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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浮生偷得几日闲

    春雨贵如油,早春时节的雨总是吝啬,不过今年却大不一样,三月间就下了好几场,空气无比清新,陈府三进院里绿柳成荫,就连秦晓穆母子住的侧房前一颗桂花树都显出异象,竟开了几支新花,香气沁人肺腑,霎是舒爽,几只小鸟不怕人,跳在石阶上叽叽喳喳!

    狼狗事件后的几天,秦晓穆一直住在陈府,晚上和弟弟同榻而眠,陈思福因为布行的事,很少过来,只秦霜雪每日吩咐下人熬药伺候,陈家兄弟也仿佛失踪一般,整个偏殿也清静了不少。

    秦晓穆每天用青盐洗漱四次嘴巴,还是难以清除浓重的狗血味,倒是牙齿渐渐变白,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平日里陈方上了县学,秦晓穆独自一人闲来无事,找来些纸笔,索性一边养病,一边整理脑海中前世那些奇奇怪怪的记忆,认为重要的就用纸记下来,几天下来,桌上居然堆了一摞。

    起初的日子,秦晓穆一直担心着前世一种叫狂犬病的毒素,这个时代没有疫苗一说,更不可能自己发明出来,只得寄希望于那狼狗的原生态特性,总算手臂上的伤未伤及筋骨,伤口恢复得快,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不过秦晓穆还是拿着一张提取青霉的方法发愣,救命的东西只怕需要先弄出来。

    陈方回来看见桌上的纸和上面的字,非常吃惊,“哥哥什么时候能识文断字了,你没上过书院,也未曾请私塾先生教学过,着实不得了啊!”

    秦晓穆总会神秘一笑:“别小看了你兄长,没人教,我不会自己学啊,倒是你,上了书院,从前又有先生教过,怎生硬是学不会几个字,这可不行,得努力,知道吗?”

    陈方会用手摸着后脑勺苦笑道:“那书上的字,看着让人头疼,不如练练拳脚来的舒爽,我先告辞,你慢慢写,,,”说完就消失在门口。

    经历落水和人咬狗的生死边缘,秦晓穆觉得前世虽然日子有些鸡零狗碎,却也未曾如这般动辄要人性命的。

    陈家兄弟到没放在眼里,毕竟是一切皆为利来,这点家产还不至于放在心上,更不会去私下打主意,小看我了,,,

    除了写些重要的东西,秦晓穆还让弟弟找了些书来读,从前太过木讷,也未曾读过书,很多方面都是短板,《淮宁律法》、《北晋评说》等等。

    秦晓穆偶尔会想起那个从阎王手里将自己拉回来的“公子”,不知是哪家姑娘,竟要女扮男装,将来若是有缘遇到,当报人救命大恩。

    也会想起大娘黎云婕提起过的高家姑娘,素未谋面,只听那陈弟来交口称赞,也不知是何种层次的审美,难道就真个貌若天仙?

    就凭自己之前痴傻、废柴一个,初步判断多半没戏,况且秦晓穆对婚事而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婚姻里多的是悔不当初、相煎太急,只有小说里尽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脑残剧。

    半个月后,手臂上的伤已经结疤,上一世忙惯了,眼下成了闲人,需要一个过渡。

    陈家自然不会让秦晓穆染指布行生意,乐得他清闲,秦晓穆早已搬回了离巷别院居住。

    说是别院有些过了,其实是几间早年间的闲置房子,因在济城西门内竹山下,一片竹林环绕,位置荒凉,院子前一条小巷子叫离巷,巷子边几乎是残檐断壁,听说是之前的战场,死过好多人,巷子译意“别离”,索性当了临时摆放杂物的场所,好在有个宽阔的院子。

    每隔几日,母亲会吩咐下人或者亲自和弟弟带上一些米、面和菜叶过来探望,偶尔会将几枚铜钱塞进秦晓穆手里。每每到要离开的时候,秦氏总会拉着秦晓穆的手,永远的重复这那句百讲不厌的话:“娘只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

    秦晓穆从陈府带了些书籍和笔墨纸砚过来,平日里就读读书,延续上一世的习惯,这些天给自己定了一些计划,诸如早上起来锻炼、找一些用得着的东西、整理一些调制青霉、制作望远镜、饲养飞奴的法子。

    还有就是弄了一块木牌,用前世大学里苦修的书法颜体写了一个“沧浪园”牌匾,让弟弟用刀刻好,描上金粉,兄弟两合力挂在别院门头上,从此这里叫“沧浪园”。

    再有就是去茶馆听书,掌握大量信息才是更大的资源,反正不用给钱的。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几天下来,在文化生活高度匮乏的时代,坊间最为热门的话题莫过于人咬狗事件,那段惊心动魄的场面被说书人添油加醋发挥一番,虽然褒贬不一,却也乐在其中。

    吉阳茶馆圆台上,说书人留着山羊胡子,口沫横飞,对那奇异事件大写特写:“那狼狗高大粗壮,名唤“狼牙”,是陈家花费重金从北边买回,那陈家养子姓秦名小穆,身高八尺,体重二百来斤,十分雄壮,只见他伸出铁臂,轻松按住狼牙,,,那陈家养子将狼狗打得半死,兀自不过瘾,张开血盆大口生生将狼狗吃掉一半,,,”

    “咳咳咳,,,”秦晓穆忍不住被一杯免费的凉白开呛到,激烈咳嗽起来,喃喃自语:“这也太夸张了,原来说书竟是如此这般,历史就这样被篡改的,,,”

    一个时辰后,人咬狗的故事终于落下帷幕,那日与恶犬缠斗十多分钟的光辉事迹竟被说书人超常发挥了足足两个小时。

    听完自己的故事,秦晓穆竟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好不自在的日子,就是穷了些,一杯茶都喝不起了!

    就在这时,趁着人群还未散去,茶楼小厮爆出了一个在这个时代算是十分劲爆的消息:“列为客官,听说今晚五凤楼新来了一位歌姬,出银五百两征集唱词,我济城才子们正奔走相告呢!”

    淮宁国尚武崇文,舞文弄墨、识文断字更是被广为认可,是为饱学之士。

    此消息一出,在场听书的也有不少读书人,人群顿时激动起来,七嘴八舌议论,好不热闹。

    “冯公子是这十里八乡的名士,写个词岂能难得倒你,此番定能一举夺冠。”一个浑身圆滚,脂肪超量的书生说道。

    “朱兄过誉了,济城自古出才俊,在下也是得了些虚名而已,不足挂齿,若是侥幸胜出,定然请朱兄吃酒!”冯姓公子一副非我莫属的嘴脸。

    “要说起诗文,那东城苏家公子苏轻越可算是我济城翘楚,如若他也来投词比试的话,只怕无人能敌!”一个清瘦公子哥摇头接过话茬。

    只见那冯姓公子听得,眼神微微一愣,露出些许怯色:“苏公子也要来吗,那感情好,冯某也正想结识此人。”

    “看来这苏轻越果然厉害,竟连冯公子都如此这般忌惮,,,”

    “说不定选中后美人一高兴,能成一段人间佳话,,,”

    “你小子心里龌龊,想到哪里去了,要不你去试试,只怕那美人正眼都不瞧你一眼,哈哈哈,,,”

    这些人越说越是离谱,秦晓穆觉得无聊,径直走出茶楼,回了沧浪园。

    此时离天黑还早,秦晓穆原本不想去五凤楼凑热闹,但翻来覆去寻思着那五百两银子,算了,既然穷困潦倒还瞎讲究个什,去试试水,毕竟是一笔巨款。

    待夕阳在天边只留下半张脸,秦晓穆认真梳洗了一番,翻箱倒柜找出一套不算太旧的青色长衫,穿上也还算基本拿得出手。

    最后将一只木簪一丝不苟的穿在发髻上,对着铜镜看了看,似乎少了点什么,思绪非转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十五岁那年,母亲患上一场大病,十分凶险,将这只檀木腰坠交到他手上时叮嘱道:“穆儿,眼看你也及束发之年,娘身子骨不好,这里有一个物件,现在交给你,你要好好保存,不可丢失,也不要轻易示人,,,”

    后来上天眷顾,母亲大病痊愈,也未曾提及这只镶嵌了墨玉框的乌金檀木腰坠。

    今时不同往日,母亲当时大概是担心自己太过木讷,要将好东西藏好,怕招了贼人,此番既然要去青楼长见识,还不得仔细打扮一番。

    想到此处,凭着记忆在隐秘的墙洞里找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一团黄色丝绸,从丝绸中取出那块母亲视若珍宝的乌金檀木腰坠挂在腰间,顿时多了几分文人骚客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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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凤楼座楼在济城以东凤鸣街,建于漳水河畔,每到夜晚,这里灯火辉煌,与河面粼粼波光交相辉映,水上的楼台里灯红酒绿,歌声悠远,露台上士绅贵人云集,文人墨客把酒言欢,济城尽显旧都一派繁华!

    秦晓穆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折扇,摇晃着来到最大的三层木楼前,一块烫金牌匾上书三个大字“五凤楼”。

    整个楼为三层四合院,由五座主楼环绕而成,之间由走廊和厢房连接,规模和格局十分气派,内部装饰富丽堂皇,是当地书香门第、富贵豪门的消费场所,高等的风月之地。

    秦晓穆前世今生从未进过青楼或者诸如此类的场所,不禁为其奢豪所震撼,喃喃道:“古人真能折腾!”

    大门右边竖了一块十分显眼的大木牌,上面一张貌似海报之类的宣传画,主要讲述新进歌姬重金征集唱词的广告,还有现场演出,木牌前站满一群读书人在指指点点、笑容可掬。

    秦晓穆跟随人群,装模作样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