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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暴雨前夕(三)

    沈士谦出了小松院,张老管家已在门外备好马车,进到车中后,他问道:“张叔,大舅已经到了?”

    “公子出门不久,任大人的车马就到了。大夫人设宴款待,叫老奴过来看看少爷,时间差不多了就喊你回去。”

    沈士谦口中的大舅,是大娘沈任氏之亲弟,名伯先,字中道,曾是沈荃的得意门生。

    当年先皇薨逝,沈荃为托孤之臣。裴太后假造遗诏,命废太子,立九皇子为帝。沈荃力挽狂澜,急命殿前司整军,戍卫京畿,非三衙和中书省之令,任何军队严谨入京。城内戒严,夜间宵禁。并亲率文武百官,与太后党以裴国舅为首的一班大臣当朝辨礼,最终保得当今陛下顺利登基。其后三个月,裴太后设计,深夜急诏沈荃入宫,说陛下病重。待沈荃入禁内,四下早埋伏好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将沈荃于内廷射杀,对外则宣称沈荃意图谋逆。

    时任襄州知州的任伯先,听闻京中惊变,在府内设灵堂,痛哭三日。裴太后得知此事,将其贬为庶民。越宋夷陵之战,陛下趁机掌权,肃清太后党羽,为沈荃昭雪,谥文忠。任伯先被启用,先在礼部,后迁任京兆府尹。两年前他突然称病请辞,回了老家夔州。

    此次复启,官职为西南五道支度使,主管虞州及西南五道,数十州郡的钱粮食出入,涉及功勋赏赐、常平仓、百官俸禄、军耗等务。圣上的意思很明白,朝廷如今缺钱,让他出任此职,就是给万寿宫、摘星台筹钱的。

    “具体怎么筹钱朕不管,但支度使的位置给了别人,西南五道数十州郡,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民不聊生,朕要的银子还不一定凑的齐。你素日里常说什么‘忠君报国’,说什么为‘社稷苍生’,如今朕给你个机会。你若不要,朕就给别人了。”

    这是圣上召见他说的原话。

    任伯先一时两难,思量片刻,只能答应。调任的文书已由翰林院草拟出来,发到了吏部,暂还未公布。

    圣上一身道服,坐在素帐之内,又道:

    “既然如此。朕先送你一把利剑,暂任你为西南五道巡察使。你先动身去访一访,看有哪些小鬼挡路的,贪渎朕的银子,你可自行处置。若是州府官员、转运司的牵扯进去了,与御史台、吏部、大理寺商议一下,跟朕说一声,朕自然会帮你裁夺。行了,下去吧。”

    带着这样的任务,任伯先收束行装,与钦天监派出的一名特使一同离京,沿途舟车劳顿,走了四五天到了虞州。

    那特使二十七八年纪,面白无须,自称叫康元。对任伯先还算客气。如今钦天监监正欧阳淳,虽只是个五品官员,却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无人敢小觑。康元正式职位是灵台郎,职位低微,却能和任伯先同行,足可见皇帝对钦天监的宠信。

    沈士谦一路赶回到家中,先去换了衣裳,随后去拜见舅父。

    此时任伯先一身宽松常服,花白头发用一根玉簪挽着,面目清癯,约莫五十余岁模样,倒是精神奕奕,正和姐姐沈任氏聊着家常。

    沈士谦进来跪拜行礼。

    他和蔼的笑道:“哈哈,快起来快起来,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沈士谦七八岁时,长得虎头虎脑,性格调皮,曾到京城舅父家住过半年。对任伯先而言,这孩子一来是先师的嫡长孙,二来又是自己外甥,虽非姐姐亲生,如同亲生一般。加之这孩子性格十分讨喜,机灵,胆子大,正合他的脾气。任伯先每日从京兆府忙完公务回来,总要抱着他玩耍一回,一家人也都喜欢这孩子。后来也沈士谦每年也会去京里见见舅舅,任伯先辞官之后有两年余未看见了。

    刚才问了姐姐这孩子读书如何,说是极用功,特别是近一两个月,家里人都怕他读书读魔怔了。任伯先闻言,心中颇觉宽慰。

    沈任氏见孩子和舅舅亲昵,心中欢喜,带着仆人丫鬟下去了。

    任伯先略一思索,打算考校一下外甥的学问,先闻他读了什么书,有让他说说书中的道理。

    沈士谦说着说着,不自觉把夏言给他灌输的那套理论,什么“积重莫返之弊”,什么“格物”以提振生产力,长篇大论说了起来,还把一些新词特地做了解释。

    任伯先初时还只是微微点头,到后面慢慢皱起眉头来,似是在思索其中道理。

    待沈士谦说完,任伯先问道:“这些道理,是哪位老先生教的?倒不像是你三叔的学问。”

    沈士谦心中欢喜,心道终于可以拖夏言下水了。便一五一十,把如何认识夏言,如何误会,后面参观青龙堂的所闻所见,细细说了一遍。

    任伯先听罢,疑惑道:“你与他兄弟相称?莫非他不到弱冠之龄?”

    “嗯,他十七岁,比外甥长两岁。”

    任伯先不禁点头称赞道:“如你所说是真,此子不凡呐。若有暇,你可以带他来见见我。另外,你刚才说什么青龙堂,莫非就在虞州城中?”

    沈士谦点头道:“嗯,从我家出门,不要半个时辰就到了。”

    “哈哈,既如此,谦儿,你陪我去看看。”

    “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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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边,与任伯先一通来虞州的钦天监特使康元,在沈府用了午饭后,因舟车劳顿,他面色有些苍白,被招待到一处安静院子休息。沈府佣人退下后,他站在院子里,盯着乌云聚集的天空,眉头紧锁,手指在袖中不停掐算,似正在推演什么。边站着一个小童,约莫七八岁年纪,是他从京城里带出来的。

    片刻领着小童回房,关上门。

    康元盘膝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念咒之声越来越快,一旁的小童不住颤抖,丝丝紫气从他身上抽离出来,被康元吸入鼻孔中。随着时间推移,童子越来越虚化,不到一刻钟,砰的一声轻响,童子凭空消失,原本穿在他身上的小衣,扑簌簌掉在了地上,衣服当中露出一个纸扎的小人,小人背后还贴着一张黄符。

    再看康元,他目中有紫芒闪动,极为诡异,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若有人在场,此刻必定脊背发凉,汗毛倒竖。他缓缓抬头向上,目光似能穿透房屋看到外面的天空。左手掐动片刻,忽然浑身一震,随即嘴角又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咬破指尖挤出一个血点,往前一弹,落在前方纸扎小人额头上。又张口,丝丝紫气吐出,重新回到纸人身上,片刻功夫,小童再次出现。

    “算是意外收获吗?哈哈哈哈。”

    房中传出一阵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