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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龙堂(上)

    “诸位,排好队,你方便,大家也方便,里头办事也快。”

    年轻人十七八岁模样,脚上穿一双穿耳麻鞋,挽着裤脚,一手举着雨伞,一手拿根短棍。

    人群里多半似认识这年轻人,有人笑道:“小武哥,有些日子没见你们夏堂主了,莫不是忙着娶媳妇?我……”

    说到一半,一旁中年汉子打断道:“老七,你快收了心思,你家闺女配也配的上人家夏堂主?”

    后面一个老年人也道:“夏堂主不是我们这些卖菜的可比,别的不说,小老儿眼睛不好,心里是看得清事的,不到半年光景哩,菜场里路也铺了,规矩也立起来了,各家生意比先前好,税收反倒比原来低,手里的钱比原来赚的多了,这些是实实在在的。年纪轻轻有如此手段,将来怕是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中年汉子点头道:“老爹眼睛能看事,说的在理。原来我们一众商户,不是被官家欺负,就是被一群菜霸、地痞欺负,哪个敢还一句嘴?年初的陈四,一条腿被打断了,到衙门告状,还不是没个结果?这时还躺在家里呢。如今这青龙钱庄有菜场里几个牵头的参股,我们还怕什么,几个辛苦钱在手里捂着也不会生仔,放他这里存着一年的息钱也有几两银子,随时凭票支取,倒是应了夏堂主当初那句话,有钱大家一起赚。”

    老七也道:“夏堂主的确是有主意。如我们贩菜的也赚不了几个子儿,再遇着两边拖着不结钱的,一处两处还能自己往里填,多了我们哪里有那多银子填的?如今钱庄能借贷,利钱也不高,我如今没法子,只能把房子抵押着来借钱,总比外面利钱低多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正说着,里面出来一个青年人,身材高大,手里撑一把红伞。

    外面负责维持秩序的小武笑着打招呼道:“江哥,回去么?”

    旁边办理存、贷业务的菜场商户小贩有认识的,也和他打招呼。

    “还有些事。另外,你小子少在这里耀武扬威,比不得往日了,当家的说了,服务,微笑。我刚才在里面听你吆五喝六的,莫不是嫌每个月发的薪酬太多?”

    小武嘿嘿笑道:“知道知道,和这些叔伯猛开玩笑呢,不信你问问他们。”

    说了几句,青年转身朝菜市场里面走去。一路上地面都铺着地砖,上面搭着雨棚,外围砌了一道高墙。虽是菜场,地面却干干净净的,不见半点烂菜叶子。一处处菜摊,蔬菜码放的齐齐整整,各家摊位横平竖直。从顶棚上悬下绳索,绳索下挂着木牌,木牌上写着各铺子的编号,店主名称,旁边还贴了一张盖印的文书。各铺子前都放着一个竹筐,用来盛放垃圾。又有几个老年妇人,拿着扫把、簸箕各处逡巡打扫。虽说是雨天,又近中午,市场里买菜的客人却不少。青年一路走一路看,四周的商户纷纷和他打招呼,他也回头笑着回应。

    到了市场尽头,从一处宽阔大门出去,转过几个街巷,到一户人家门口。

    啪啪啪,听见敲门声,咯吱一声门从里打开,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眼睛红肿着,似乎才哭过。

    “婶子,丁叔怎么样,能下床了?”

    “小江啊,你来了我们就放心了,快进来,老丁已经能下地了。”

    房屋狭窄,光线昏暗,屋里倒是打扫的齐齐整整。一个中年汉子坐在竹床上,头上缠着纱布,光着膀子,腰间也缠着纱布,屋子里散发着浓浓的膏药味儿。

    “丁叔,还行吧?”

    “哦,是小江来了,我听声音就是你,哈哈。快坐快坐,吃中饭没有,中午留下来吃饭。家里的,快泡茶呀。”

    丁叔说着,忙起身招呼。

    “不用瞎忙,我们堂主叫我来,就是为了你的事。情况我已经清楚了,还有几句话要问问你,也好知道怎么平了这件事,替你讨个说法。损坏的财物多少,医药费,误工费,其他多余花销,你给我个数目。即便讨不回来,我青龙堂也自己掏钱给你。在我们的场子打人,丁叔又是替我们撑场面,青龙堂岂能做事不管。”

    丁叔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眼眶湿润,有些哽咽道:“有你这番话,我老丁这点伤没白挨,我是个粗人,多余不会说,感谢夏堂主、小江兄弟替我撑腰。”

    说着,举起一双粗大拳头作揖,一行老泪从他眼角流了出来。

    “快休要如此。”

    青年忙回礼道。老丁抹了一把泪,慢慢说起事情始末。

    菜场摊主周寡妇家的摊位与老丁家的相邻,周寡妇中年丧夫,下面有两个儿子都不成器,成天在外面赌博耍钱,赢了便和几个狐朋狗友饮酒宿娼,输了就回家找周寡妇要。周寡妇平日里吃也舍不得吃,穿也舍不得穿,打算攒几个钱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用。但儿大不由娘,她管束不住,只能把每日菜场赚的几个辛苦钱分作两份,一份在家里私藏起来不动,另外一份放在手里花,两个儿子要的急了,她便给一点。

    三天前,菜场开了门,大家都开铺做生意,周寡妇的摊子不见人,一直到中午时,鼻青脸肿的周寡妇才挑着一担蔬菜进来,走路时还一瘸一拐的。老丁与她为邻,知道她家情况,素日听周寡妇说家中两个儿子不肖之事,也只能扼腕叹息,说几句宽心的话,说孩子还小,等娶了媳妇就收心了之类的。重些的体力活,他能帮则帮。此时见周寡妇如此,他连忙过去接过担子,问她脸上是谁打的。周寡妇还未开口,眼泪先扑簌簌滚落下来,指着头上还未干枯的血迹哭骂自己两个不孝子。四周商户听见,也纷纷围拢过来,询问之下才晓得,昨晚两个儿子输了钱,心中郁闷去喝酒宿娼,因付不起钱,又不许赊账,被窑子里打手暴打一顿,并逼着他们写了字据,限定三日内拿五十两银子来,不然要砍他们一人一只手。两人输了钱,还挨着一顿臭打,心中憋着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回到家又和周寡妇起了口角,两人乘着酒劲,把周寡妇一阵拳打脚踢,逼着她把私房钱拿出了。她被打的受不住,没办法多几年藏的钱交出了,两个儿子才住手,拿着钱又出门了。她一身的伤,正是昨晚留下来的。众邻听了,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周寡妇两个儿子不肖,也有撺掇周寡妇去报官的。周寡妇哭哭啼啼,自然舍不得。老丁在一旁,也听的火冒三丈。

    到了下半天,两个年轻人进了菜场,跑到周寡妇摊位钱要钱,吵了起来。众邻都在,帮着撑腰,又有青龙堂负责巡查的弟兄过来,把两人轰了出去。这两人正是周寡妇的儿子,半夜拿到钱,还了窑子的账,还剩下二十来两,两个又跑去赌场玩了大半夜,结果输个精光,还另外借了十几两银子的债。他们昨夜拿到了钱,尝到甜头,以为周寡妇必定还私藏了有,所以又跑到菜场来讨钱。被轰出去后两人心中忿忿,觉得面子尽失,咽不下这口恶气,找到一个相熟小帮派的头头,许诺要到钱后分一半给他们,请他们出手找回场子。在他们以为,菜场出头轰他们的几个毛孩子,无非是小混混。

    一群十来个人拿着木棍、砍刀气势汹汹到了菜场,正是青龙堂巡守换班的时候,到了周寡妇摊子前。她两个儿子当着四周商户的面,把周寡妇拉出来一阵拳打脚踢,让她把钱快拿出来。丁叔看不过去,上前劝解,四周也有看不过眼的商户,不敢上前,只敢声援。小帮派的头目正巧要拿人立威,命手下人在市场里一阵打砸,老丁被一群人围着打。刚刚见阵仗不妙,早有人偷偷跑出去报告青龙堂菜场有人闹事打人。两班人正在换班,一听有人闹事,要下班所幸不走,三十余人拿了库方的弓弩刀剑冲到市场里,那边小帮派头目见势不对,连忙逃之夭夭了。

    逃回去后,那个帮派小头目吓出一身冷汗,找来周寡妇两个儿子撒气,问他们菜场哪里冒出来这帮人,手上竟然还有弓弩,不是说只有几个毛孩子么?他们两个平日只晓得赌钱喝酒,一脑袋浆糊,哪里知道什么。后来打听才知道菜场是青龙堂地盘,他们当中一个知道些青龙帮情况的,给小头目介绍一番,小头目心下着了慌,倒也不是多惧怕,他背后也有人。只是恼怒周寡妇两个废物儿子,他们白忙活一场不说,还惹了麻烦,把他们打一顿撒气,几个人闭门不出暂避风头。

    老丁帮人被打之后的事,江书宁自然不可能全知道。但大概经过,市场各家的损失,也都核算出来了,那伙小帮派也查找出来了。甚至夏堂主已经和小帮派的靠山,城里专营赌场生意的帮派老大见了面,不知二人聊了什么,出门时年纪相差悬殊的两人,彼此竟以兄弟相称,那位老大表示此等小事他不会管。

    江书宁搞清楚情况,也不带兄弟,嘱咐老丁在家好好养伤,出门后朝了乌衣巷走去。到了一处二层阁楼下面,一楼是一间茶铺,几个年轻人关着膀子在那里玩骨牌。二楼上传来女子唱曲儿的咿呀声,还有几个男人粗野的笑声。

    “倒蛮会享受的。”

    江书宁自笑道,收了雨伞,迈步进屋。

    牌桌上一个青年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不卖茶,要玩牌的,晚上再过来。”

    江书宁自顾自坐了下来,拿起桌上茶壶自倒了一杯,说道:“蒋三在不在,我找他有事。”

    牌桌上四个年轻人见他说“蒋三”,纷纷回头过来盯着他,一脸不善,其中一人骂道:“好大口气,你小子怕是活腻了,三爷是你能直呼其名的?”

    另一个胖子站了起来,抄起一旁的条凳道:“尼玛的,爷这几天正憋闷,你偏巧来惹我,爷先教教你怎么说话。”

    说着抡起条凳就朝江书宁头上砸下来,江书宁坐着动也不动,手中茶杯猛的一扫,杯子掷射出去,啪的一声照脸打在胖子面门上。这一下又快又重,杯子撞碎,瓷瓜子扎进胖子肥哆哆的肉脸里,他一连退后七八步,扑通一声撞翻后面一个茶炉子,上面滚烫的开水浇在他身上,又是一阵惨嚎。

    另外三人大惊,暴跳起来,口内怒骂,不敢上前,两个急忙去拉胖子,大声朝楼上喊:“老大,有人砸场子。”

    楼上曲乐戛然而止,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个肥黑汉子提着裤子下来,满脸怒气。看了眼地下一脸鲜血的胖子,又看了看江书宁。肥黑汉子大喝一声,两手撑着木栏杆跳了下来。身子奔出,一对醋钵大的拳头已经带着风打了过来。

    江书宁猛的起身,口中还笑道:“虎拳,有点意思。”说完,他毫不避让,捏起拳头正面迎了过去,啪的一声,两拳撞到一处,蒋三虽说含怒而来,带着一股气势,他那一拳头却是打在铜墙铁壁上一般,一股重力从右臂上传出来,他哪里经受的住,咔的一声骨响,手臂竟然齐根脱臼了。身子也被推出去几丈远,重重撞在后面墙壁上才停下来。楼下几人和楼梯上跑下来的几个提刀青年,看的心惊胆寒,哪里还敢出手。

    “阁下何人,为何来我这里砸场子?”

    蒋三忍着脱臼的手,站稳身子,口里仍就怒问道。毕竟自己身后有人。江书宁懒得和他们废话,说了自己身份和来意,并拿出一份账单拍在桌上道:“三天之内把钱送到青龙堂,不然我们来收屋子。”

    说完扬长而去。自然不屑于解释蒋三所谓的靠山,已经与自家堂主兄弟相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