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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血染残阳红 [2]

    蒙面黑衣人横刀直斩孟白芍,生死间激发出的潜能让孟白芍倒是难得有了一丝冷静。

    电光火石之间,黄纱白衣的明媚女子双手握剑,提起一口内息,很是生猛地直接横剑迎向长刀。刀剑相接,触之即分,孟白芍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跌入四角凉亭,后背撞向亭柱,嘴角又溢出了一丝猩红。

    已经落在船头的蒙面黑衣人却是轻咦一声,手中这柄百炼横刀与长剑短兵相接,竟被长剑斩断一截,那小半截断刀此时已深深没入船头甲板。

    见孟白芍杵剑扶腰又站起身来,蒙面黑衣人按下心中错愕,再次跨步向前,手中断刀悍然直击。蒙面黑衣人此时已看出这黄纱白衣的美貌女子固然身怀武功,但似乎并无任何江湖搏杀的经验,不然也不会蠢到直接横剑硬扛势大力沉的凌空刀斩,方才吃了个闷亏。蒙面黑衣人心中冷笑,就待将这小娘子一刀毙命,然后便可畅通无阻地了结了船室门口的主仆二人,这泼天功劳如此便唾手可得了。

    亭中的白衣女子横剑而立,此前吓得煞白的俏脸因胸中内息紊乱,此刻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潮红,她曾如此向往江湖儿女纵马扬鞭、快意恩仇,今日算是掀开了这片江湖的一角面纱,看见的却是刀光剑影、朝生暮死。

    生死关头,孟白芍倒越发冷静。她的修为本就不弱,灵动好胜的心性在此刻已被激发出来。只见她上半身一个漂亮后仰,躲过直刺而来刀锋,手中同时挽起剑芒袭向蒙面黑衣人的腰腹,逼得蒙面黑衣人不得不回刀抵挡。一招得手,孟白芍信心猛增,玉齿紧咬,不进反退,竟还想着持剑进攻。

    孟白芍手中长剑自是孟家重金求得的名品,虽不及入了剑谱的那些天下名剑,方才初试锋芒,却也称得上一柄好剑,此时被她舞得寒光冷冽,使出阿爷传授的家传剑法,也是有模有样。唰唰两剑,一招看似刺向蒙面黑衣人面门,中途却又催动剑锋灵动地向下飘移,依旧直取蒙面黑衣人的腰腹。蒙面黑衣人因方才刹那的轻敌之心,被连续几剑牵扯住刀势,不得已再次回刀格挡,又顾忌长剑的锋利,一时间竟被孟白芍逼得生生后退两步,出了凉亭,又回到了船头甲板。

    许意平见孟白芍正欲跃出凉亭学那柳三刀大开大合,出声喊道:“不要出亭,亭内逼仄,他不好全力发挥。借着亭廊和他拖延时间。”

    孟白芍冰雪聪明,闻言会意,即刻止步,就着四角亭中的亭柱回栏与蒙面黑衣人周旋起来。

    许意平见孟白芍空有精妙招式,却被蒙面黑衣人逼得杂乱无章,便又连连发声:“用上一招攻他胸口,再接方才使的第三招回身走他左臂”,“用第二招攻其下腰”,“这招不能再硬接,回身出第一招”……

    孟白芍依言出招,剑势陡增,不禁暗自惊讶:“这位少年东主虽无江湖高手的修为,甚至称得上孱弱,却有着高手的眼界和洞察”,想及此处,心中仰慕却是又多了一分。

    蒙面黑衣人看着原本手忙脚乱的孟白芍在许意平的隔空支招下竟也能勉强接住自己的攻势,心中不禁有些急迫,如果久久不能拿下船上几人,若有其它船只路过此地,走漏了风声,难免节外生枝。蒙面黑衣人此时已然收起了轻视之心,刀风呼啸,内息喷涌,刀势如同潮水汹涌,压向了勉力支持的孟白芍。

    江面之上,柳三刀听得船上撞击声、刀剑声纷乱四起,心知不能再被缠下去了,心中发狠,一声爆喝,举刀荡开再次扑上来的灰衣人,扭头作势想要翻身向船头回撤。那灰衣人见状,自认眼前的黑衣刀客在情急之下已乱阵脚,毫不犹豫地长刀前指,全力撞向柳三刀露出破绽的胸口。

    柳三刀跃在空中,见灰衣人举刀刺来,露出计谋得逞的轻笑。

    在灰衣人惊愕的目光中,柳三刀微微扭动肩膀,任由本该刺入心口的长刀刺进了左臂肩胛。长刀直入,疼痛入骨,柳三刀冷哼一声、眉角骤缩,眼见灰衣人径直撞入身前,却又从嘴角陡然生出一抹轻笑。

    这笑绚似天边晚霞,却看得灰衣人毛骨悚然,出于本能便想抽刀回撤,却骇然发现眼前的年轻刀客已然伸出手来一把按住了深深刺入肩胛的刀脊,刀上传来的千钧力道瞬时锁死了自己抽刀后撤的时机。

    柳三刀按住左肩刀脊的一刻,灰衣人已经亡魂大冒,当下便要弃刀而走,奈何柳三刀手中那柄形似柳叶的长刃迅疾如风,已经直直插进了灰衣人的腹部。两人便这般被两柄长刀钉在一起,半抱在了空中。柳三刀卸去自身力道,任凭灰衣人全力撞来的劲道倾泻而出,刚好将两人推向了身后的快船。

    江上二人以命相搏,船上的蒙面黑衣人亦是起了苍鹰搏兔之心,刀刀致命的狠辣招式风卷残云般向着孟白芍招呼过去。初入江湖的孟白芍若同浪中小舟,早已风雨飘摇、危在旦夕,全靠一柄利剑以及许意平的隔空支招勉强撑住片刻,终究还是被半截横刀划破了手臂,胸口内息又是一乱,再度涌出一口鲜血,手中长剑就此力竭脱手,直直插在小翡身前的甲板上。

    蒙面黑衣人猛攻得手,也不顾已经丧失战斗力的孟白芍,举刀便要直奔门内的许意平,想要赶紧取了今日这份功劳。

    小翡见孟白芍已经晕倒在地,眼神骤寒,豁然起身,准备去拔那柄剑。许意平站在身后,自是看不见小翡冷寂的眼神,连忙去拉起身拔剑的小翡,想把倔强的小婢女拽回身后,自己堂堂男子汉,怎好让一个弱女子拼命。

    千钧之际,船艏处传来状若呼啸的破空之声,蒙面黑衣人猛然顿住脚步,回首望去,便见两道人影死死抱在一起,当空迅疾而来,朝着自己胸口直直砸落,尚未分清状况,眼前瞬时一黑。纵使他修为不弱,在江湖上亦有名号,此刻依旧被这突如其来的两道人影生生砸出了四角亭,径直撞向亭后的船楼。蒙面黑衣人直觉胸中翻江倒海,气息霎时紊乱,便想一掌拍开胸前二人。他刚要挥掌,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一柄长刀已经刺穿了自己的心口。

    巨大的撞击力拖着柳三刀和灰衣人直直落向船头,柳三刀本待借力着船后,立即抽回长刀,顺势取了这灰衣贼人性命,再翻身与那蒙面黑衣人拼命。那知今日运气不算太坏,竟然直接撞上了蒙面黑衣人,三人胸背相贴的瞬间,借着巨大的惯性,柳三刀按着灰衣人插入自己左肩的长刀,再次狠狠往肩头刺了进去,长刀穿透肩胛,直插蒙面黑衣人胸口。

    长刀撕裂肩胛,鲜血喷涌,已是强弩之末的柳三刀,本已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恍惚间记起那日雨后秋阳,也是今日这般的落霞时分,一行十人轻舟出洞庭,千顷水,万重山,高歌壮怀而行,朦胧间又忆起今日曾在院前审视鞘中锋芒,豪言洞庭血誓至死不忘,胸中便凭空生出一道气力。借着这股气力,柳三刀将肩胛中的长刀再度往后一按,三尺长刀尽数没入,连带着身后的蒙面黑衣人一道,死死钉在了快船木楼之上。快船拖着铁锚,在江中破浪滑行数丈,方才勉强止住。

    蒙面黑衣人左胸剧痛,暗呼不好,便要一掌拍向柳三刀的百会穴,鱼死网破。恍惚间,便见一柄锋锐长剑飘忽而来,剑式如羚羊挂角,不偏不倚正好刺进了自己的咽喉。

    一股热血呛出嘴角,蒙面黑衣人心中默念一声“好剑法”,眼中余辉亦是映入了此生罕见的好景致:天边溢出了晚霞,一抹残阳如血,映得青山霓帔、大江红妆,浪上飞鸟拖着这抹残阳,似要远去……

    霞光中的小翡微微愣神,这才赶紧松开还握在剑柄上的双手,扭头便见自家东主已经拽下了还插在柳三刀怀里的灰衣人。那灰衣人被洞穿腰腹,全靠内息吊着半口气,被拽下来时挣扎着手脚并用还欲跳入江中搏得一线生机。小翡松开剑柄,便见一身白衣的东主用那双白皙如玉的双手,一把拔出了插在灰衣人腹部的长刀,向着灰衣人的胸口也不知猛砍了几刀。

    见灰衣人双目圆瞪,气息全无,许意平这才丢了刀,回头又去拽还被钉在木楼墙板上的柳三刀。

    柳三刀左肩胛被长刀贯穿,离心脏仅余寸许,此时血流如注,身后又有从蒙面黑衣人咽喉处泊泊涌出的鲜血,须臾间,半身已被血红浸染。

    许意平双目通红,沉默着不发一言,他用已经染得猩红的双手环抱搂住柳三刀的双腿,小翡从船楼内找出一张小板凳,垫着脚踩上去,用双手固定住柳三刀肩胛上的长刀,两人缓缓一并往后挪动,才把柳三刀连人带刀从木楼墙板上拽了下来。

    见许意平一言不发,小翡亦是无话,只是一边帮忙止血一边轻声呜咽。双眼紧闭的柳三刀倒是故作轻松,一边被两人摆弄,一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安慰着两人:“东主放心,死不了,死不了……”

    ……

    柳三刀倚着四角亭的廊柱半坐在甲板上,肩上还插着那柄刀,旁边是被许意平和小翡抬过来的孟白芍,也是靠着亭柱半躺,右臂缠着白绢,尚在昏迷。

    小翡从自身衣襟扯下一截白绢,敷上金疮药按住柳三刀的肩胛止血。许意平在船尾掌舵,幸好此时江面刮起了顺水风,乌黑快船拉满黑帆顺风而下,再加上这船本就设计精妙,所有构思全花在了一个“快”字诀上,此时又快上了几分。

    天边的落日残霞,照在船中四名少年人身上,撒上了一层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