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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赴京求医

    冬天,在幸福的人眼里,带着一股特殊的浪漫气息。踏银素白雪,穿艳丽衣裳,在一片苍茫里,享受大自然赠予的那份独特的美好。冬天,在痛苦的人心里,无疑是凛冽的。它用极冷极冷的严寒,肆意地浸透着他们的身体与心肺,严酷地训诫着,他们对冬天不经意的怠慢之态。

    农村冬天里的冬天——腊月,无疑又是最幸福的。人们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年的农活,虽说刺骨的寒风,不断地刮透着他们厚重的粗布棉衣,极不甘心地顺着毛孔直浸心肺,可他们依然尽力裹紧自己厚厚的棉衣,欢笑着结伴走向冰,走向雪,走向霜,一如既往地祈福祭祀。欢笑着,商讨着,攀比着,早早开始筹备过新年的物品。一遍遍地盘点着自家一年来的各种人际关系,忙碌着把寒冷的腊月,变成岁尾的狂欢。

    严为国一家,注定与这些幸福彻底无缘。今年的寒冬腊月,今年的新年祭祀祈福等等,这些红尘俗世,一家人早已忘记!他们还忘记了驱散,不断浸入心肺的寒气;忘记了抬起头,看一眼腊月欢笑的脸……

    他们一个个都沉浸在了,为孩子赴京求医的忙碌里。严为国的父亲陆陆续续地卖掉了,家里所有可以卖的物件。他和二儿子严为国一遍遍沿搓着换来的一沓沓花花碌碌的钞票,清数着,积攒着,筹划着,计算着……严卫国的媳妇翠翠,低头忙着给儿子赶着缝制一件件新衣裳,给丈夫严为国缝补着一件件破旧的衣衫,收拾着儿子的一些衣食用品。严为国的母亲,一头扎进厨房,在烟雾缭绕里挖空心思,忙着给二儿子一家三口,准备赴京一路上的各种干粮……

    雪适时地飘落而下,给予寒冷笑面晶莹,给予城市年轻人的浪漫。风不断地卷着落雪,在七彩的霓虹灯下悠然蹁跹,用尽心思舞给深沉的寒夜,舞给寒冷的冬天,舞给爱它懂它的人们。舞动的片片雪花,期盼着有人会微笑着摘掉手套,伸手触碰她摇曳的身姿,她便惊喜地迅速融化成流淌的晶莹,展现出自己独有的娇美。

    严为民和李梅梅同样无暇顾及这些美好,他俩忙着各自负责的工作,年底的各项总结,迎接各种考核,讨论制定下一年的计划……开不完的大会小会,加班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严为民和李梅梅总是在夜的漆黑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踏着夜色的寒冷,忽略了雪花的种种温情,手牵手匆匆回到他们的小出租屋。

    严为民和李梅梅静静地趴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一遍又一遍商讨着,给弟弟严卫国绘制出了去BJH医院的路线图,凭借着已有的经验,加上两人无数次的推测,仔细地做着各种标注,探寻着可能会找到合适旅馆的方位。李梅梅又央求同学马晓东医生,打了长途电话,约好了BJH医院著名专家K主任的就诊时间。严为民和李梅梅最后咬牙取出了他俩存折上剩余的所有积蓄,尽所能地筹备着,送弟弟严卫国一家能尽快赴京求医,期盼着能创造出奇迹,寻找回一大家子人的快乐与幸福。

    腊月初六,严卫国怀揣着老父亲想方设法凑得的所有钞票,背着老母亲准备的大大小小行囊,妻子翠翠紧紧抱着裹着厚棉被的儿子,一家三口告别了父母期盼的泪眼,踏着厚厚的积雪,冒着腊月的刺骨严寒,乘坐大客车来到了Y省汽车站。

    严为民和李梅梅早早来到Y省汽车站,跺着冻得渐渐失去知觉的双脚,双眼盯着一辆辆进站的大客车,搜寻着弟弟严为国熟悉的身影。弟弟严卫国和弟媳妇翠翠刚走下大客车,严为民和李梅梅就冲过去大声招呼。严卫国接过哥哥严为民递过来的手绘图,仔细聆听着哥哥严为民详细地叮咛与解说,最后接过嫂子李梅梅递过来的去BJ的汽车票和一沓厚厚的人们币,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解开自己厚厚的棉衣扣子,揣进贴身背心母亲缝制的一个内兜,仔细地系好每一粒扣子,确保万无一失,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严为国夫妇含泪告别兄嫂严为民和李梅梅,返身踏上了开往BJ的列车……

    BJ的冬天,有冰,有雪,有霜……它们争先恐后地忙着惊艳人们的眼眸,却又暗暗地攀比着高冷,结果都无法与寒冷荆棘中穿梭的人们,杂揉成团。

    严卫国夫妇,一路奔波,好不容易随着人流走出了BJ汽车车站。严为国不敢停歇脚步,不敢随意打听,更不敢随便回应,主动涌上来招揽客人的那一张张陌生的脸,也不敢回应他们洋溢在脸上的陌生热情。严为国心里反复咀嚼着哥哥严为民的叮咛,直愣愣地向对面马路走去。翠翠更是被BJ汽车站的人潮涌动,吓得不敢抬头。她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熟睡的儿子,紧跟在丈夫严为国身后,眼睛不敢离开丈夫严为国片刻。翠翠可忘不了,丈夫严为国怀揣着两家人的所有积蓄,怀揣着一大家子人的希望,怀揣着比她自己生命更重要的那份期待,绝不可以有半点闪失……

    严卫国和妻子翠翠默默地一路按图索骥,寻乘公交车匆匆赶往BJH医院。又绕着BJH医院四周的围墙,一步步仔仔细细地寻找,反复辨认,紧盯着一个提着饭罐的中年男人,看着他从BJH医院出来,绕着墙根低头急匆匆赶路。严为国和妻子翠翠悄悄追随着他的足迹,一路搜寻……

    果不出大哥严为民所料,在BJH医院后的一条深巷子的拐弯处,严卫国找到了合适的旅店。旅店门前的一段小弄堂,靠墙搭起了一个又一个小布蓬,五颜六色却错落有致,里面都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锅碗瓢盆。旅店里住着的都是来BJH医院看病的家属,可以说来自五湖四海。大家说着各种味道的方言,却传递着暖人心怀的热情与真诚。

    老板,是一个说话很幽默的中年男人。他热情地招呼着严为民和翠翠,为他们打开三楼正中的一间屋子,叮咛着他们缺什么可以随时找他要。他看着翠翠把儿子放在大床上,欢笑着逗了逗孩子,返身走出门,轻轻拉上了屋门。他在楼道里碰上隔壁屋的秦大姐,朗声高呼着:嗨!秦大姐!来新伙伴啦!就住在你隔壁!

    秦大姐,欢笑着敲了敲严为国屋子的门,没等严卫国开门就顺手推门而入,笑着向严为国和翠翠问好打招呼。严卫国刚一张嘴回应,她就大笑着问:“你俩是不是来自Y省?”听了严卫国的回答,更是开心得像个孩子,拉起翠翠的手,笑认着老乡,询问着H省的一切。说自己和丈夫为了给儿子治病,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

    说起严卫国儿子的病,秦大姐急忙起身离去。不一会儿,秦大姐就找来了楼下相同病友的父亲,来自A省的宋大哥。宋大哥一进门就冲严为国和翠翠憨憨地笑着。严为国一回头,发现竟然就是他和妻子翠翠偷偷追随的那位中年男人。严为国急忙歉意地笑着解释,宋大哥微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描述着自己五岁儿子的病症和治疗效果,大笑着说娃儿都可以走路喽!鼓励严卫国加油,坚持康复训练,孩子一定能够站起来。

    严卫国从秦大姐和宋大哥的话语里,了解到了旅馆老板的遭遇:他姓马,来自X省,住在这座楼里的伙伴,都尊称他马大哥。以前,马大哥也是大家病友的家属,也租住在这座楼里。马大哥有一个十分乖巧的女儿,学习非常好。没曾想,上学上到了六年级,突然得了一种怪病,眩晕在了教室里。在X省医院无法治疗,来H医院看了整整三年,花光了所有积蓄,倾家荡产,还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医院里闭上了双眼。妻子由于失去女儿,巨大的悲痛,让她有些痴痴呆呆,马大哥也就无法回去了,他说他没有了回去的意义。马大哥经营这个小旅馆,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大家,所以收费是最便宜的。另一方面,说在这里,还有女儿的气息,还有回忆在,咋说,一家人还能在一起。门口的各色帐篷,都是以前的病友家属陆续留下来的,锅碗瓢盆也是大家陆续添置的,可以免费轮流使用。

    第二天,周末,农历腊八。

    老板马大哥热情地招呼着大家,陆续来到了旅店的楼顶——露天娱乐场所。他为大家准备了简单的过节食物,营造出了欢快的节日气氛。大家欢笑着,毫无生疏感,品尝着马大哥准备的食物,欢庆着又一年的小年。

    住在这座旅馆里的人们,他们虽然肩负着沉重的生活压力,坚守着一个病孩子,坚守着孩子病能治好的希冀,心里有了执念,执念成了他们心里唯一的一道阳光,他们欢笑着围坐在一起,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悲痛,欢笑着大声讲述自己孩子的病情,交流着孩子的点滴好转,互相交换着康复训练的经验,互相鼓励着坚守心中执念,俨然是一个特殊的大家庭。

    马大哥呆呆地站在一个硕大的花盆前,怔怔地望着花盆里早已干枯的花枝,抚摸着挂在花枝上的冰挂,轻轻折下一支,放到嘴里嚼得嘎嘎作响,品尝着独特的那份冰冷;冰挂似水晶,晶莹剔透;似针尖,令人望而生畏;像琥珀,里面包含了世间太多的沧桑……

    秦大姐低下头,语气格外沉重地说:“那盆扶桑花,是马大哥的妻子从老家抱来的,因为她的女儿喜欢。在这里养了好几年,长大了,都换了大花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