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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风起洛阳

    “听说最近洛阳城内出现了一个新的势力,叫做昆吾派,来自于紫阁峰,其掌教牛河梁功夫甚是了得,曾与‘天神将军’吕布对过三掌也不落下风,其子牛辅眉清目秀,深得太师厚爱,欲招之为婿。”

    “我原来有个同乡,在京师做酒楼生意多年,前段时间就是被这昆吾派兼并了。现在昆吾派在洛阳酒楼、山庄以及镖局据说有三十多家,还不算其他花楼、暗纺之类的!”

    “现在江湖上又传出紫阁六大高手,除了掌教牛河梁,还有总管花祁、老鬼归无居、飞贼甘兴霸,其侄牛子骥的紫阁掌劲也臻上乘,位列紫阁高手第五,最得意的莫过于那华雄,直接被太师封为武都督。”

    十月十五,已近天黑,月朗风清,鲁阳城郊一个过往客栈,此时正是客满人嘈之际,只见一青年男子带着一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少年,正坐在一偏僻角落,听着旁席行客叙道闲说。

    “啧啧!厉害!厉害!”其中一人听到对面那汉子说至此处,不由称赞起来。

    “可是那江夏的老鬼和飞贼?”另一个也禁不住问了起来。

    “正是!那二人一老一少,不仅功夫厉害,而且颇通谋略,其对手以及官府多次与之对峙,均是无可奈何!”

    那父子二人正低头自行吃着,听到此处,只见那少年忽略有抬头,低声说道:“父亲,如此来看,那荆州也是是非之地啊!”

    “嘘!”那男子对少年示意谨慎,然后回道:“琦儿,不可声张,既被委以重任,岂有推却之理?快点吃!明日我们还要上路。”

    父子二人虽已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却不知正被身后一桌听个真切,只见那桌坐了三个男子,其中一人细眉隆鼻身负双剑,另一人阔脸厚唇腮旁密须直连耳鬓,最精致莫过于靠窗之人,肤色细腻五官俊俏,就连唇上双须都如流苏般舒畅,全然一副世家子弟模样。

    “哎呀!这昆吾派是真厉害啊!不仅洛阳势力庞大,就连江夏都是他们的地盘。”

    “欸!老哥,这你可有所不知啦!这昆吾派原本是黑道出生,最近才依靠太师正名。”

    接下便听到几人说起黑道和商会的渊源,旁听的众人也越来越多,不时有人也补充说上几句。

    “现在洛阳局势紧张,多路诸侯会师欲勤王,那牛河梁本是行商出身,钱粮物资充裕,据说直接给太师捐了一个月的军饷,故而正名也就顺当多啦!”

    “两大帮派争斗,倒霉的却是我们这小商小户,不知哪天就被兼并啦!”掌柜的听到此处,不禁也感慨了一声。

    “咦!”众人正听的津津有味,忽听此说,顿时人群中有人喊道:“掌柜的,你这店是归昆吾派管还是商会照应?”

    接着便不断听到‘啊’、‘咦’、‘噢’之声,而后客栈里面便安静了下来。

    “哈哈!大家不用紧张,本店微小,未曾入得两派法眼,幸得保存。”掌柜见众人顿时失声,连忙笑呵着出来解释,然后接着说道:“伙计,给每一桌客人上一壶免费茶水。”

    “老板,还是你会圆场,大伙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呵呵,大伙接着尽兴,若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今日酒饭钱两均有优惠。”

    掌柜说罢,又开始张罗忙活起来,客栈内渐之也开始恢复热闹起来。

    “不仅是那六大高手,那牛辅虽然功夫未臻一流,但其手下胡轸、徐荣、车渭、王路、梁涌号称紫阁五鹰,颇懂战术配合,前几日在白马寺据说抓住了商会的一个大首领,也有说是会长范青君,总之此人也不可低估。”

    “看来爹爹猜测二哥有难并非虚言,否则他也不会安排廉解两位大哥前来洛阳相助,只希望那人所说是为误传。”那靠窗坐着的‘男子’忽然低声喃道,脸上也带有担忧之色。

    此人正是淑窈,随行的两位自然是卫铭和魏延。

    原来那日魏延带着淑窈寻到卫铭之后,三人畅谈甚欢,淑窈也更是喜欢二人的无忌坦诚。又过了两日,卫铭二人来到范府道谢范士齐,恰碰到其正与彦牧等五人商讨要事。

    “你二人婉拒了我爹爹的大商令一职,如今却又北上洛阳,岂不是矛盾吗?”淑窈手托着雪腮,怅望着二人。

    “欸!那不一样,做了那大商令,总是有所约束。俗话所说;‘金笼虽贵,终不及林间自在’,就是这个道理。”魏延嬉笑着低声回到。

    只见淑窈似有嗔怨,淡淡地说到:“爹爹没有因为你俩拒绝而生气,反倒是安排彦大哥通知各大分会,你俩属于外卿。虽不在编制之内,但随时可以入会,以后你俩去了各地分会均是上宾待遇。”

    “我俩何德何能,竟得大长老如此厚重,而且淑窈还不肯计较,这眷顾之福不知怎么修来的!”卫铭见淑窈脸带不悦之色,因而宽慰此说。

    “我不知道这大商令有何好处,只是觉得如是你俩入会了,我也不会觉得那么无趣。”淑窈呆望着眼前的魏延,接着说道:“文长,洛阳之行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魏延被其盯的不由耳赤起来,眼睛也不敢与之对视,低首拙拙地说道:“大小姐,哦,不,淑窈,这饭菜马上要凉了,赶紧吃,赶紧吃。”

    淑窈见此,不禁‘噗嗤’一声,少女的天真顿时笑了出来,卫铭也随着笑起。

    三人本是俯桌低语,但淑窈一笑却被前桌那少年听个正着,此时他抬头恰看到其笑靥犹如浴水芙蓉一般,纯净灿烂。

    “淑窈,不要转睛,继续吃饭,有人正在盯向与你。”卫铭一边端起食碗,一边趁机传语说到。

    又过了片刻,三人吃过饭菜,径向上楼去了客房休息,未曾瞥眼看向庭中任何一落。

    待进了客房,只听卫铭‘嘘’地一声,而后便见魏延凝神听了一遍周遭。

    “那父子二人也上了楼,在对面厢房。楼下众人隐有高手四人,不知因何而来。淑窈,你睡床上,我与大哥守在门口即可。”

    “江东众人归来,这南阳城内诸多事宜非你彦牧亲为不可。青君与夔州一行虽有危险,我已安排廉青和少陵前去接应,脱身应不是问题。至于那江夏老鬼和飞贼,明日楚隐随我前去,亲会此二人。”

    淑窈想起那日在后庭偷听到父亲安排,方才知道二哥洛阳有险,于是便偷偷溜了出来,寻到卫铭二人。

    “我们三个一起北上洛阳?”魏延吃呆地凝望着淑窈。

    “对呀!怎么你不敢去?莫非怕了那黑道高手?”

    魏延自是不屑此说,回道:“我自出生一来,未怕过任何人,而且现在又有一身武艺,有何惧之?”

    “那你是答应我啦?”淑窈说罢便欣喜地跳了起来。

    “不,不,不不,我俩无甚牵挂,而且野性惯了,倒无所谓。你一个大户小姐,跟着我俩,这哪行啊?”

    卫铭随之也点点头,说道:“淑窈,文长此说并非无理之词,你若去了,大长老那边岂不是......”

    淑窈听到卫铭说到此处,眼珠不由溜溜一转,然后回道:“你以为以我的功夫,藏在暗处偷听,我爹爹与众位哥哥岂会不知?他定是知道我会寻求你俩帮助,而且我虽武功不行,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二人见淑窈执意要去,又听其分析有理,遂应了下来。稍时,淑窈便拿出装饰物什,将二人从眉毛、眼眶、鼻梁以及下巴做了修理,又贴上假须、更换发型、装点发饰,周身衣物也随之搭配调整,最后才将自己做了男装打扮。

    “这样就没人认得我们啦!”淑窈望着眼前自己精心打理的二人,不住地笑出声来。

    卫铭二人向来不拘一格,此时经淑窈一番打点,从发饰到五官,以及周身衣物均是上流标准,顿时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三人拾掇完毕,即行出发,待近这鲁阳城郊之时,天色已晚,故停在了这个客栈。只是客房已满,卫铭本欲夜路前行待至鲁阳城内再行安置。那客栈掌柜见三人同行,又均是男子,遂安排伙计将楼上储物间整理了出来,以解临时之需,淑窈却爽快地应了下来,故而惟有折中下来。

    “腾”“腾”“腾”“腾”

    此时已近夜半,淑窈已经睡下,但见卫铭伸手示意勿动,魏延在窗纸上破了个小洞向外观望。

    “是那父子二人方向?”

    魏延点了点头。

    “这四人滞空落下无声,而且节律一致,想必是平日里多有配合演练。”

    “看来这父子也非一般人士,竟让此四人暗中出手。”

    “开始啦!”

    只见那为首一人伸手一点,但听‘噹’地一声,一枚石子已击中父子二人客房扇门,旋而又听‘噹’、‘噹’两声,分别又中窗台、屋顶。

    屋内之人似已睡沉,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此四人也是谨慎,而且颇懂战术惑人。”

    卫铭接着说道:“那父子二人定是知晓,故不做声,所以这四人不敢直接闯入。”

    又过了片刻,房顶之人忽招手示意其他三人,旋而便直穿房顶而下,接着便听到门窗破裂之声,其余三人竟同时贯穿进去。

    “这四人终是耐不下性子,先行出手啦!看来那父子二人应该能对付得了。”

    卫铭话音刚落,但听‘嗵’的一声,先入之人竟从房顶直接飞出,而后正门之人也被踢了出来。

    打斗之声终是惊扰到了客栈其他沉睡之人,随后便见掌柜和伙计小跑了出来,待其见到有人正刀剑交错争斗,旋即便又退了回去不敢吱声。淑窈也醒了过来,附在二人身旁静静观望。

    此时六人已从屋内斗出,但见那父亲一把长剑横截三人,面无俱色。那少年与另一人对峙,也是稳居胜算。

    “咻”地一声长鸣过后,但见黑衣为首一人伸手一摆,其余三人分别围聚了上来,结阵围着了父子二人。

    “哈哈!袁公路不过如此,看我如何破你四人甑口方圆阵。琦儿,守好中位,不可使一人接近五步之内。”

    那‘琦儿’点了点头,手中长剑当胸平扫,一副淡定自若的神色。

    “原来是袁术的手下,只不知为何要暗中行事?”卫铭半有疑惑地摇了摇头。

    只见那父亲长剑寄出犹如长索一般,点、挑、切、刺无不得心应收,琦儿也是趁其父变招之时,随之出击配合,黑衣四人顿时阵势收缩不得。

    “这阵法在于步法配合,逐步收缩空间,犹如甑口捕鱼一般,你看那四人无论是防守还是后退都是同时进行的,只要那父子二人找到四人节点延迟之机,便解了此围。”

    果如魏延所述,只见那父亲几次击向四人踩位间隙,均因动作稍慢或是对方补防而遗憾撤回,琦儿也是如此。

    六人对峙半刻有余,终不得各自所需。

    “变阵啦!”

    卫铭说罢,淑窈只见那四人忽地凝聚拢向一侧,而后便犹如怒涛般接连攻去,其中一浪攻向那父亲当胸,另两浪分别向脖颈和下肢袭去,最后一浪直击琦儿。

    “叠浪四击!”那父亲顿时脸色凝重起来,喊到:“琦儿不可硬拼,错其锋芒,游走护身,待为父枭下这浪头。”

    “文长,这阵法似乎不如刚才那套,那父子二人直接对招破了地方来势即可,为何要如何应敌?”淑窈不解地一旁问道。

    “那方圆阵法困人可以,久居不下终会被寻到破绽。这叠浪四击可厉害多了,你看那相邻两浪去势和回势,都是向勾连的。”

    淑窈听魏延此说,朝洞外望去,果真如此。但见那第一浪去势汹涌,却非莽撞之势,上下翻涌之中暗藏变招之势,而且其蔓延之势又与上下两浪相互结连成网,似乎要吞噬掉面向之人。

    “真正厉害的却不是这浪潮攻势,而是后退之力。”

    “后退之力?”淑窈惊望着魏延。

    “浪袭之时,淹没的多是未有准备之人。但回落之时,尽可带走。”

    淑窈听罢,再去观察,果真如魏延所述,但见三人的攻势层层叠叠呼啸而去,回势张开之中似有吞噬收罗之意。那父子二人也只是紧密防守,未曾进攻。顿时,心中对魏延钦佩之意不禁脱口说道:“难怪你能片刻破了那四陷阵!当年彦大哥初试时被困于其中,过了好久才走了出来!”

    魏延咧开嘴,对着宽颜一笑,说道:“那四陷阵可比这四人阵法厉害多了,我也是恰好遇过,侥幸破之罢了。”

    “嗤”地一声,但见那父亲趁其中一人回浪但后招延迟之隙,手中长剑直袭而出,正中其中其腿肱之处。又听‘啊’地一声,那琦儿被黑衣人倒地之时弹手一剑也中右臂。

    “可惜啊!本已稳操胜券,只是那琦儿毕竟阅历不及其父,松懈防守,终是输了局势!”卫铭不由地叹到。

    “琦儿!你可无大碍?”那父亲见儿子身上中招,旋即刷刷扫出几剑,避退强敌,而后便退至琦儿身旁,将其扶起。

    “父亲,我无甚大碍!不必担心,退敌要紧。”

    那父亲心虽焦虑,但眼前形势如此,唯有再次架起防守之势,应对对方又起的叠浪之势。

    黑衣四人虽重伤其一,但其余三人攻势并未减弱,只见浪涛一层层连绵攻去。终是受琦儿伤势影响,那父亲心中已然不静,又不时得补防其子,于九浪过后身上也中了数招,虽未出血,但也是衣裳褴褛,狼狈不堪。

    淑窈但见卫铭微微点头,魏延随手拿起身边一粒花生,瞬间便沿小洞破窗而出,但听‘锵’地一声,正中其中一黑衣人剑身之上,随之其浪头便延迟了片刻。那父亲见此,也顾不得谁人相救,趁机便又刺了下去。而后,魏延接连又发两豆,黑衣四人均已中招,为首那人只是有高手暗中照应,于是便右臂一招,四人旋即撤离,须臾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四人撤离之后,淑窈但见那父亲,头发散乱,手臂也有血水不断流出,于四周扫视一圈之后,拱手示意一拜,然后便拉着其子回到了屋内。

    “这父子二人倒也是明理之人,知道有人暗中相救,虽未出声言谢,但也算拜了一番。”

    而后便听到那那掌柜痛哭之声,以及伙计收拾碎物之声。又过了片刻,只听那父亲从屋内走出,与掌柜交谈之后,又付了赔偿银两,渐之方才安静下来。

    “睡吧!时候还早,今晚应是没事儿啦!明日还要启程。”只听魏延淡然一笑,然后便依着长椅靠着门框闭上了双眼。

    翌日,鲁阳城内,卫铭三人刚行至中街闹市之处。

    “没想到这鲁阳城也是如此繁华,向年我随爹爹来过,比那南阳城可差远啦!看来这袁术也非庸碌之人。”

    “各路勤王诸侯副盟主,总管三军粮草,如此重任,非心细之人不可为之。况且那袁家四世三公,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嗯嗯,”淑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现在大军已经开拔,这鲁阳城内还是如此井然有序,这袁术确实是管理有方。”

    “你看!可是昨晚那父子二人!”卫铭突然低声说道。

    魏延循眼望去,但见一茶社旁坐有两人,一长一幼,正是昨晚被旧那对父子。

    “哈哈!看我去讨几粒花生充充饥!”魏延裂开大嘴笑着向前走去。

    卫铭朝淑窈尬之一笑,也随了上去。

    “掌柜的,上一壶新开的茶水!”魏延说罢,便在父子二人的桌前坐了下来。

    那父亲倏地回手按向了旁边的包袱,琦儿跟着也提防了起来。

    魏延不知何时已按住了那父亲的手臂,而后笑着说道:“不必紧张,小子只是想讨几粒花生而已。”

    那父亲听至此处,忽然双眼明亮起来,和颜说到:“原来是......”

    “不必声张,还是谨慎为妙。”卫铭续声言道。

    而后二人依次坐下,旋即伙计将茶水端上,那父亲二人又要了几碟点心,待一切均自齐备之后,方才开始叙道。

    “尊长何故如此遭遇伏击?”魏延先声问答。

    那父亲微微一笑,而后用手蘸取茶水在桌面写了几个字。

    “啊!原来如此!”卫铭但见桌上‘荆州牧刘表’字样,瞬间便知晓其中道理。

    “景升伯父,可认得淑窈吗?”淑窈朝四周望了望,然后低声问道。

    刘表望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不由地眉头一锁,思索了起来。

    “父亲!他是女儿身!”刘琦附在其父耳旁低声言道。

    “淑窈?”刘表听过琦儿所述后,仍是一脸茫然。

    接着淑窈也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眯笑着望着对方。

    那刘表忽见‘范士齐’三字,顿时便番悟了过来。

    “伯父,此间人杂,不便交谈,我们去商会里面再叙。”

    片刻歇息之后,淑窈带着众人过了两条街道,来到一个招牌上刻有‘商’字的绸缎庄走了进去。但见淑窈比划几下暗语之后,那掌柜即刻便领着众人来到后院一处僻静之所,随后便掩门走了出去。

    “淑窈!你若不提士齐之名,伯父岂能想起?向年见时,你尚不足八岁,如今已是大人模样,只不知你们为何如此打扮?”

    淑窈旋即将此行目的简为概述,说道偷偷溜出时一闪而过。

    “你父去了江夏?”刘表忽问到。

    “嗯。”淑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听说是黑道派老鬼和飞贼不断滋扰,江夏坞头已失三人,云梦徐长老也受有重伤。”

    “这盗贼扰民不断,我听说其还公开与官兵作对,待我到了荆州,必将其连根拔起。”

    “大人父子一行去往荆州,为何却折回这鲁阳城中?”魏延不禁问道。

    “呵呵,文长有所不知!正所谓反其道行之,以惑敌军。我自出洛阳一来,已受伏三次,昨日赖诸位相助侥幸脱离,那袁术必将安排于下一据点阻截。我故折返,稍后再行前去,一是为了修养伤势,二来也可以乱其部署。”

    卫铭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大人既是受命上任,何故未有随从共行?”

    那刘表怅望了一番,而后方才回神说道:“自黄巾造乱开始,荆州就一直动荡不安,民不聊生。但其却是军事要塞之地,可控四方多路诸侯,那董卓欲牵掣后方,却又无合适人选。我一个汉室落魄宗亲,不结党锢,又无甚势力,但这个身份其他诸侯也不敢明张拦截,那董卓也是想到此处,故方才任命于我。”

    卫铭听到此处,方渐之了解了这官场平衡权术,也明白了为何袁术的手下却要暗中行事。

    “伯父可不是寻常人等,当年常侍乱政,若非您挺身直谏,岂能居于小人之下。”

    刘表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长叹说道:“董卓把持朝政,祸乱纲常,实为贼子。诸侯名为勤王,也是利益所在。我刘景升蹉跎四十余年,虽无大德,但此次前去荆州,即便是满地荆棘,也必励精图治,不负皇恩所托。”

    “此份豪情非伯父不能当之!”淑窈微笑中钦赞地说道。

    “啊!”淑窈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惊呼出声来,然后接着说道:“此去南下皆是袁术地盘,必是道阻重重,不可不防。淑窈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哦?淑窈可有什么良策?”

    众人瞬间均围聚了上来。

    “伯父与兄长可做简易装扮,化作商会中人,南下送货,于悄无声息就到了荆州。”淑窈莞尔一笑,脸上写满了自信。

    刘琦不禁呆住了,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男装的少女。

    “妙啊!侄女这招暗度陈仓着实可行啊!”刘表也赞叹了起来。

    淑窈把掌柜叫了出来,交待了几句。又过了几刻,后院陆续又来了几人,分别是鲁阳一带的诸位商户首领。

    “伯父,诸位叔叔皆是我们本家的首领,不必担心。稍后,他们便会安排好手一路送货至荆州,你们随行就是啦!”

    随后,淑窈又和诸位首领一番安排。待众人退下之后,刘表又接着说道:“洛阳城内现在鱼龙混杂,那黑道正是猖狂。淑窈此行,千万不要去那白马寺,此处必是陷阱之地。可先去你蔡伯父家,探清虚实之后,再见机行事。”

    淑窈点了点头,而后掌柜又拿来衣物和装饰,刘表父子一番打点之后,南下的车货也已齐备。待食过午饭,刘表逐一与众人言别相谢。刘琦亦如此,不过相较于他人,对于淑窈似显得格外殷切,而且车行中不时地回首张望,直至转角淹没。

    冬十月的洛阳城,干冷萧瑟。卫铭一行自鲁阳别了刘表父子,又过了两日方才到了这皇城脚下。

    “我向时从这儿路过,城门处未曾有如此多执戟兵士,看来这大战在即,皇城中也紧张起来啦。”卫铭低声说道。

    “你看那些查视的官兵,旁边都有一个便衣人士,看装束和手法,应是武林中人。”魏延略有疑惑地说到。

    “莫不是黑道中人吧?看来鲁阳客栈里众人所说并非空穴来风,二哥真的有险了。”

    “嘘!淑窈,城中商会有可能是黑道和管家重点盯住的对方,我们暂时还不能亮明身份,一切见机行事。”

    淑窈点了点头。

    “金名,文长,商书遥?”一个巡防的官兵拦住了三人,盘问了起来:“你们从哪儿过来的?来洛阳做什么?”

    淑窈正欲答复,魏延突然向前一步,笑脸逢迎地说到:“官大哥,我们是商家家仆,那南阳袁术征兵,我们不愿与叛贼为伍,故而随公子前来洛阳避难。”

    “官大哥,朝中上大夫是我伯父,此次前来正是投奔于他。”淑窈见魏延假意此说,眼珠丢溜一转,旋而上前一步接着说道,顺手又暗递了一枚珠子过去。

    那官兵本是一巡防小伍长,蓦听两人各一句‘官大哥’,心里正自一阵得意,忽手中又收到一物,连忙安藏在袖襟内兜之中,然后便说道:“去去去!快去城里边去,不要惹是生非,本分做人。”

    三人连忙拜谢,刚走开十数步,忽听身后一低沉声传来:“站住!”

    只见一中年男子走了上来,身着便衣,手持长剑,鬓边两缕长发低垂,脸上更无表情,双眼冷冷地盯着卫铭三人,全一副江湖人士形象。

    “这位尊长,可是有什么要事相问?”

    “呦!二爷,怎么烦你亲临过来啦!这三人刚才我查过了,并无可疑之处。”那伍长也随即小跑了上来,慌忙说到。

    “哦?无甚可疑之处?”那二爷并未动身,只是冷漠地斜向身旁的伍长。

    “商书遥,南阳人士,伯父是朝中上大夫,其余两人是家仆。”

    “家仆的衣着如此华丽,想必也是个行商大户,又来自南阳,莫不是商会中人?”二爷突然向前了一步,语气似也有些强硬。

    “敢问尊长,可是行商犯了国法?”淑窈突然敛起了坦真,正色地问到。

    “哦?果真是傲骨之人,非士即贵。”

    “大胆,竟敢对二爷如此不敬!”

    那伍长正欲继续呵斥,只见二爷挥手禁之,然后又接着问道:“在南阳作甚买卖?伯父又是何人?”

    淑窈拦下了欲言的魏延,蔑之一笑,然后说道:“尊长可是官家人士?”

    那‘二爷’不由一愣,脸上愠色忽现,旋而又复平静,而后说道:“你们走吧!”

    待淑窈三人离开之后,那二爷旋又低头朝那伍长交待几句,然后也离开了。

    “淑窈,果真是大小姐风范!适才我差点也没忍住!”三人又过了条街道,魏延悉听了一遍周遭,方才赞许地说道。

    “我们虽然藏匿了身份,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把捏,而且适才那男子应是黑道中人无疑,我更是不能失了威严。”淑窈回道,然后便是会心泯然一笑。

    “那人虽是暂时妥协,也只因城门处人多口杂,他又非名正言顺,惟有如此。”卫铭补充说道。

    淑窈略有思索,然后说道:“看来我们要分开行事啦!你俩先到商会的伊洛客栈以普通身份落脚,我去一趟蔡伯父家,晚些再去汇合。”

    “不可,此时那男子必是通知黑道众人寻找我们,你一人前去太危险啦!我俩先送你前去,而后再去客栈。”卫铭即刻说道。

    “也不行!黑道已然盯紧,我们三人同行太明显,必须得分开行事。”淑窈低吟说到。

    “还是我护送淑窈前去吧!大哥,你去客栈歇脚等我俩消息,放心吧!定无大碍!”

    卫铭知道魏延功夫较自己高出不少,看似鲁莽却心细机警,由他护送必无大碍,自己一人即便遇到危险,脱身也便。

    于是三人便约好会面时间,淑窈把客栈位置以及商会标识讲与卫铭,又向他详述了会面的手语,若是真正遇险,可借之向掌柜亮明身份。

    大汉的帝都果是磅礴大气,虽是动乱不安的年代,但无论是建筑上的恢弘,还是连苑而起的高楼,就连街道的宽阔以及行商的布局,都非宛城和鲁阳能比。卫铭别了淑窈二人之后,绕行穿过几条街巷之后,路过一闹市,又买了一定斗笠戴上,一个时辰之后方寻到城北的伊洛客栈。

    此时正值饭点时分,厅堂中喧嚣非常,卫铭要了碗面食和一壶白水,找了個寻常位置坐了下来。

    那掌柜约莫三十余岁,体态微胖,但目光坚定有神,犹是那对强劲有力的双手,更显得其是练家子无疑。

    “此间嘈杂,但掌柜的声音铿锵有力,而且气息平稳,正如淑窈所说,应是那蒲山掌段阔。”卫铭正自吃着,忽然耳朵微微一动。

    那掌柜也发现了异常之处,招呼伙计退后,独身来到了门口,拱手说道:“列位可是来我客栈饮食?”

    卫铭但见瞬间有五六人围在了客栈门口,一粉面公子哥模样的少年从后面走出,轻浮地说到:“段掌柜做生意的还怕客人前来?”

    掌柜也非一般人等,只是蔑之一笑,淡淡地说到:“客栈虽大,但此时已无空席,牛公子还是另请歇脚之处吧!”

    “哈哈!岂有做买卖赶客之道理,若是连这都不懂,这客栈交给我昆吾派得了!”说罢,那牛公子便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其身旁众随从也哄笑了起来。

    只听掌柜冷笑一声,厉声回道:“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枉论行商之道,别说是你,即便牛河梁亲来,我这店今日也无空位可待。”

    说罢,那掌柜随手一摆,径向走进屋去,门口守卫的牛公子的两个随从便一个踉跄,差点倒地。

    “大胆!”那牛公子怒气顿生,跨进了门来,指着柜台吓到:“我今天就进来啦!我倒要看看若是有起开的桌位,你掌柜的到底待与不待?”

    掌柜的依旧冷漠一笑,朝身旁伙计低言几句,那伙计便走开了,而后说道:“诸位请便,若是敢惊讨到其他客人,我段阔也非好惹之辈,犹是你这黑道中人。”说道最后一句之时,掌柜故意将声音抬高了不少,庭中满座皆可听闻。

    那牛公子正是昆吾派掌教之子牛辅,平日里多于商会交手,他了解这段阔身手,而且又是在这洛阳城中,即便自己得太师厚爱,也不敢恣意放肆。此刻段阔这一声,浑厚醇正,牛辅也不禁收敛了不少嚣焰,带着一丝忿忿唯唯退下。

    客栈里确如段阔所说,座无虚席,牛辅满脸愠色,忽看到一处仅有一人,正是卫铭所在,正欲前去坐下。但见一条身影一闪而过,那掌柜便先行坐了下来,手里端着一叠花生,另有一壶陈酿,朝卫铭泯然一笑,说道:“清水寡面,岂不无味?小兄弟,肯饮一杯否?”

    卫铭会意一笑,而后回到:“掌柜如此照顾,小子岂能扫兴?”,说罢,便摊开桌边两碗,将酒水倒了下去。

    那牛辅见二人如此唱和,愤气顿生,不由地怒道:“小子,你是何人?竟敢与我作对!”

    卫铭哂之一笑,回到:“小子向不结怨,只与奸佞和小人为敌,敢问阁下属于哪种?”

    牛辅听罢,旋即举手朝着卫铭头顶愤愤击下,未及半途,便被一只手臂当空拦下,而后便被甩向了后面。

    “哼!敢在我段阔地盘撒野!伙计,赶人!”

    众伙计听到掌柜喝声,当即五六人围聚上来,将牛辅众人挡在了眼前。

    “段阔!不要忘了你们的人还在我手里,看你能嚣张几时。”牛辅狠狠地说到,然后便带领众随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昆吾众人尽皆走后,段阔又坐了下来,微笑着对卫铭说到:“小兄弟初来乍到,虽然惹了这纨绔子弟,但不卑不亢的气概,段某钦佩,请饮此杯!”

    卫铭见掌柜立场坚定,又晓通大理,果是豪情之士,正欲举杯相饮,忽见那牛辅等人又走了进来,满脸得意之色。随后又进来一人,军装打扮,正是岐棘山旧识樊稠。

    段阔也感到身后之人,但其并未转身,反倒是将手中酒一饮而下,然后朝卫铭做一请进姿势。

    “哈哈!小兄弟果然痛快之人!只是有些不速之客扫了雅兴!”段阔见卫铭尽饮碗酒,慷慨无惧。

    “醇正香浓,口感细腻,无醴糟其中,掌柜果然好酒!”卫铭也笑着回到。

    “欸!小兄弟有所不知,我这店里酒水自酿成之后,又过十余道过滤,那渣滓全被抛去了外边,因而淸洌无比。”

    “哈哈哈哈!痛快!”

    两人齐声笑道,随之又饮了一碗。

    “唉唉!我说掌柜的,有客来到,为何不迎?”那樊稠已近段阔身旁,只见他并未理睬,显得有些不耐烦,脸有急躁地喊到。

    “哦?原来是樊将军来到,段某只顾尽兴,未曾看到,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好啦!好啦!不用废话,我听说你这刚才有人故意惹事?可是属实?”

    “噢,对,是是,刚才是有些宵小之辈,后来被我抛去了外边。”段阔眯笑着回道。

    “抛去了外边?去了哪里?”樊稠略有惊讶地问到。

    “好好的一碗酒水,怎么混入了一粒渣滓,可惜啦!”段阔伸手一弹,但见一点黑迹擦着酒面从碗边飞出落在桌面,原来是一粒碎小木屑。

    “樊将军,不要与这掌柜口舌之辨,那小子正是他对面饮酒之人。”牛辅见樊稠被段阔所绕,连忙上前说到。

    “伙计!怎么又放此人进来?快于我赶了出去!”

    “大胆!谁敢乱来?太师府的人你也感动,掌柜的,你这生意还做不做啦?”樊稠见众伙计欲上,旋即大喊一声,又按向腰间悬刀。

    “樊将军且慢!段某做生意向来以理相待,适才牛公子无礼闹事,故而被赶了出去,在做诸位均是见证。”

    那牛辅显是知道自己理亏,而樊稠又非灵巧之人,眼珠忽地一转,上前嬉笑着说到:“樊将军是依令巡防,彻查有无叛军奸细混入城中。我恰与将军相遇,又是熟识,掌柜的,可有违法否?”

    “对对!本将军是来查这来往之人的,牛公子只是巧遇。”

    段阔见这牛辅全一副无赖皮相,心中厌恶之意不断,但这樊稠确是巡城首领,自己这客栈又是来往栖息之地,每日都有官家查认,无法拒绝,惟有诺诺说道:“将军请查!住宿客人均有登记冊薄,流动客人也是有官家确认过的入城通行证,未有不明来客。”

    伙计将冊薄呈上,樊稠又命人确认了一边通行证,核实无误后,笑着说到:“既是合法经营,未有可以之人,本将军也就不再打扰,掌柜好生经营,不可使人再行闹事。”

    段阔应允了一声,又以礼客套一番,正欲亲身相送,那樊稠朝卫铭望了一眼,似有相识之感,于是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来洛阳作甚?”

    卫铭放下手中之筷,微微一笑,答道:“禀将军,小子金名,有通行证,适才兵大哥查验过了。”

    “樊将军,正是那三人之一,不可放过。”

    樊稠见卫铭对答顺畅,未有闪烁之色,正欲转身,突听那牛辅背后喊道,旋即抽刀架在了卫铭脖颈之上。

    “将军,鄙店客人未有违纪之人,何故如此?”段阔急忙上前,忽见樊稠颜色凌厉,适无刚才庸碌之意,伸出的右手又撤了回去。

    “段阔!你这生意还做与不做啦?竟敢想与我动手。”樊稠厉声呵斥道。

    “樊将军息怒,段某失礼啦!”段阔连忙恭维地致到。

    “段掌故,本将军非无理之辈,只是今日听太师府人说有三个人似是乱军奸细,恰此小子名字重合其中,故先行带走盘问。”

    “将军论断自有法制遵循,不必与鄙人解释。只是这黑道之人与此捣乱,将军莫被其蒙蔽啦!”段阔狠狠地瞪了牛辅一眼。

    那牛辅正自得意,忽见段阔冷眼扫来,不觉浑身一抖,转而故作平静地回到:“国家大事,匹夫有责,我只是如实禀报。此人是否奸细,樊将军自会辨别,难不成段掌柜有意阻之?”

    “好啦!好啦!段掌柜,商会是朝廷钦赐,昆吾派太师也已授名。你们之间只要不违国法,合理竞争,官家不会介入。且牛公子是太师府的人,与奸细方面敏感实属常理,此时个人恩怨暂且搁下。”

    “是!是!樊将军言之有理,段某大意啦!”段阔再行施礼,那樊稠倒也未再追究,道了声客套便命士卒押着卫铭朝门外走去。

    那牛辅临走时一副得意之色,忘形地笑着说道:“段掌柜,守好你的店铺,但也不要忘了搭救你们的首领噢?”

    忽听‘呦’地一声,段阔松开了牛辅的右手,笑着说道:“樊将军,牛公子慢走,段某不再相送。”

    “多谢掌柜的好酒!待小子验明清白之后再来痛饮!”卫铭路过段阔身旁时忽然说到。

    “小兄弟保重,届时若是前来,段某必亲虑酒水,定无任何渣滓掺杂其中!”

    “哈哈哈哈”

    两人对视大笑几声,而后樊稠等人便押着卫铭离开了客栈。

    “金名,一十七岁,南阳商府家仆,随主人商书遥前来洛阳投奔伯父避难,于申时三刻至南门,其主携另一仆文长先行探亲,其奉主命于酉时左右至伊洛客栈歇脚。”

    樊稠带卫铭折过几个街道,来到一处僻静巷子,然后命人仔细盘问了一番,此刻正望着眼前呈上的问询之书,未有异常之处。只见其中入城通行证明、行进路线以及时间节点均一一对应,且其对答之时气色、态度也不见惶恐之意。于是便故作沉定,带着官腔厉声说道:“既无可疑之处,又持朝廷通行文书,现在你可以离开啦。不过在这皇城之内你要安分受己,若是被本将军发现你惹事生非,必当细作抓来。”

    “将军请放心,小子定是那守法之人。”卫铭说罢,捡起身边的包袱,望着樊稠那高傲的姿态,虚伪地做了个拜谢的手势。

    “如此最好!走吧!”樊稠说罢,仍是满是不屑地朝卫铭俾睨了一眼,待其走至巷尾时朝远处遥遥招了招手,随后便诈笑着带着众随从慢慢离开了。

    此时暮色渐深,此处城区却静的犹如子夜一般,卫铭但见远处高楼不断,但却非繁华连片而起,反倒是间布穿插,而且连周遭的围墙都是绵长肃严,时可见流水贯穿而出。虽是冬日,未曾凋零的异树花木在各自的府院竞相着豪奢。

    卫铭知道此时已入了官贵之区,而且知觉告诉他身后有跟踪之人。只见其瞬间便加快了脚步,寻了一条暗巷闪了进去,而后便游身而起将自己贴于半壁之上。又过了少时,但见有五六人从后面分别赶来,四处慌乱找寻。随后又出一人,满脸桀骜纨绔之相,朝众人阔口大骂几句,然后又愤愤地从腰间掏出一物放到了口中。

    “果是那黑道牛辅。”卫铭微微一笑。

    “嗡”“嗡”,忽听两点轻似虫鸣之声传来。

    “铮”“铮”,片刻之后,又闻清脆绵长之音。

    “嚓”,但见嘲哳一惊,卫铭急闪跃向对面墙壁,而后便是‘嗤’地一击,对面墙上顿见火花。

    借着火光映射,卫铭但见那牛辅不知何时已是手持长鞭,站在了自己的对面,脸上一副诧异之相,那五鹰也瞬间围聚了上来。

    “竟可躲过我的流音三阶,看来你也非等闲之辈。”牛辅回身说道,声音悠悠暗含绵长劲力。

    “一阶听息,二阶辨位,三阶出击,以音律融合武功,看来这牛辅也殊不简单,不可小觑。”卫铭见牛辅假借音律波动感知敌手,自己适才并不知情,误以为是闲散子弟娱乐而已,孰不知正是这大意之际,心随声动,被其瞬息抓住间隙寻到了藏匿的方位所在。于是便运起五禽鸟气,胸口浑浊之气瞬间全无。

    “牛公子好雅兴,客栈讨不得酒喝,却于此处长鸣助兴!”卫铭微笑着说道。

    原来白日里在城门口拦截卫铭三人的是牛辅二叔,牛子骥之父牛千古。那伍长本已放行三人,牛千古发现有可疑之处,但黑道毕竟非朝廷编制,又于城门处行人众多,不便过多纠缠,也是为了放开深入探明三人。那牛辅得之此事后便带着五鹰四处找寻,于伊洛客栈被段阔和卫铭扫出门外,颜面全无。恰碰到樊稠巡防,于是便随着进去本欲找回点颜面,却没想到正欲二叔所说三人之一金名,因而借樊稠之手将其带出。那樊稠将卫铭带至幽静之处,假做一番查验,而后便离开,卫铭自是留给了牛辅。

    “哪来的野小子?莫说你是二叔怀疑之人,即是今日商会客栈敢于我作对,你也休想脱离。”牛辅说罢,手中长鞭当即直伸向前。

    卫铭但见那鞭影盘旋左右而来,绵劲之中暗含突袭之意,犹如毒蛇佯攻一般。于是便凌空起身,以一记‘猿猴腾挪’瞬间跃至其背后,右手做梭锥形状击出,左臂当胸横扫,正是那鹿抵熊御之势。

    五鹰也与其主出手之际同时抢上,分别以短戟、月斧、朴刀、吴钩、锁链五向击出。但见夜色之下光影隐约起伏,时而如同蠕动的螟虫般点点离离,时而又如脱笼猛禽般迅捷如流。五人招数不同,出击方位相异,兵刃上更是均有独特之处,但进攻速度、防御意识以及配合步调却是稳而有序,纯熟自然。

    十余招过后,卫铭已发现最大的威胁乃是五鹰。那牛辅左肩早已被其以鸟式抓伤,左腿也中了一记重脚,此时正退出圈外疼痛难耐。卫铭知道此处均是官邸,虽然幽静,但巡防却是侧重,久斗下去若是被那官兵碰到,自己则更无脱身之计。于是便以一式熊甩之劲,欲裂开胡轸短戟前来之攻路,强行夺道而出。

    那胡轸见卫铭改变防御策略,反攻自己,一把短戟当即改为横切,随之左掌也稳稳击出。于此同时左侧的王路的朴刀也档了过来,与胡轸并做一路,右掌也是伸出,配合身旁队友,以阻断卫铭夺舍之路。

    只听‘嘭’、‘嘭’几声,胡轸和王路分别后退数步,卫铭也被其避回到原来位置,那梁涌、车渭与徐荣瞬间便又变换位置,结定阵型,以填补王胡二人空隙。卫铭见几人无论是招式还是心意都是配合严谨,而且功夫均是不弱。

    原来卫铭适才腾空点开了刀戟,但王胡的掌力却是同时击到,由于其他三人攻势也是凌厉随后而至,故其与眼前二人交击之时,左右双脚分别又做分拨之势以解背后之围。终是阵形之忧,卫铭虽破开了前去之障,但仍是被困于三人牵制之下,不得挣脱。

    那牛辅更是大为诧异,五鹰独斗虽非一流,但自结阵配合以来从未遇到敌手。眼前这小子未满二十,却在十数招之后击倒两鹰,虽未其仍未脱逃,但也是罕见了。

    “镝”的一声,牛辅又吹动口中之物,随后喊道:“声乐五行结阵。”

    “宫君”、“商臣”、“角民”、“徵事”、“羽物”

    卫铭忽见五人口中依次喊出,而后便重新站定位置,全不似适才互补之势,非卦非相,各自独立。

    那胡轸领宫君之位,持戟平平伸出,似无任何喝彩之处。卫铭但见其戟身左右摆动势犹如游鱼凫水一般,袅袅前行,未见任何杀意。

    徐荣的吴钩于胡轸前行过半之时方才启动,其攻势较那短戟起色了不少,如同刈廉般切点而下。

    随之王路的朴刀也劈裂而下,虽然方位精准,但却无霹雳之劲力。梁涌的月斧相继而出,已有微微呼啦之风声。

    但最为惊讶的确实车渭手中的锁链,以最柔的劲力却发出最撕裂的响声,犹如鹰隼猎物般凶猛袭来。

    卫铭不敢大意,此五人看似招式平平无奇攻势,却是暗含刺、荡、切、剌、震、崩、钻、击之演化,而且又以封、挡、缠、绕、围、合、聚之力将周遭锁死,未留任何空隙。

    只见夜色之下,一道金黄剑影闪过,然后便是‘噹噹’几声,五人忽然齐聚卫铭身上的兵器尽皆散开,卫铭立于中间,手持长剑,脸色凝重非凡。

    ‘咦’

    牛辅与那五人禁不住同时惊出声来。

    原来卫铭见五人招式虽是朴实,但是隐藏变化无数,不敢大意,旋即拔出身后黄金蕊,以一记‘满月’瞬间击出,恰于五人兵刃相接。

    第二波进攻已开始,但这次却较上次截然不同,但见五种兵刃上下起伏,似伶女飘带般欢舞跳跃。其刚劲之时疾快飞矢流箭,阴柔时又若涧中溪水,从容淡定。

    卫铭不得阵法要害,也寻不到间隙可乘,当即一招‘飞瀑’迎上。这招乃是其在岐棘山观水所创,看似至柔实则包罗阳刚之相。只见黄金蕊如一条白练似的,盘旋蜿蜒前去,剑影百折千回,剑身铿锵有力。而后但听风声、水声骤起,剑影交上五人兵刃,瞬间化作千万凝珠,而后再结珠成幕、成瀑,瞬间将对手招式与兵刃包裹其中。

    星光伴着月光,剑影缠着刀影,啸声淹没怒声,但听‘轰’地一声,场中六人又一次分开,卫铭手持黄金蕊借机以一招‘仙鹤腾翼’向上冲起。

    但是他依旧没有逃脱出去。

    五鹰虽是被卫铭内力震开,但并未乱了阵脚,只见其各自身形诡异散开却又瞬间飘至。卫铭但见他们后退之时上下起伏不似常理,身形飘忽犹如鬼魅般轻盈,但姿势却是曼妙优雅,使人无法捉摸。

    ‘噹’、‘噹’两声,黄金蕊当空又交接了两声。那梁涌和车渭不知何时已经占位阻住了卫铭的去路,胡轸三人也随即攻其下肢。

    第三波进攻已然启动,卫铭被逼回了原位,但见其面色依旧,未见任何焦虑。五鹰虽然守阵成功,但见几人已是汗如雨下,衣衫尽湿。犹是胡轸和王路二人与卫铭近交最多,此刻体内气血翻涌难耐,正不停地大喘,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牛辅知道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五鹰乃父亲亲训。‘天罗地网’可困一流高手,久斗必耗其力、其精、其神,终被己所获,犹如猎人得归一般。‘声乐五行’,惑敌眼观、迷敌耳觉、诱敌身形、乱敌心智,但最终是以疑敌锁己取胜。所谓疑敌锁己者,敌手于阵法变换中尝试攻防皆不可通,又看不破阵法首位所在,犹如飞蝇被困于瓮中,距离自由仅隔咫尺,却是四处找寻无可奈何,逐渐被自己所猜、所思、所试、所败消磨掉体力、心气、精神,最终在疑惑中无形无奈放弃,犹如将自己锁死在这密闭空间一般。白马寺一战,商会被俘的高手即是在第四式‘乱敌心智’下终被所擒。此时眼前这少年似是定力、精力均佳,不受自己阵势所惑,目前已交手近半个多时辰,虽然困得住他,但却未伤及其任何一丝,且五鹰已有力衰之意,若是再长久下去,此阵法必将因己方力竭被敌手所破。

    “镝镝”,牛辅连鸣两声,只见那五人心领意会,旋即又变幻阵型,正是那‘声乐五行’之‘疑敌锁己’之式。

    卫铭瞬间但觉眼前无论是气场还是压迫感均是倍增,五人依势站定,高低不一,手中兵刃也是因站势而宜摆放在当前。

    随着牛辅又一声镝鸣,五鹰同时发起了进攻。

    忽见中宫之位,风沙骤起,初淅沥萧飒,渐之奔腾澎湃起来,与卫铭手中长剑交击起来,单闻鏦鏦铮铮之声。

    西方商位也是金光闪闪,犹如夕落之晚霞,点点离离交织不断蔓延,看似柔和却又不失凌厉之感,使人顿觉眼目眩晕。

    东方角之方位,草木丛生林立,旋而薄雾弥漫,渐而扩散不见万物。但听青龙隐匿之啸声震耳发聩。

    离火也渐从南方徵位燎原燃起,逐渐扩散蔓延开来,卫铭但觉唇舌干涩,躯体也开始燥热起来,似有失控之感。

    北方的羽水则是最为危险,无论是霜雪、冰刀、还是寒水,都泛着沉沉的死寂之相,令人从躯体到精神生机与活力俱无,甘欲坠倒于地而后放弃。

    卫铭定了定神,再观之望去,眼前迷像俱消,那牛辅依旧站在原处不停地镝鸣指挥,五鹰则是有序地攻之。

    只见一黄一蓝两条剑影缥缈穿梭于五人围攻之中,黄色剑影被犹如三条手臂同时挥舞一般,瞬间挥出三团光影交叠的剑芒出来。那徐荣的吴钩、梁涌的月斧以及车渭的锁链刚与之接触,瞬间便如进了湖水一般,劲力尽消,且这湖水奇寒无比,三人不禁一阵寒颤。蓝色剑影更是绝伦,但见其剑芒五锋并蒂,其中以中间一芒最为耀眼,犹如孤峰傲立一般,其旁边两芒相继灵现相随,于行进中不断补充中芒之力。另外两侧芒则是如同守御一般,不断地向周遭扩散,以劈开左右空间。

    原来卫铭见敌手阵势奇特,配合之间不见间隙可乘。自己虽能看懂变化根源,却是找不到阵型牵掣启动之处,旋即便将美人泪也抽了出来,右手‘三潭’左手‘五垛’招式齐发而出,这两招也是岐棘山所创,今日也是初次临敌。

    忽听‘啊’地一声,那牛辅被美人泪侧芒正中双肩,此时鲜血正汩汩外流。

    此时六人的相斗也在这一瞬间结束了,但见徐荣身上衣服也是褴褛不堪,身也几已退出阵型。梁涌满脸血痕,显是被剑芒所伤。胡轸虽未受伤,但此刻正手持两截断戟,双眼俱是惊恐之色。而此刻卫铭双剑已尽落于地,右手正抵住了王路当空而下的斧柄,左臂却被被车渭的锁链缠于腰间,链上的倒刺已破过衣衫直鈎刺入皮肉之下。

    卫铭还是输了,他终是没能破开这声乐五行阵法。

    “公子,此人武功极高,该如何处置?”王路颤声问到。

    “我五人虽然擒下了他,但感觉如同大败了一般。”车渭也接着说起。

    牛辅忍者疼痛站起身,狠狠地说到:“直接杀了太便宜这小子啦!二叔既然说他是奸细,先将他带回去,让他尝尝我昆吾派的酷刑再说。”说罢,走向前去,朝卫铭身上又重重地踹了几脚,终是引动了肩伤难耐方才住手。

    “这两把剑确实不错,这小子以后怕是用不上啦!公子请自行留着耍用。”徐荣捡起地上的黄金蕊和美人泪,回鞘后直挂在了牛辅腰间。

    众人刚走几步,那牛辅忽然一拍脑门,大声说到:“哎呀!被这小子耽搁啦!差点误了大事,今晚太师邀宴去蔡家赏乐,爹爹应是已经过去。你们安排两人先把这小子押回去交由二叔,然后再去蔡府汇合!”

    “哎呦!”那牛辅正自得意,却忘了肩头之创,旋又瞪了卫铭几眼

    徐荣应了一声,先行而去,梁涌和车渭押着卫铭紧随其后。待牛辅带着其余二人走过街口向东折去之后,但见另一条深巷之中,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