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算齐炎亮身上长翅膀，立即飞回来，又能怎样？一切已成事实，无力回天，回来只是善后而已。他早就发现李娟不对头，过了年回来，就一直魂不守舍，他一直忙于业务无照顾及行政，许是，女孩儿大了心事也多，一个小姑娘能闹腾出什么事来。这可倒好，最柔弱的恰是最强悍的，最无足轻重的反而做出了令他最头痛的事情。一个都不能忽视。他心急如焚地赶往医院，先是看望了仍然晕迷的李娟和龚唯，又彻头彻尾地抚慰李父李母，好话说破天去，要他们放心：公司会负责任，吕啸天那个龟儿子也要负责任，他若敢无情他齐炎亮先毁了他！二位老人好歹肯安静下来，李母的脚只是赶上了寸儿劲儿，医生只轻轻转了几下，她“哎哟”几声，就复位了，并无大碍。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李娟苏醒——提要求。事情的解决顺利与否，全在要求上。要求合理，男方能够承受，双方皆大欢喜；要求离谱，男方挺着脖子：你爱砍几刀就砍几刀，这就不好办了。这个时代，道义两旁站，利益摆中间。
慰问完伤员后，齐炎亮一脸疲惫地走到窗边，打电话给房许军汇报情况。房许军的情绪也稳定了，估计刚才也是同样被总裁骂了一通。每次都是这样，奖励是一级一级往下传递，痛骂也是，总裁骂房许军，房许军骂主管，主管骂业务员，男业务员可以回家骂妻子，女业务员只有去西湖边喝凉风了。女业务员本来就少，家里同意女孩子跑这种大型设备销售的更少，如果一天到晚受气回家，家里人同意继续做下去才怪。有一件事情，房许军是清楚的：当下缺少战将，杭州缺少人才，若拿下齐炎亮，就是挫子里拔大个儿也拔不出来，再说，这事儿能怪齐炎亮吗？什么都能够规范，感情无法规范；什么都能够管理，人心无法管理。所谓人心难测，方圆上下千儿八百人，能够让每个人的心都服服帖帖吗？绝对服从不过是一剂美丽的膏药，是否起作用还要看药效。
当房许军说出这样善解人意的话时，齐炎亮竟然哽咽了。他当然觉得窝囊，刚上任一年多，就有人给他捅这样大的娄子。他当然了解吕啸天的花花肠子，如果说男人花心屡见不鲜，他算是花心中的花心人，就喜欢朝三暮四、拈花惹草，恨不得学韦小宝娶七个老婆才好，不能娶就幕后养。他点拨过他，但品性是能够管理的吗？原以为，花心不算毛病，根本没料到兔子会吃窝边草！如今吃了草还留了根儿。他急需业绩，而吕啸天是一个可以大量出业绩的人，因而私生活上就纵容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房许军曾告诫过他用人之道：德才兼备是上品，无德无才是废品，有才无德是危险品，可以用一些半成品或次品，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留用危险品。现在好了，危险品爆炸了，正好炸到了他的头上！上头要他下，他无言以对。这既可以归结为员工人品问题，也可以归结为领导管理不善，怎么归类全凭上头的心情和他的价值。
那……齐炎亮小心翼翼地问：公司有什么责任不？房许军说：说有也有，说无也无。看你怎么引导李娟了。现在，所有的焦点全在她身上。齐炎亮说：明白！据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对公司提出非分要求。她不会，我相信，任何人都不会，因为是他们自己的感情纠葛，处理不善，而且，公司是有规则的，最怕，她的父母提出异议。唯一说不清的是在办公室发生，如果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凭她父母是谁，也与公司没有任何关系。房总，我会做好李娟及其父母的思想工作的。另外，信息员的人选……你可有？房许军知他小九九打得很通。毛贝娜不是一直很想到江南来么？你小子，因祸得福！毛贝娜是公司的老信息员，为人处事稳重而细心，你够狠！齐炎亮“嘿嘿”笑了二声。这事儿给老子处理好喽。今天能息事宁人，老子明天就下调令。谢谢房总！果真是因祸得福！齐炎亮不禁舒了一口气，冲淡了这件事情带来的不快。
他打算去看看龚唯。与房许军的思维方式是一样的：谁对我有用就重用谁。吕啸天是天王老子也留不不住了，安抚新员工的心更重要，谁刚到公司遇上这事儿都会晦气，更何况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这次，他凭自己的判断，龚唯绝对是个有才有德的上品。
他走进龚唯的病房，龚唯已经醒了，正要下床。
小心点！你还是多休息吧。
龚唯抬起头，惊讶地：齐总！您……顿时，她明白了，齐炎亮就是杭州事务所的老大。
齐炎亮：对不起，刚到公司就让你遇上这样的事情。
主管，瞧您，这跟您有什么关系？这是她的选择。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从昨晚上，龚唯一直昏睡到现在，还不明所以呢。
齐炎亮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对她讲了一遍。啊！对不起，主管，给你惹麻烦了，如果我不是天生晕血，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打给别人，绝不会惊动110，也不会惊动总部了，给你添麻烦了。只是，我还来不及存任何人的电话，来杭州时，总部只给了我李娟的电话。而，出事的是李娟。
齐炎亮果然没有看错，龚唯是个善良而单纯的女孩子：我既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头一次听到晕血，刚才我跟护士打听了一下，大致明白了，天生晕血的人一看到鲜血就晕倒，根本身不由己。你能在晕倒之前打110，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不然……假如……会更糟糕。
他们都明白那个假如是什么。
是，我就是怕，所以，坚持着打通了喊了一声：救命！告诉了地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起这晕血，我也挺无奈的，从小学一路晕到大学，小学时抽耳朵血化验乙肝，我晕倒；大学入党前献血，我还是晕倒。大概是遗传，我妈妈被一辆车轮碾了脚面，流那么点血，妈妈没事，爸爸一看就晕过去了。医生都笑了：这么个大老爷们怕这点血。
齐炎亮也笑了。你需要住几天院吗？
不需要！本来就是晕个把小时，醒了就好了，这次睡了这么久，许是培训太累，再加上……这次看到的血量是以前的N多倍，还有……挺骇人的……想起脚脖被一只血手抓住的样子，龚唯有点要作呕。
好了！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我有点想不通……
齐炎亮示意她说下去。
为什么公司有这样的政策？又是为什么，女孩子会为了一个男人而自杀！有男人值得吗？生命发肤受之父母，这样做，太傻了。
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像你这么理智与坚强。至于公司的政策……你想，有政策还这样，没有政策会闹成什么样？
也是……不过，如果没政策，他们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恋爱，有误会也公开地闹意见，不至于憋着无处可泄弄到这步田地。
齐炎亮承认龚唯说的有道理。他绝对服从惯了，没想到这一层，没想到，龚唯虽然单纯善良，但并不容易被洗脑，很有主见。以后，他得注意这一点。那，你先吃点东西，回事务所。我处理一下后事。
啊！李娟她……
后面的事情。中国的语言有时候真要命。
二个人松了一口气。
正说着，医生推着一个刚刚遭遇车祸的人回病房，这个病人浑身鲜血，打的也是血红色的液体。
齐炎亮正要挡住龚唯的视线，但是已经晚了，龚唯已经看到了，她的瞳孔从小变大，又从大变小，面色惨白，浑身酥软，就像薛蟠初见林黛玉，啊！然后结结实实倒在齐炎亮的怀抱里。这不只是上品，而且是极品。
齐炎亮今天真是大开眼界，有女孩子为情自杀，有女孩子见血就晕。他轻轻放下龚唯，继续睡吧。天知道，她又要睡多久。
李娟一醒来，看到父母，就放声痛哭。根本无心体验肉体的痛苦。心之痛掩盖一切痛楚。母亲反倒安慰她：娟儿，别哭，别哭，你刚流了孩子，这样伤身子。
什么！我的孩子，没了……李娟哭得更厉害了。李母后悔不迭，本是想规劝，没想到雪上加霜。
娟儿。吕啸天半跪在床边：都是我的错，别因为我的错而折磨自己。没了孩子……我们还可以再生……
李娟渐渐停止哭泣。
娟儿，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
李娟苦涩地笑笑：如果有孩子……现在，没了，结婚有什么意思？
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负责任！早干嘛去了。你不是说这孩子不是你的……李娟又抽泣起来。我只有过你一个男人……她委屈极了。李父一听，上去就对着吕啸天踹了一脚。吕啸天没敢动一下，继续说：娟儿，那不是气话吗？你跟我吵架时不是也刺激我：就是跟别的男人生的，跟我是玩玩的……
以前的事不说了。
我们从头开始吧。
你的心不在了，留你的人又有何用？
娟儿，你早想明白，何至于为了这个祸害……李母泣不成声，心疼自己的孩子。
姆妈，是我错了，害你伤心和担心。就是因为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想明白：为了个负心的男人，不值得。就在……就在我的手臂流了许多鲜血之后，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和爸爸，我舍不得你们……你们是这个世界最令我留恋和不舍的人。母女俩又是一阵痛哭。
吕啸天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十万块钱，密码是娟儿的生日。权当对娟儿的补偿。本来有更多，但已经首付在杭州买了房子。
李娟摇摇头：吕啸天，我跟你，从头到尾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是真得爱你！真爱，何尝与钱有关？
李母很为难，收吧，像是卖女儿，不收吧，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毕竟，女儿还曾经怀了他的孩子。她是个传统的人：娟儿，你已经……并且，有过他的孩子，我看这孩子除了花心点，本性不坏，你就跟了他吧。谁让你是女孩……女孩子千万不能让人占了便宜……不然，就完全处于被动了。
非到这个境地，真的不能真正体会这一点。女孩子恋爱一场，怀了孩子，又丢了孩子，还差点搭上命，还有心思重新开始吗？即使勉强可以从头再来，心上和身上的伤会携带一生一世。再生孩子时，她就会想起，曾经的那个没保住的孩子。男孩子还不是若无其事地继续恋爱、花心、始乱终弃。
李娟自知如果离开他，是自己吃了大亏，有流产的经历，对以后的丈夫没法交待，更何况，事情闹得这样大，方圆城里孰人不知，孰人不晓，恐怕，长沙城里都会风风雨雨。吕啸天一表人才，精明能干，在杭州做了四年业务，在杭州房子买了，车子也买了，还有十万块存款，跟他，至少不会受穷。只是他这花心的毛病……也许，是自己太较汁儿了，天下哪有不吃腥的猫？
李娟停止哭泣，才一个晚上，就瘦了一圈儿。天天，他叫着吕啸天的小名：你，还爱我吗？
吕啸天点点头，自杀这件事情让他很震惊，从一个角度说，李娟太傻，从另一个角度说，是太痴情，这年头，肯为爱情献身的女孩子能有几个？她能为自己如此，可见是真心爱自己的，李娟也是漂亮、浪漫的女孩子，做得一手好菜，家世也不错，父母都老实巴交，找这样的老婆也未尝不可。
那，你今后，不可以拿孩子说事儿！就是吵架拌嘴也不行！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不能动不动就说孩子不是你的。
恩，恩，我改，我改。孩子也是我的心尖肉儿呀。吕啸天看到李娟松了口，大喜过望，站起来拥抱着她：娟儿，我错了！我已经付出代价了，你原谅我吧。看你这样，比我自己受罪都难受。
二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李娟的父母不禁老泪纵横，悄悄地退出病房。只能这样，不然怎么样？谁让自己养的是女儿？女儿一失身，就身不由己了。
齐炎亮站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切，倍感轻松，微笑悄悄地挂上嘴角：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看到二老出来：对不起二位，我没有管理好我的员工，让二老担心了。
此时，看到女儿有了归宿，二位老人也恢复了理智：唉，齐所长呀，要说管理，我也没管理自己的女儿。没教她好好保护自己……现在，一切都好了……只要女儿没事，谁愿意充当那样的悍妇角色？此时的李母与先前那个怒气冲天踹打吕啸天的形象截然相反。
齐炎亮彻底放心了，但认为毕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儿，得尽尽义务，消减一下负罪感：二老匆忙赶来，累了大半天，走，我带你们去张生记，杭州最著名、最贵的本邦菜餐厅，尝尝杭州特色。
时近下午一点，二位老人这才觉得腹中饥饿难忍。李母还不放心，回头看看病房里的女儿，李父劝她：走吧，走吧，他们好了。我看啸天这孩子的眉眼之间，本性不恶，男人爱吃点荤腥，不算大的毛病，是咱们女儿性情太刚烈了。
伯父真是说对了，齐炎亮抓住时机，把吕啸天夸得除了花心之外全是优点，其它缺点忽略不计，甚至被美化成优点：吕啸天十分能干，别的员工工作了四年还是住宿舍，这小子房子、车子都置办上了。而且工作能力超强。方圆……是肯定不能呆了，这事闹得太大，谁都保不了他。但是，他到任何一家公司，甚至自己开公司，都前途无量。说得李娟父母频频点头，渐渐觉得很有颜面了。反倒惹得齐炎亮自己头疼：吕啸天的确是一个业务高手，如果到了同行厂家，最吃亏的是他！不行，回头得和他好好谈谈。不能陪了夫人又折兵，为自己树一强敌。如果他回原籍，他不管，可是，他是要在杭州安家落户的。他不能把左膀右臂白白放出去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升迁的障碍。
齐炎亮为李娟父母点了西湖醋鱼、老鸭煲、油焖春笋、东坡肉、葱包桧、西湖莼菜汤。三人各怀心事地吃着，二老已经在商量李娟的婚事了，订哪里的酒店，下哪些帖子，请哪些人，摆几桌酒席。齐所长，俩孩子的婚礼，你可一定要参加啊！不必带红包。李母微笑着说。哎，这哪里使得？我和啸天有几年的交情了，红包一定要备，而且要厚。噢，我先接个电话，二老先聊着。是吕啸天的电话，得知二老在张生记吃饭，吕啸天异常感动。谢谢……给您添麻烦了……哥们之间，不多说！今后一定小心！女孩子是用来哄的，不能来硬的。女孩子和女人不同，她们尚且不了解人生、不解风情，容易钻死胡同，女孩子一要强起来，十个男人也顶不住。是……吕啸天彻底明白了，并且亲身体验到了：男人别在爱情上跟女人较汁儿，女人别在事业上跟男人较汁儿，无论是先天有别也好，还是后天形成也好，男女人生重心南辕北辙，别在其最看重的领域横行霸道。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吕啸天原本一钻石王老五，有房有车有公司，还看不上李娟，觉得她只是普通平民出身，配不上自己，结果这么一闹腾，不仅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在感情生活上先就矮了半截：人家既差点为自己搭上一条命，又为自己搭上了一条小命。吃了大亏喽！以后，红杏出墙要改为地下工作，不能明目张胆了。
你怎么打算？齐炎亮最关心这个。
我……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司。
果不其然，这小子！齐炎亮不动声色地听着。我就知道……您放心，主管，我不会成为您的竞争对手，我做是冷却塔及保湿材料，我们依然是战友，而且会成为亲密的合作者。
齐炎亮喜得心花怒放，原本，他是最可怜、最悲惨的无辜连坐者，一瞬间，云开雾散，既得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助理，又得了一个实力雄厚的帮手，事情又圆满解决了，而且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传出去，二位有情人喜结良缘，这番闹腾只是年轻人意气用事而已。
主管，您放心，我签定的项目尾款，会按时收回。
好！提成我会照给不误。
不，不。这是我欠公司的。公司成就了我的事业，给了我第一桶金，我却以这种方式收场……我没脸给方部电话，代我跟她说对不起……
挂了吕啸天电话，齐炎亮马上给房许军打电话，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滴水不漏，顺道添油加醋、锦上添花，尤其连吕啸天的去向也说得很明白，让房总也感到十分欣慰。
恩……房许军也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毛贝娜明天到任。
是！齐炎亮刚要挂电话。
另外……
他马上洗耳恭听：恭喜你台州项目中标。
慰问完伤员后，齐炎亮一脸疲惫地走到窗边，打电话给房许军汇报情况。房许军的情绪也稳定了，估计刚才也是同样被总裁骂了一通。每次都是这样，奖励是一级一级往下传递，痛骂也是，总裁骂房许军，房许军骂主管，主管骂业务员，男业务员可以回家骂妻子，女业务员只有去西湖边喝凉风了。女业务员本来就少，家里同意女孩子跑这种大型设备销售的更少，如果一天到晚受气回家，家里人同意继续做下去才怪。有一件事情，房许军是清楚的：当下缺少战将，杭州缺少人才，若拿下齐炎亮，就是挫子里拔大个儿也拔不出来，再说，这事儿能怪齐炎亮吗？什么都能够规范，感情无法规范；什么都能够管理，人心无法管理。所谓人心难测，方圆上下千儿八百人，能够让每个人的心都服服帖帖吗？绝对服从不过是一剂美丽的膏药，是否起作用还要看药效。
当房许军说出这样善解人意的话时，齐炎亮竟然哽咽了。他当然觉得窝囊，刚上任一年多，就有人给他捅这样大的娄子。他当然了解吕啸天的花花肠子，如果说男人花心屡见不鲜，他算是花心中的花心人，就喜欢朝三暮四、拈花惹草，恨不得学韦小宝娶七个老婆才好，不能娶就幕后养。他点拨过他，但品性是能够管理的吗？原以为，花心不算毛病，根本没料到兔子会吃窝边草！如今吃了草还留了根儿。他急需业绩，而吕啸天是一个可以大量出业绩的人，因而私生活上就纵容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房许军曾告诫过他用人之道：德才兼备是上品，无德无才是废品，有才无德是危险品，可以用一些半成品或次品，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留用危险品。现在好了，危险品爆炸了，正好炸到了他的头上！上头要他下，他无言以对。这既可以归结为员工人品问题，也可以归结为领导管理不善，怎么归类全凭上头的心情和他的价值。
那……齐炎亮小心翼翼地问：公司有什么责任不？房许军说：说有也有，说无也无。看你怎么引导李娟了。现在，所有的焦点全在她身上。齐炎亮说：明白！据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对公司提出非分要求。她不会，我相信，任何人都不会，因为是他们自己的感情纠葛，处理不善，而且，公司是有规则的，最怕，她的父母提出异议。唯一说不清的是在办公室发生，如果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凭她父母是谁，也与公司没有任何关系。房总，我会做好李娟及其父母的思想工作的。另外，信息员的人选……你可有？房许军知他小九九打得很通。毛贝娜不是一直很想到江南来么？你小子，因祸得福！毛贝娜是公司的老信息员，为人处事稳重而细心，你够狠！齐炎亮“嘿嘿”笑了二声。这事儿给老子处理好喽。今天能息事宁人，老子明天就下调令。谢谢房总！果真是因祸得福！齐炎亮不禁舒了一口气，冲淡了这件事情带来的不快。
他打算去看看龚唯。与房许军的思维方式是一样的：谁对我有用就重用谁。吕啸天是天王老子也留不不住了，安抚新员工的心更重要，谁刚到公司遇上这事儿都会晦气，更何况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这次，他凭自己的判断，龚唯绝对是个有才有德的上品。
他走进龚唯的病房，龚唯已经醒了，正要下床。
小心点！你还是多休息吧。
龚唯抬起头，惊讶地：齐总！您……顿时，她明白了，齐炎亮就是杭州事务所的老大。
齐炎亮：对不起，刚到公司就让你遇上这样的事情。
主管，瞧您，这跟您有什么关系？这是她的选择。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从昨晚上，龚唯一直昏睡到现在，还不明所以呢。
齐炎亮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对她讲了一遍。啊！对不起，主管，给你惹麻烦了，如果我不是天生晕血，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打给别人，绝不会惊动110，也不会惊动总部了，给你添麻烦了。只是，我还来不及存任何人的电话，来杭州时，总部只给了我李娟的电话。而，出事的是李娟。
齐炎亮果然没有看错，龚唯是个善良而单纯的女孩子：我既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头一次听到晕血，刚才我跟护士打听了一下，大致明白了，天生晕血的人一看到鲜血就晕倒，根本身不由己。你能在晕倒之前打110，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不然……假如……会更糟糕。
他们都明白那个假如是什么。
是，我就是怕，所以，坚持着打通了喊了一声：救命！告诉了地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起这晕血，我也挺无奈的，从小学一路晕到大学，小学时抽耳朵血化验乙肝，我晕倒；大学入党前献血，我还是晕倒。大概是遗传，我妈妈被一辆车轮碾了脚面，流那么点血，妈妈没事，爸爸一看就晕过去了。医生都笑了：这么个大老爷们怕这点血。
齐炎亮也笑了。你需要住几天院吗？
不需要！本来就是晕个把小时，醒了就好了，这次睡了这么久，许是培训太累，再加上……这次看到的血量是以前的N多倍，还有……挺骇人的……想起脚脖被一只血手抓住的样子，龚唯有点要作呕。
好了！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我有点想不通……
齐炎亮示意她说下去。
为什么公司有这样的政策？又是为什么，女孩子会为了一个男人而自杀！有男人值得吗？生命发肤受之父母，这样做，太傻了。
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像你这么理智与坚强。至于公司的政策……你想，有政策还这样，没有政策会闹成什么样？
也是……不过，如果没政策，他们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恋爱，有误会也公开地闹意见，不至于憋着无处可泄弄到这步田地。
齐炎亮承认龚唯说的有道理。他绝对服从惯了，没想到这一层，没想到，龚唯虽然单纯善良，但并不容易被洗脑，很有主见。以后，他得注意这一点。那，你先吃点东西，回事务所。我处理一下后事。
啊！李娟她……
后面的事情。中国的语言有时候真要命。
二个人松了一口气。
正说着，医生推着一个刚刚遭遇车祸的人回病房，这个病人浑身鲜血，打的也是血红色的液体。
齐炎亮正要挡住龚唯的视线，但是已经晚了，龚唯已经看到了，她的瞳孔从小变大，又从大变小，面色惨白，浑身酥软，就像薛蟠初见林黛玉，啊！然后结结实实倒在齐炎亮的怀抱里。这不只是上品，而且是极品。
齐炎亮今天真是大开眼界，有女孩子为情自杀，有女孩子见血就晕。他轻轻放下龚唯，继续睡吧。天知道，她又要睡多久。
李娟一醒来，看到父母，就放声痛哭。根本无心体验肉体的痛苦。心之痛掩盖一切痛楚。母亲反倒安慰她：娟儿，别哭，别哭，你刚流了孩子，这样伤身子。
什么！我的孩子，没了……李娟哭得更厉害了。李母后悔不迭，本是想规劝，没想到雪上加霜。
娟儿。吕啸天半跪在床边：都是我的错，别因为我的错而折磨自己。没了孩子……我们还可以再生……
李娟渐渐停止哭泣。
娟儿，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
李娟苦涩地笑笑：如果有孩子……现在，没了，结婚有什么意思？
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负责任！早干嘛去了。你不是说这孩子不是你的……李娟又抽泣起来。我只有过你一个男人……她委屈极了。李父一听，上去就对着吕啸天踹了一脚。吕啸天没敢动一下，继续说：娟儿，那不是气话吗？你跟我吵架时不是也刺激我：就是跟别的男人生的，跟我是玩玩的……
以前的事不说了。
我们从头开始吧。
你的心不在了，留你的人又有何用？
娟儿，你早想明白，何至于为了这个祸害……李母泣不成声，心疼自己的孩子。
姆妈，是我错了，害你伤心和担心。就是因为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想明白：为了个负心的男人，不值得。就在……就在我的手臂流了许多鲜血之后，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和爸爸，我舍不得你们……你们是这个世界最令我留恋和不舍的人。母女俩又是一阵痛哭。
吕啸天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十万块钱，密码是娟儿的生日。权当对娟儿的补偿。本来有更多，但已经首付在杭州买了房子。
李娟摇摇头：吕啸天，我跟你，从头到尾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是真得爱你！真爱，何尝与钱有关？
李母很为难，收吧，像是卖女儿，不收吧，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毕竟，女儿还曾经怀了他的孩子。她是个传统的人：娟儿，你已经……并且，有过他的孩子，我看这孩子除了花心点，本性不坏，你就跟了他吧。谁让你是女孩……女孩子千万不能让人占了便宜……不然，就完全处于被动了。
非到这个境地，真的不能真正体会这一点。女孩子恋爱一场，怀了孩子，又丢了孩子，还差点搭上命，还有心思重新开始吗？即使勉强可以从头再来，心上和身上的伤会携带一生一世。再生孩子时，她就会想起，曾经的那个没保住的孩子。男孩子还不是若无其事地继续恋爱、花心、始乱终弃。
李娟自知如果离开他，是自己吃了大亏，有流产的经历，对以后的丈夫没法交待，更何况，事情闹得这样大，方圆城里孰人不知，孰人不晓，恐怕，长沙城里都会风风雨雨。吕啸天一表人才，精明能干，在杭州做了四年业务，在杭州房子买了，车子也买了，还有十万块存款，跟他，至少不会受穷。只是他这花心的毛病……也许，是自己太较汁儿了，天下哪有不吃腥的猫？
李娟停止哭泣，才一个晚上，就瘦了一圈儿。天天，他叫着吕啸天的小名：你，还爱我吗？
吕啸天点点头，自杀这件事情让他很震惊，从一个角度说，李娟太傻，从另一个角度说，是太痴情，这年头，肯为爱情献身的女孩子能有几个？她能为自己如此，可见是真心爱自己的，李娟也是漂亮、浪漫的女孩子，做得一手好菜，家世也不错，父母都老实巴交，找这样的老婆也未尝不可。
那，你今后，不可以拿孩子说事儿！就是吵架拌嘴也不行！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不能动不动就说孩子不是你的。
恩，恩，我改，我改。孩子也是我的心尖肉儿呀。吕啸天看到李娟松了口，大喜过望，站起来拥抱着她：娟儿，我错了！我已经付出代价了，你原谅我吧。看你这样，比我自己受罪都难受。
二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李娟的父母不禁老泪纵横，悄悄地退出病房。只能这样，不然怎么样？谁让自己养的是女儿？女儿一失身，就身不由己了。
齐炎亮站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切，倍感轻松，微笑悄悄地挂上嘴角：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看到二老出来：对不起二位，我没有管理好我的员工，让二老担心了。
此时，看到女儿有了归宿，二位老人也恢复了理智：唉，齐所长呀，要说管理，我也没管理自己的女儿。没教她好好保护自己……现在，一切都好了……只要女儿没事，谁愿意充当那样的悍妇角色？此时的李母与先前那个怒气冲天踹打吕啸天的形象截然相反。
齐炎亮彻底放心了，但认为毕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儿，得尽尽义务，消减一下负罪感：二老匆忙赶来，累了大半天，走，我带你们去张生记，杭州最著名、最贵的本邦菜餐厅，尝尝杭州特色。
时近下午一点，二位老人这才觉得腹中饥饿难忍。李母还不放心，回头看看病房里的女儿，李父劝她：走吧，走吧，他们好了。我看啸天这孩子的眉眼之间，本性不恶，男人爱吃点荤腥，不算大的毛病，是咱们女儿性情太刚烈了。
伯父真是说对了，齐炎亮抓住时机，把吕啸天夸得除了花心之外全是优点，其它缺点忽略不计，甚至被美化成优点：吕啸天十分能干，别的员工工作了四年还是住宿舍，这小子房子、车子都置办上了。而且工作能力超强。方圆……是肯定不能呆了，这事闹得太大，谁都保不了他。但是，他到任何一家公司，甚至自己开公司，都前途无量。说得李娟父母频频点头，渐渐觉得很有颜面了。反倒惹得齐炎亮自己头疼：吕啸天的确是一个业务高手，如果到了同行厂家，最吃亏的是他！不行，回头得和他好好谈谈。不能陪了夫人又折兵，为自己树一强敌。如果他回原籍，他不管，可是，他是要在杭州安家落户的。他不能把左膀右臂白白放出去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升迁的障碍。
齐炎亮为李娟父母点了西湖醋鱼、老鸭煲、油焖春笋、东坡肉、葱包桧、西湖莼菜汤。三人各怀心事地吃着，二老已经在商量李娟的婚事了，订哪里的酒店，下哪些帖子，请哪些人，摆几桌酒席。齐所长，俩孩子的婚礼，你可一定要参加啊！不必带红包。李母微笑着说。哎，这哪里使得？我和啸天有几年的交情了，红包一定要备，而且要厚。噢，我先接个电话，二老先聊着。是吕啸天的电话，得知二老在张生记吃饭，吕啸天异常感动。谢谢……给您添麻烦了……哥们之间，不多说！今后一定小心！女孩子是用来哄的，不能来硬的。女孩子和女人不同，她们尚且不了解人生、不解风情，容易钻死胡同，女孩子一要强起来，十个男人也顶不住。是……吕啸天彻底明白了，并且亲身体验到了：男人别在爱情上跟女人较汁儿，女人别在事业上跟男人较汁儿，无论是先天有别也好，还是后天形成也好，男女人生重心南辕北辙，别在其最看重的领域横行霸道。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吕啸天原本一钻石王老五，有房有车有公司，还看不上李娟，觉得她只是普通平民出身，配不上自己，结果这么一闹腾，不仅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在感情生活上先就矮了半截：人家既差点为自己搭上一条命，又为自己搭上了一条小命。吃了大亏喽！以后，红杏出墙要改为地下工作，不能明目张胆了。
你怎么打算？齐炎亮最关心这个。
我……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司。
果不其然，这小子！齐炎亮不动声色地听着。我就知道……您放心，主管，我不会成为您的竞争对手，我做是冷却塔及保湿材料，我们依然是战友，而且会成为亲密的合作者。
齐炎亮喜得心花怒放，原本，他是最可怜、最悲惨的无辜连坐者，一瞬间，云开雾散，既得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助理，又得了一个实力雄厚的帮手，事情又圆满解决了，而且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传出去，二位有情人喜结良缘，这番闹腾只是年轻人意气用事而已。
主管，您放心，我签定的项目尾款，会按时收回。
好！提成我会照给不误。
不，不。这是我欠公司的。公司成就了我的事业，给了我第一桶金，我却以这种方式收场……我没脸给方部电话，代我跟她说对不起……
挂了吕啸天电话，齐炎亮马上给房许军打电话，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滴水不漏，顺道添油加醋、锦上添花，尤其连吕啸天的去向也说得很明白，让房总也感到十分欣慰。
恩……房许军也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毛贝娜明天到任。
是！齐炎亮刚要挂电话。
另外……
他马上洗耳恭听：恭喜你台州项目中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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