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回亦是初见（四）

    “我是山下的牧牛童……”

    小孩童乖乖跟在云鹤心一侧，两人一问一答下着山。

    “小孩儿，你胆这么大？连镇上的大人都惧怕的妖怪你不怕？”

    “起初，我也怕妖怪……我娘亲说妖怪都是吃人的。但是……因为镇尾的老爷爷，我才不怕它的。”

    “哦？这怎么说？”云鹤心笑问道。

    “老爷爷会给我糖，不是……老爷爷说，他与树妖是至交，他会常时托我写信带物，我每每给他们往来送信物就有糖吃，有时还能得个铜板买包子。”

    小孩童虽然表达还不太流利，但一字一句说着，颇为字正腔圆，可爱的很。

    “先前，老爷爷是住在山脚下的，但是后来他近亲来接他到镇上住，说是山上树妖会伤人，担心他会受害……”

    “老爷爷跟他们解释，与他们争论，但他的亲戚与镇上的人都不信他说的。老爷爷是倔强性子的人，起初会自己从镇尾一步一步向北走去，去找树妖，但是后来，他生病了，在病中……”

    小孩童嗫嗫说着，开始擦起了眼泪。

    “我也信镇上接二连三的事不是树妖所为……可是他们都不信，因为先前便有狼妖伤人的事情。”

    狼妖伤人？

    “反正，渐渐的，我觉得树妖墨哥哥很好，甚至比镇上的一些人还要好。”

    小孩心性善良，性格真诚，他虽然从小便被教导着妖怪伤人吃人，无恶不作，但是，因为无可奈何的接触之下，发现妖的善良，此后有了一己之见，不再随波逐流，以讹传讹污蔑妖、唾弃妖。这难能可贵，尤其是在一个小孩身上。

    “鹤归，依你看呢？”

    云鹤心微微侧头，问他道。

    既然不是树妖杀人，那会是什么杀了西河镇上的人呢？

    听到师父的询问，鹤归徐徐说来自己的观点，

    “徒儿感受到在方才师父与他交手之间，他没有至于死地的狠……不像镇上居民所说般凶狠暴戾。或许在那老爷爷身上能找到关于树妖的更多。”

    “至于命案幕后凶手的线索，更多的只能在镇上与衙门那些尸身上可见了。”

    云鹤心微微侧身，看向她的徒儿，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徒儿难得开口说了这么多。”

    云鹤心微微笑着，手轻轻揉过少年的发间。

    怎么她有种在带小孩子开口讲话的感觉？

    是不是他自己从前太过沉默，忽视了师父的感受……

    师徒二人心中闪过这些念想。

    ***

    他们跟着小孩童，来到了镇尾，小孩童口中老爷爷的住处。

    此时已是黄昏之时。

    房屋有些破败，门前积雪有数尺之深，夕阳余晖铺洒在白雪阶前。

    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出入。

    原来是镇上传开了，县令招到一修为高深的道士要去收了那座山的树妖，传到了这老人耳中，老人卧病在床，只好急急拜托这牧牛童前去。

    小孩童敲着门，对屋内人说着，仙人携着弟子来看他了。

    屋内老人颇为激动，咳嗽着说快请进来。

    屋内简陋，却也不失雅致。虽已是漏瓦破墙，却挂着一幅幅墨画；空空的房中摆有两件古朴的家具，左侧陈放着一把古琴。

    “仙人……”

    “老人家不必起身，我也只是来坐坐的。”

    云鹤心微笑道。

    眼前这老者，已有八十来岁，白发苍苍，虽然迟暮年迈，但不失儒者风范。

    鹤归见房内昏暗便寻了火折子，点亮了床头的烛火。

    云鹤心上前给老者把过脉，心中却也无力。

    老者病痛无多大碍，这是暮年人之将近，他的脉象就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枯烛，是神仙也无力相救。

    “老夫知道自己的身体……劳仙君费心了。”

    “只是老夫……心中仍有一事放不下……”

    在昏黄摇曳的烛火之中，这位年迈迟暮的老者，回忆起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