过一个问题,这其中的差距到底出在何处呢?莫非是卢绾、姬信的能力有问题,还是姬余的忠诚有问题?”

    顿了顿,他扫视一圈,接着笃定道:“没错!朕发现就是这个问题。

    他们并非像诸位一般,与大汉同休,那么自然不会尽心尽力。

    那么朕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朕今日想在这里与诸位做出一个约定。”

    说到这里,刘邦的语气加快,呼吸有些急促。

    韩王信、前燕王卢绾,他们正待在台下,但是刘邦没有办法,自己必须要举出实际例子来进行佐证。

    哪怕有些勉强,但是总比空口无凭地提出一项重大的决议要更加靠谱。

    何况自己之所以拿他们俩举例,也是因为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威胁,韩国在天下太平十余年的情况下,一直是恢复得最慢的几个区域之一,甚至比遭受兵灾的代地更慢,而卢绾当下仅是彻侯,自己只能委屈这位发小一下。

    深吸一口气,刘邦缓缓出声:“故而,朕提议从今以后,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已为王者可免矣。”

    呼者的话音停下后,台上台下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大家脸上皆是震惊!

    刘邦在众人面前宣布了这条决定,那么这必将成为一直延续下的传统,除非大汉灭亡,那么“非刘氏不王”的约定,就不会被打破。

    台下的那些彻侯绝大部分都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奢望过成为诸侯王。

    只是这样的情况变成明面上的规定,很多人仍觉得过于苛刻。

    唯一的例外是“已为王者可免”,仅有韩王姬信、楚王项羽、长沙王吴芮三人,最多算上藩属的南越王赵佗。

    不过他们三人此时脸上的表情,并非欣喜。

    毕竟以后“非刘氏而不王”的天下里,自己变成异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现在并非朝会,而是朝庆。

    朝会可以让众人议事,上书提出反对意见,甚至失控的情况下,演变成吵架、互殴都有可能,朝庆没有反馈的渠道,每个人的定位都是“赞美机器”,想要提出异议,随时可能被按上一个失仪的名头。

    陈洛默默叹了口气。

    为了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个决定,恐怕刘邦暗地里已经有了无数次的谋划,最后才能达成今日的效果吧。

    自己刚才侧过头去,观察到陈平眼中同样是闪过震惊,看来他可能只知道前面的那部分内容,对于后面的“约定”,一无所知。

    刘邦瞒住了所有人。

    见没有人说话,刘邦默认是无人反对。

    他在侍从的搀扶下站起,接着说道:“约定既成,则需铭记,以白马而祭上天,违此约者,天下共厌之、弃之、击之!”

    刘邦接过一把青铜长剑,挣脱了身侧的侍从,一步一步地走下高台。

    那儿摆放着一张祭台,上面有匹被牢牢捆住的白马,毛发柔顺澄亮。

    如果是在平时,刘邦会笑着上前抚摸它,并夸赞它真是一匹良驹。

    现在,他将利刃送进它的心脏。

    看着汨汨流出的鲜血,刘邦用手指摁住,接着抹在唇上,再次强调:“有违誓者,天下击之!”

    接着他让侍从搬来一大缸的美酒,自己接了小杯马血,倒入其中。

    刘邦缓声道:“诸位,请共饮此酒,以示约成!”

    随着侍从们的动作,一杯又一杯的美酒被端到众人面前。

    看着他们举杯饮下,刘邦即使感觉自己脑袋越来越晕,心底却畅快无比。

    自己那几个儿子也大了,接下来可以封为诸侯。

    今后大汉江山稳固,将一直为刘氏天下,为我刘邦后人之天下!

    在刘邦刑白马盟誓之时,皇帝、功臣、诸侯王形成了三大政治集团来共享汉初的政治利益,功臣和诸侯王既臣服于皇权又对皇权加以制约,从而与皇帝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分权共治关系。

    刘邦试图通过“白马之盟”将这种关系予以延续。

    因此“白马之盟”既是对既成均势格局的肯定,也是对未来继续维系此格局的保障。

    刘邦虽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承认既成的均势格局,同时他又顺应时势,通过“白马之盟”,让三大政治集团中的“诸侯王”里,“刘姓诸侯王”拥有更多话语权。

    旨在为其百年之后,搭建一种相互制约、相互牵制的政治框架,并通过这种“共天下”的分权设置,换取功臣、诸侯王对刘氏天子统治的忠诚与认同,确保汉祚延续。

    只是刘邦定下的“盟约”是否真的起到了相应的效果,答案众所周知,留在下一章节细细述说。——《汉王朝兴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