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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海底的沉船

    “皇兄大人!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卿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张脸都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情。

    国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不!我怎么能跟我的好弟弟开玩笑呢?从今往后,整个白藻区一切物种的生死都由你来决定!”

    卿烛低下头,稍加思索便说:“那我猜……我猜一定有条件的吧……”

    国王听到卿烛这么说顿时露出了非常喜悦的神情,他接着说:“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来,我们进屋说,这件事就我们两人知道就可以了。”沉船的内部非常地宽敞,有很多桌椅,虽然摆放的比较凌乱,可是看得出来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储酒室,里面有许多橡木桶漂浮在中间,而下面的桌椅则是被竹钉钉在了地面上才使得它们不至于漂浮起来,国王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而卿烛也坐在他的对面,他从柜台拿了一瓶已经没有标签的深褐色酒说:“皇兄大人,您要不要喝酒呢?”

    国王望着四周不禁感叹说:“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在这里建一个住处的。”国王微笑着看着他说。

    卿烛先是用尖锐的牙齿把酒塞咬了出来,然后说:“皇兄,你是知道我喜欢喝酒的,但是海底酿造酒的条件太苛刻,但是地面上的酒又必须用他们的货币结算,当然了,用黄金也是可以的,但是他们的商人大多很奸诈,久而久之我也吃了不少亏,所以只能想办法赚一点他们的钱,这样就能买一些酒来喝。”

    “原来如此。”国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随后他接着说:“接下来有一件事,需要你来替我做,而这件事也能帮你换更多的酒钱。”

    卿烛一口把瓶塞吐了出来,语气急促的说:“皇兄尽管尽管吩咐!皇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什么我一定照办!”

    国王想了想说:“这件事就是屠杀这个区域内的一切活物。”

    卿烛见状愣住了,望着国王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只是过了很久他才接着说:“我……没听错吧,您可是他们的国王,怎么可能要……把他们全部杀死呢?”

    国王站起身说:“有些事情你并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卿烛深深吸了一口海水然后从鼻孔里呼了出来,沉默了良久才继续说:“皇兄,我听明白了,但是这里的人口少说也有几万,全部屠杀干净确实不太容易……况且……”

    国王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了他,然后他说:“当然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做,我会派一支军队给你,让他们乔装打扮成黎明之国的军队,然后你带领那些人进行屠杀,这样就可以了。”国王的语气很慢,甚至可以说非常慢,而且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目光也缓缓地掠向了面前惊慌失措的卿烛。

    卿烛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接着说:“那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陛下!”

    “你不是一直叫我皇兄吗?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是改口叫陛下了?”国王微笑望着他说。

    “那是因为……我喝醉了。”卿烛苦笑着把眼睛稍微抬了抬说。

    “喝醉了也没关系,但是你可不要忘记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是!”卿烛跪了下去低着头说。

    国王说:“明天的时候,你来军营,我会给你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并且是已经乔装打扮好了的军队,你带着他们连夜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事成之后,你贩卖的人鱼膏所得到的钱都归你,并且……军队也赏赐给你。”

    “遵……遵命!”卿烛低着头再也没有抬起,只是怔怔地望着地面说。

    “好了,那你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好这件事吧,我先回去了。”国王的眼睛不再看向卿烛,而是看向了门外汹涌的暗流,它们在绝大数海底生灵的眼里都是不存在的,但是国王不仅看得到,而且是相当地清楚。

    “臣!恭送陛下!”这时卿烛面对着国王,依旧是低着头,他的嗓门开始很高,但是说到“陛下”两个字的时候,明显沙哑了很多。

    国王也不再理会他了,直接走出了门,而门口的阿图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望着他。

    国王走后,卿烛独自在屋里喝着闷酒,阿图见状迅速跑了过去,他走到卿烛的面前跪下说:“卿烛大人!陛下都跟您说了什么?能不能让阿图也知道,阿图可是一直担心您的安危呢!”

    卿烛望着面前的阿图苦笑着低下头,想说些什么却久久没有开口,他的眼神有些荒凉,就像一望无际的海底荒川。

    只是过了许久,他终于说话了……

    他说:“阿图……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我记不清了……大概有七个月,也可能有八个月……”

    “对于你来说……算是大半个人生了吧。”卿烛叹息说。

    “是啊……我们的种族,一生差不多只有一年左右,有的甚至只能活八九个月,我真羡慕你们……能活数千年之久,可是阿图没那个福分……”

    卿烛再次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阿图,这一次……我要单独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而这一次,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阿图慌忙说:“亲王大人!是阿图做错了什么吗?阿图能改!”

    卿烛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阿图啊,其实我们这一生都很短暂,回过头想想……一年,或者一千年的寿命,又有什么区别呢?最终都是化为泥土,也失去了所有记忆,就像一切都未曾发生。”

    阿图有些慌了,他问:“亲王大人,您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您以前从不这样……”

    卿烛再次喝了一大口酒说:“或许我已经醉了,可是现在想想,清醒与喝醉,又有什么不同呢……”

    阿图低下头沉默了半晌说:“那你答应我,要帮我向奉家的女儿说媒。”

    “我答应你!不过呢……也要等我回来。”卿烛微笑着望着阿图,但不知为什么,聪明的阿图此时总觉得卿烛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他,可自己人微言轻,却又不方便多问,只得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时间很快来到了三天之后,这三天的时间里阿图一直居住在卿烛的这艘破船里,他在卿烛刚走的时候还不敢胡作非为,但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早就已经释放了本性,坐在卿烛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又吃又喝,毕竟,整艘船里只有他一个人,不过光是这样也很无聊,并且渐渐地开始郁闷起来,于是便来到了白藻区的居民区,打算做一些打家劫舍的事情。

    而白藻区之所以被称之为白藻区是因为这里有着许许多多白色的水藻,而这里的人鱼便是居住在用石头和白藻堆砌而成的石穴里,周围的水非常清澈,那些石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中间还有一条整齐的鹅卵石道路,道路的两旁还有一些路灯,路灯的光源是一种被称之为“盘鱼”的鱼类,这种鱼会发光,长得像蛇,只要按时喂它光线就不会减弱。

    阿图把随身携带的一些毒鱼子喂给了一部分“盘鱼”,盘鱼吃掉后自身发出的光便逐渐地暗了下来,最终除了一些生命力顽强的盘鱼之外,其他的盘鱼几乎都死的差不多了,阿图随后便找了一块黑布蒙住了脸,走到一家用红色鹅卵石和白藻筑成的房屋的面前,尽量地大声喊:“收税了!收税了!我是亲王的税官!你们都给我出来!该交税了!”

    这户人家是一条雄性的人鱼和他的女儿,见到阿图来便惶恐不已,其中他的女儿更是深深地惊恐,她问:“大人,税不是已经交完了吗?为什么还要……还要收呢?”

    “别给老子废话,让你们交税就赶紧交,不然的话……拿你自己抵账也可以!”

    阿图讥讽地看着那只雄性人鱼的女儿说。

    最终雄性人鱼没有办法,只得把家里仅剩的一些铜块给了他,阿图接过铜块便喜不自胜地离开了,丝毫没有察觉到灭顶之灾已经悄然来临。

    屠杀事件发生在三天后的一个傍晚,这时海底有着无数平静的磷虾幽幽地散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海的上方有冰层开始大面积地融化,那是无数的商队破冰而来,他们施加了一些玫瑰色的粉末在冰层上,冰层便开始融化,从冰层的上方抛下来许多巨大的渔网和钓钩,随后便有无数的鱼虾被捕捞上来,无论是幼小的沙丁鱼或者凶猛残暴的鲨鱼都一概被渔网捕获,他们把那些鱼捕捞上来便迅速地开始制作鱼干或者撒上盐保存,再或者撒上一些海水使它们不至于那么快死去,不过因为人鱼生活在海底,所以捕捞起来相当地困难,不过他们还是尽可能地把渔网撒在更深处的海域,也祈祷幸运之神能够眷顾他们,因为一条人鱼的价格,便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辛苦劳作了。

    而这时的海底,卿烛正带着从军营中召集到的,已经乔装打扮好的士兵进入了白藻区,他们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生命,并且把他们的尸体装进了麻袋之中,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鲜血便染红了白藻区的几乎任何一个区域。

    这时的阿图正躲在破船之中搂着酒瓶睡觉,一阵喧哗声惊醒了他,他慌忙探出头去查看,只见门外有无数惊心动魄的场景,一条又一条黑色的龙顺着破船的顶部掠过,它们长着锋利的牙齿,烟雾般笼罩的身体,在它们的身上还坐着手持长矛的蒙面士兵,有的士兵的矛尖上还挑着血淋淋的人头,这样的场景已经把阿图吓坏了,他急忙躲在桌子下,不敢再看外面的场景,但——外面的一切都未因为他的胆小而静止下来,屠杀仍在继续,海底的火焰燃烧到了白藻区的几乎每一寸土地,人鱼的叫喊声和皮肤烧焦时的滋滋声不绝于耳。

    几个时辰下来,四周安静了许多,阿图开始探出头来,这时一个黑影站在窗前望着他,不过不一会儿黑影便离开了,阿图觉得奇怪便推开门,透过一条小缝观察那个黑影,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个黑影非常地熟悉,正当他疑虑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黑影的尾部是一条龙尾,于是他恍然大悟一般冲出门大喊:“卿烛亲王!您回来啦!”

    那黑影站在原地愣了很长一会儿,最后艰难地抬起右手,伴随着他的手势,无数尖锐的箭矢如同雨点一般射向了他,他急忙躲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剑矢没有丝毫情面地射了出去,仅仅是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便被射成了筛子。

    黑影转过身慢慢地走向了他,直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然后摘下了面罩。

    阿图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艰难地望着面前的卿烛说:“卿烛……亲……亲王,您为……为……为……什么……”

    他没有说下去,是睁着眼睛死去的,而卿烛只是轻轻低下头露出了遗憾的神色,然后站起身说:“把他也装起来吧,虽然卖不了好价钱,但是……起码也是值点钱的。”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许多士兵便上前把他装进了麻袋里。

    另一面,国王正在公主的房间里与她一起研究火山魔法,公主捧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上面画着喷发着的火山的厚重书籍,她静静地用手指触摸着上面的文字,神情略带惊恐,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尽量地把这本书读了下去,而国王则坐在她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合上书转过身对国王说:“父王,我头有点痛,以前头痛的时候,总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会的,女儿,你尽管看书就好了。”国王安抚着公主说。

    公主没再说什么,继续低下头看着书,而国王则走到门口望着门外,停顿了一小会儿又来到了公主的旁边坐下,而正当他坐下的那一刻,忽然有一个士兵匆匆闯了进来,面色惊恐地说:“陛……陛下,大事不好了!大祸临头!黎明国派兵屠杀了白藻区的全部居民,还声称……声称……”

    国王眉毛一皱,然后问:“声称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士兵低下头,声音变小了许多,他说:“声称要把我们所有人屠杀干净。”

    “啊……这!”国王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脸上装出了非常恐惧的神色,而公主此时更是吓得面色苍白,走到国王旁边尽力地扶住了他然后说:“父王……你没事吧!”

    “女儿啊……父王老了。”国王假装非常痛苦地低下头说:“有些事只能靠你了。”

    公主稍加思索说:“可是父王大人,我……”

    国王见状赶忙说:“女儿!都什么时候了,如果在这个时候你再不下决定,我们可是要亡国灭种的啊!”

    国王说完便开始哭了起来,哭的伤心欲绝,并且一边哭一边偷瞄着公主,想看看她此时的表情。

    公主摇了摇头说:“父王,黎明国并不知道断水剑已经不在王宫里,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大举进攻,我觉得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国王转过脸望着她说:“女儿啊,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公主想了想说:“首先不宣战直接杀光一大片区域的人本身就不像是他们的行为风格,况且那还是卿烛亲王的驻守的区域,这让我非常怀疑是卿烛亲王做的,但是……仔细想想虽然卿烛亲王平时行为不端,但是我不太相信他有这个胆量直接屠杀那么多的人,所以……这件事父王还是先调查一下再做决定吧。”

    国王站起身轻轻叹息说:“女儿,我会去现场好好调查这件事的。”

    公主也合上书站了起来说:“父王陛下,您要去的话也带上我好吗?”

    国王先是一愣,随后想了一会儿说:“我怕有危险,还是父王先去现场看一看,等确认没有危险了你再去。”

    公主摇了摇头说:“父王,您难道忘了我已经得到了冥府之王的全部力量了吗?如果以前我可能还需要人保护,可现在又怎么可能需要呢?”

    国王沉默了下来,随后对那个进来的侍卫说:“你先下去吧。”

    侍卫说:“是!”随后退出了房门。

    国王转过身继续对公主说:“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需要准备一辆鱼车,你先在这里等我。”

    公主没再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说:“好的,父王。”

    国王轻轻吁了一口气便走了出去,这时那只海龟正在门口等他,它不断地踱着步,并且唉声叹气,见到国王后它腰板一挺迅速地游上前说:“陛下,您终于出来了,我接到哨兵的口述,他说卿烛先生想要见您。”

    国王一惊,沉默了良久方才说:“他已经来到王宫里了吗?”

    海龟摇了摇头说:“那倒没有。”

    国王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海水,然后接着对海龟说:“龟先生,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不能有更多的人知道。”

    海龟说:“陛下,请吩咐吧。”

    国王说:“你去挑二十位最精锐的战士和二十位最精锐的巫师,替我做两件事。”

    海龟问:“陛下,是哪两件事呢?”

    国王压低了声音说:“第一件事就是,把传密信的人杀掉。”

    海龟明显愣住了,不过随后又问:“那第二件事呢?”

    国王这次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他神色阴沉地说:“把卿烛杀掉,并且尸体丢在现场,伪造成黎明军队杀死他的。”

    海龟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了过来,它说:“陛下,您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卿烛亲王可是您的亲弟弟,您确定要把他杀掉吗?”

    国王低下头轻轻叹息说:“他是与黎明军队抗争中英勇牺牲的,是我们的英烈。”

    海龟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好的,陛下,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国王听它这么说还是有一些不放心,于是来到他的面前阴沉着脸低声说:“你要记好,这件事要确保万无一失,你…明白了吗?”

    海龟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公主在屋子里望着窗外那冰蓝色水流,还有国王和海龟窃窃私议着什么,她再也无心考虑其他的事情,于是便准备出门,可是这时正撞进走进来的国王。

    “女儿,你要去哪?”国王挡在她的面前,此时他的脸上的悲伤神情全都一扫而光,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公主犹豫再三后说:“父王,您刚才跟龟先生在议论些什么呢?”

    国王一听顿时怔住了,而且是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在他身边不断地流动着的海水才让他看上去不像是画布上的人物。

    “女儿……你都听到什么了?”国王的语气颤抖。

    公主摇了摇头说:“我什么也没听到,毕竟隔着那么远,能看清你们就不错了。”

    国王迅速走到窗前,目测了一下刚刚所站的位置随后如释重负地瘫倒在椅子上。

    公主好奇地走上前去问:“父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哦,没……没什么,就是刚刚龟先生说是鱼车的轮子坏了,而且好巧不巧,那条拉车的鲨鱼也吃坏了肚子,所以我们晚一些再过去好了。”国王支支吾吾地说。

    “那还真是稀奇……”公主想了想说:“总不能王国里那么多车都不能用吧,更不会每一条鲨鱼都吃坏了肚子……”

    “女儿啊,我还是实话告诉你吧。”国王一边假装叹息一边说:“父王我之所以这么安排是有我的道理的,我怕路上遇到黎明的刺客,毕竟正赶上他们屠杀了那么一大片区域,所以……女儿,我知道现在你的力量不同寻常,可是其他人呢?刺客若是暗中偷袭,你护得了吗?”

    公主回到座位上坐下,把书拿了起来放在膝盖上,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