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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那时候孙楠还没有跟着孙秋搬到江宁市,而林堇存还没有找到孙秋母子。孙秋只能每天到酒店里做服务员还要兼做洗碗工,这样她才能供得起孙楠上学。孙楠很小就看到孙秋那么辛苦,所以总也会在放学后来酒店里帮忙。

    那天的她像往常一样从学校里回来到酒店里帮忙,傍晚的时间酒店开始陆陆续续走进来吃晚饭的客人,因而孙秋正忙着端菜。她将一碗热汤到一个与酒店里的大圆桌不相适宜的一个女人面前。

    女人看到孙秋放下碗后将她叫住,上下打量起她来。

    孙秋的工作服还算干净,只是那双手因为长久的洗碗而变得粗糙。而且那时候正值冬天,原本就满是伤口的手早已生了很多冻疮,大片的青肿在鼓起。

    那女人叫来了经理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经理便让孙秋只服务女人一人,不用去其它桌忙了。

    孙秋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清雅、身上流露出的脱俗的气质的女人心里纳罕“她留下我做什么呢?”

    “你坐下吧。”女人轻启朱唇道,温柔的语气间透出一种清离。

    “不用了,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好。”孙秋受宠若惊般,她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让自己做什么。

    “还是坐下吧,我们的谈话可能会有些长。”女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孙秋,示意她坐下。

    孙秋怀着忐忑的心情坐在了椅子上,只不过那双肿大的手直直地按在紧紧夹住的双腿上,看起来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经历了几秒中的沉默女人终于讲话了,“你是林堇存一直念着的那个女人。”女人确定的语气像是早已经将孙秋调查清楚一样。

    孙秋原本低着的头在听到女人的这句话后终于抬了起来,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为了不让林堇存知道她在哪里,有意搬到北方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眼前的女人显然是认识林堇存,她又是怎么知道她在哪里的?而她与林堇存又是什么关系?一连串的疑问让孙秋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我是白艾容,是林堇存的妻子。”女人不紧不慢地介绍起自己。

    “白艾容!”孙秋的脑海里不断地出现这个名字。

    白艾容,白氏企业的二女儿,在林正集团和白氏企业宣布合作后成为了林堇存的妻子。也是因为两家宣布联姻,孙秋被林正威胁着离开林堇存,否则他便会让林堇存从林氏集团消失。况且林家并非只有他一个儿子,如果不同意,林家也不会再有这个人的存在。

    孙秋知道林堇存很在意自己的身份,哪怕被别人叫一句“私生子”他都会和那个人拼命。所以哪怕那时候的孙秋已经有了孙楠,哪怕那时候的孙秋已经答应林堇存嫁给他,她还是决绝地离开了林堇存。

    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年,孙秋没想到所有的往事都在今天被这个“白艾容”再次揭开。

    “你来找我干什么”孙秋颤抖着声音里多了几分生硬,像是在以这种方式表明白艾容不该打扰她,至少她对于他们来讲应该早就没有了威胁才对。

    “很抱歉,在这种情境下和你见面,本来应该和你单独约个时间,可是今天晚上我有个会议必须赶回江宁,所以就只能以这种方式和你谈谈了。”白艾容听出孙秋语气里的责怪,语气舒缓道。

    “你想谈什么?”孙秋实在是想不出白艾容在这个时间找上自己究竟有什么意图。

    “林堇存一直在找你们,”白艾容直接称呼作为她丈夫的林堇存的全名,好像他们只是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一般,丝毫没有结婚十年的夫妻应该有的亲昵。“我想你应该清楚你在他心目中的位子。”

    “你想说什么?”

    “林堇存现在遇上些麻烦,需要你帮他度过这个难关。”白艾容的语气依旧不温不火。

    “你们这样的人,哪里需要我的帮忙,我又能帮你们什么?”虽然孙秋听到林堇存遇上麻烦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担心,但是林正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却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她绝对不能和林堇存见面。

    “他去矿场视察,受了伤,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我去看过他一次,从他昏迷不清的嘴里听到了你的名字,那也是他和我结婚那天喝醉后一直念着的名字。”

    “重症监护室!”孙秋的脑子里不停地被这五个字冲击着,只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轰鸣作响,身体麻木得动弹不得,然后桌椅都在自己自己眼里旋转起来。

    “孙秋?孙秋?”白艾容看着眼前的面色煞白的孙秋,轻声喊道。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过了很久孙秋才恢复了神志,难以自控地喊道。

    “我虽然和他没什么感情,但毕竟还是我的丈夫,是我们白氏企业的副总裁,所以我们白氏不会对他做什么,这中间牵扯到的利益关系比较复杂,总之现在他是受了伤。”

    “你的意思是堇存是被人陷害的?”

    “目前还不能确定,只能说和他们林家的人脱不了关系。”

    “林家的人?”孙秋只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想到了一个名字“林堇炘”那个林堇存同父异母的哥哥。

    “医生说他现在的求生意志薄弱,需要有人能让他自己想活下来。”白艾容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好像她现在说的人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他这个人总是这么天真,没有求生意志?人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白艾容原本冷艳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鄙夷。

    “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让我去照顾他?”

    “可以这么说吧,我已经和林伯沟通过了,他也同意由你来照顾他,现在就看你们之前的情分,能不能让你放下对林伯的怨气去照顾他。”白艾容的话听起来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但仍然维持着脸上的沉静。

    “不行!我妈不去!”早已在门口听到俩人的对话的孙楠冲进来,“凭什么去照顾他,你们冷血地赶走我妈的时候他在哪?他这么多年找过我妈吗?我妈想他想到独自落泪的时候他在哪?我妈生病晕倒的时候他又在哪?现在他快要死了,你们才想起我妈来,凭什么!”孙楠憋得满脸通红,眼睛里流着泪大喊道。

    “楠楠,不要这样。”孙秋抱住激动地孙楠,想要安抚她。

    白艾容看到突然冲进来大声控诉的孙楠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心领神会道“这是林堇存的女儿吧,和他倒有几分相像。”

    “我是妈的女儿,不是那个什么林堇存的女儿,你赶紧走,不要再来烦我们。”孙楠在孙秋的怀里极力地挣扎着。

    白艾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怒容、气势汹汹的小女孩,淡淡一笑“没到我们这个阶层,你想不到,“爱”对我们来说早已是排在家族、利益之外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你也想不到,我们和你这般大的时候连像你这样肆无忌惮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的一生早已由不得我们自己任性,你爸爸是这样,我也是。”

    那天十岁的孙楠听到了一个她在学校里还没有学到的词—“阶层”。年纪尚幼的她并不知道那个女人说的词是什么意思,但是却知道,就是那个词将她妈妈和林堇存分开的。

    现在正和季泽栩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的孙楠再次响起这个词来,在心里将白艾容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反复地揣度。

    是因为处在白艾容所说的阶层,才有了那样的想法,还是因为有那样的想法,才让他们处在了那个阶层,回去的路上孙楠反复比较着这两者的区别。

    季泽栩看着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孙楠,想起她刚才说到的“阶层”,便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两人从原本和谐的关系中拉开。

    他明白孙楠之所以这么在乎,就是因为孙秋和林堇存两人的悲剧,更明白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季泽栩早已见惯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也早已见识过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家族利益婚姻悲剧。他很清醒地知道,他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阶层”呈现出不同的人所拥有的,在社会现实面前做出不同的价值判断的思维不同,一个人思维的方式和深度的不同很大程度地决定了他能整合多少社会资源,如何利用这些资源,以及最终想要达到和能达到哪种效果。而这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和他受到的文化教育以及所处的社会环境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