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钟鸣荆氏碑
昏暗的油灯时不时的蹦起火花，秀儿拨弄着灯芯，尽量使屋子里明亮一些，她大大眸子里全是焦急与期盼。
火炕上，荆芥还在昏迷中，头上、身上插着几根银针，嘴巴抽动着，带动了花白山羊胡。仿佛在还在念叨什么。
芷娘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给荆芥号脉，脸色阴晴不定。
荆略在火炉前全神贯注的煎药，没有理会屋子里大人们的谈论。
“急死人了，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你小点声，别影响略儿他娘诊病。”
“听说是要征兵了把族长气着了。”
“还征兵？哪里有人？征你我这把老骨头？”
大家突然沉默了，死一样的静。
……
几个时辰过去了，夜已深，那盏小油灯还在滋啦啦的燃烧着。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走，反而有更多的人聚集在房院里。
终于，荆芥瞪着眼醒过来了。他咧着嘴，咬着牙，空气从牙缝吸入发出发出一声鬼一般的叫声：“呃～～”
芷娘迅速把他扶起，在他后背猛击三掌，荆略立刻递上一个盆。
“哇……”荆芥吐出好大一口暗红色的血，然后舒畅的喘了口气。秀儿用布帕擦拭掉他嘴角的血迹，开心的笑了：“外公，太好了！外公醒了！舅母，外公是不是没事了？”
芷娘微笑的点点头。
屋里屋外一片欣慰，有夸赞芷娘手艺的，有回家取鸡蛋的，有欢呼鼓掌的……
快乐永远是短暂的，那征兵令就如同悬在荆乐村的一把无形之刀，使每个人心都笼罩在乌云之下。
次日午后，恢复了体力的荆芥，敲响了族祠前的那口大钟“铛！铛！铛！”
上一次钟响是三年前，三年前的钟声带走了村里最后一批壮年男人，那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村民虽然知道了事情原委，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钟声还是让人脊背发凉，如同丧钟。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三三两两凄凄嘁嘁聚拢在祠堂前席地而坐。
荆芥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也不废话：“征兵了，男子满十四至四十五岁，无伤残者，下月初十，衙门口报道。”
“嗡！”人群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相互议论着，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如同吵群架一般。
荆芥闭上眼沉默着，也不阻止。直到突然大家都安静下来，他才睁看眼。
荆芥：“我荆氏，自老祖荆万起，追随大王征战天下。随大王从洛河迁徙至此以近两百年，大王赐我们这片土地供我们荆氏繁衍生息。如今用人之际，我们安能违令！”
二虎爹：“族长，我们以往追随大王征战中山国，抗击匈奴人，我们愿意去，那是建功立业去了，为荆氏荣誉而战，为荆氏子孙后代拼杀，无怨无悔。可现在，未央氏出了三个王相互攻伐。战场上，说不定就遇见我荆氏子孙，甚至是我儿子大虎，这是要我们父子自相残杀吗？”
立刻有人附议：“就是，这就是自相残杀。大王赐我们这是个什么地方？看看别族的氏族，沃土丰田，越来越富。再看看咱们，征兵想起来咱们，想不起就扔在这深山老林。”
“就是，就是。”
……
荆芥沉默片刻，犹豫不决后终于下了决心，站起身沉声道：“开祠门，列祖归位！”
大家立刻起身，随着祠堂门咿呀呀的打开，齐齐跪倒：“荆氏子孙，迎老祖宗归位！”
祠堂里摆着很多排位，最上方的一块最大的排位上款“征战八方千秋业”，下款“浩存九天万古芳”，中书“蓟国开宇将军荆万”，与排位并排还摆放着一块石碑。
荆芥慢步向前，走入屋内跪下叩头，高声朗读石碑上的字：“洛河荆氏……”
屋外众人齐声：“洛河荆氏……”
荆芥：“愿随王征南北，战东西。”
众人：“愿随王征南北，战东西。”
“忠心赤胆，舍生取义。”
“九死不悔，万死不辞。”
“日月昭昭，天地为证。”
“立此誓言，子孙永铭！”
荆芥每念一句，屋外人跟随一句。但却失去了以前的那份豪迈与荣耀，此时更多的是无奈与抵触。
吃过晚饭，秀儿送来一些果子，极其精美香甜，是上次县老爷传话时命差役带来的。
秀儿是个苦命的孩子，父亲原本也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少爷，因为烂赌，不仅亏空了家产，在秀儿六岁时还把秀儿娘输掉了。荆芥带人打断了那厮的一条腿，接回秀儿自己扶养。
芷娘看着这对小人儿嘴角挂着笑，如果是太平盛世该多好，说不定过两年她就能当婆婆了。
芷娘：“略儿，药水烧好了吗？一会该拍打了。”
荆略：“娘，你打我都不疼了，还打啊？换我爹打吧。”
“打啊，打不是为了让你疼。那是有技法的，要按穴位打下来。”
荆略有点难为情：“你教爹呗，我，我都十三了，我长大了。”
芷娘怔住了，心里嘀咕：“是啊，十三了，现在是秋天，再过几个月你也到了征兵年龄了，何去何从该提前准备了。”
荆略见芷娘脸色不好看，赶紧问道：“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略儿给你瞧瞧？你不是也说了吗，我的医术略有小成。”
芷娘赶紧掩饰道：“没，我就是在想，你爹笨手笨脚的做不来。”
荆河：“谁说笨？村里都夸我聪明，白捡个大胖媳妇！”
荆略举手附和道：“还有个大胖儿子！”
荆河哈哈哈大笑：“对对对！教书先生说这叫一箭双雕！”
然后忍不住赞叹：“瞧瞧，人家读过书的人，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一箭双雕。略儿，你得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
芷娘被爷俩气的面色通红：“我看你们爷俩都欠打，秀儿咱俩走，不理他们。”
秀儿呵呵呵的笑着跟着芷娘去了厨房帮忙烧水洗碗。
荆河因为是残疾，荆略岁数不够都逃过一劫，一家还算其乐融融。
可是放眼荆乐村，阴云密布。多少人家在煎熬，在这个不眠之夜，在这个漆黑的世界，煎熬。
火炕上，荆芥还在昏迷中，头上、身上插着几根银针，嘴巴抽动着，带动了花白山羊胡。仿佛在还在念叨什么。
芷娘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给荆芥号脉，脸色阴晴不定。
荆略在火炉前全神贯注的煎药，没有理会屋子里大人们的谈论。
“急死人了，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你小点声，别影响略儿他娘诊病。”
“听说是要征兵了把族长气着了。”
“还征兵？哪里有人？征你我这把老骨头？”
大家突然沉默了，死一样的静。
……
几个时辰过去了，夜已深，那盏小油灯还在滋啦啦的燃烧着。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走，反而有更多的人聚集在房院里。
终于，荆芥瞪着眼醒过来了。他咧着嘴，咬着牙，空气从牙缝吸入发出发出一声鬼一般的叫声：“呃～～”
芷娘迅速把他扶起，在他后背猛击三掌，荆略立刻递上一个盆。
“哇……”荆芥吐出好大一口暗红色的血，然后舒畅的喘了口气。秀儿用布帕擦拭掉他嘴角的血迹，开心的笑了：“外公，太好了！外公醒了！舅母，外公是不是没事了？”
芷娘微笑的点点头。
屋里屋外一片欣慰，有夸赞芷娘手艺的，有回家取鸡蛋的，有欢呼鼓掌的……
快乐永远是短暂的，那征兵令就如同悬在荆乐村的一把无形之刀，使每个人心都笼罩在乌云之下。
次日午后，恢复了体力的荆芥，敲响了族祠前的那口大钟“铛！铛！铛！”
上一次钟响是三年前，三年前的钟声带走了村里最后一批壮年男人，那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村民虽然知道了事情原委，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钟声还是让人脊背发凉，如同丧钟。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三三两两凄凄嘁嘁聚拢在祠堂前席地而坐。
荆芥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也不废话：“征兵了，男子满十四至四十五岁，无伤残者，下月初十，衙门口报道。”
“嗡！”人群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相互议论着，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如同吵群架一般。
荆芥闭上眼沉默着，也不阻止。直到突然大家都安静下来，他才睁看眼。
荆芥：“我荆氏，自老祖荆万起，追随大王征战天下。随大王从洛河迁徙至此以近两百年，大王赐我们这片土地供我们荆氏繁衍生息。如今用人之际，我们安能违令！”
二虎爹：“族长，我们以往追随大王征战中山国，抗击匈奴人，我们愿意去，那是建功立业去了，为荆氏荣誉而战，为荆氏子孙后代拼杀，无怨无悔。可现在，未央氏出了三个王相互攻伐。战场上，说不定就遇见我荆氏子孙，甚至是我儿子大虎，这是要我们父子自相残杀吗？”
立刻有人附议：“就是，这就是自相残杀。大王赐我们这是个什么地方？看看别族的氏族，沃土丰田，越来越富。再看看咱们，征兵想起来咱们，想不起就扔在这深山老林。”
“就是，就是。”
……
荆芥沉默片刻，犹豫不决后终于下了决心，站起身沉声道：“开祠门，列祖归位！”
大家立刻起身，随着祠堂门咿呀呀的打开，齐齐跪倒：“荆氏子孙，迎老祖宗归位！”
祠堂里摆着很多排位，最上方的一块最大的排位上款“征战八方千秋业”，下款“浩存九天万古芳”，中书“蓟国开宇将军荆万”，与排位并排还摆放着一块石碑。
荆芥慢步向前，走入屋内跪下叩头，高声朗读石碑上的字：“洛河荆氏……”
屋外众人齐声：“洛河荆氏……”
荆芥：“愿随王征南北，战东西。”
众人：“愿随王征南北，战东西。”
“忠心赤胆，舍生取义。”
“九死不悔，万死不辞。”
“日月昭昭，天地为证。”
“立此誓言，子孙永铭！”
荆芥每念一句，屋外人跟随一句。但却失去了以前的那份豪迈与荣耀，此时更多的是无奈与抵触。
吃过晚饭，秀儿送来一些果子，极其精美香甜，是上次县老爷传话时命差役带来的。
秀儿是个苦命的孩子，父亲原本也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少爷，因为烂赌，不仅亏空了家产，在秀儿六岁时还把秀儿娘输掉了。荆芥带人打断了那厮的一条腿，接回秀儿自己扶养。
芷娘看着这对小人儿嘴角挂着笑，如果是太平盛世该多好，说不定过两年她就能当婆婆了。
芷娘：“略儿，药水烧好了吗？一会该拍打了。”
荆略：“娘，你打我都不疼了，还打啊？换我爹打吧。”
“打啊，打不是为了让你疼。那是有技法的，要按穴位打下来。”
荆略有点难为情：“你教爹呗，我，我都十三了，我长大了。”
芷娘怔住了，心里嘀咕：“是啊，十三了，现在是秋天，再过几个月你也到了征兵年龄了，何去何从该提前准备了。”
荆略见芷娘脸色不好看，赶紧问道：“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略儿给你瞧瞧？你不是也说了吗，我的医术略有小成。”
芷娘赶紧掩饰道：“没，我就是在想，你爹笨手笨脚的做不来。”
荆河：“谁说笨？村里都夸我聪明，白捡个大胖媳妇！”
荆略举手附和道：“还有个大胖儿子！”
荆河哈哈哈大笑：“对对对！教书先生说这叫一箭双雕！”
然后忍不住赞叹：“瞧瞧，人家读过书的人，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一箭双雕。略儿，你得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
芷娘被爷俩气的面色通红：“我看你们爷俩都欠打，秀儿咱俩走，不理他们。”
秀儿呵呵呵的笑着跟着芷娘去了厨房帮忙烧水洗碗。
荆河因为是残疾，荆略岁数不够都逃过一劫，一家还算其乐融融。
可是放眼荆乐村，阴云密布。多少人家在煎熬，在这个不眠之夜，在这个漆黑的世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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