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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非对错无所谓,我的地盘我为最(一)

    渐东大侠谷向南六百余里,泉州城向西亦是六百余里,武夷山南有一座城,名叫连城,城市不大,也不甚富裕,但出城向西约莫百余里却有一处可称为福地的山头,山头上有个宗门名叫天师教。

    之所以叫天师,是因为此宗门实为龙虎山下宗,称教而非府是因为此天师教并非正统,诸多传闻难辨真伪。其中最靠谱的说法是武夷山南连城以西那处山头实为乱葬岗,有僵尸横行于野,偏这僵尸机缘造化,于深谷中得一蛟珠,误食后实力大增。而这蛟珠亦有来历,是一条由鄱阳湖向东入海走江化龙的蛟龙所出。那蛟龙感应天时,择日由鄱阳湖出发,北上经长江入海。

    不曾想湖蛟入江,与当地土著起了大道之争,一翻围追堵劫,被迫南下经千岛湖向东入海,距离是近了不少,可是又好巧不巧,那千岛湖原有一条恶蛟,兴风作浪、无恶不作,不护佑一方百姓不说,湖中鱼虾食之即食、湖边百姓杀之即杀。本应富庶的淳安、桐庐等地,十数年间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原本这条恶蛟的功德应当着落在鄱阳湖那条蛟龙身上,可北上访友莫名其妙提前返回途经此地的龙虎山张大天师正巧碰到那条恶蛟翻江倒海,淹没村庄、毁坏良田。职责正在于此的大天师必不能袖手旁观,哪怕算到此招非功德而为劫难,仍旧决然出手。然而刚宰杀恶蛟,那条走江的蛟龙便撞到了眼前。

    筋疲力歇的大天师心中巨震,以为是那条恶蛟的帮手,强打精神冲着那条蛟龙就是一道剑光,这下倒好,原本走江就心惊胆颤,生怕毁了良田,淹了村社,破坏功德的湖蛟,先是遭遇江蛟拦阻,又遇此人劫道,算好了的日子看样子是出了纰漏了。当下躲开剑光,掉头就跑。这一跑不打紧,那大天师紧随其后,正好路过鹰潭,回宗门取了大印又是一路紧追不舍。湖蛟心中害怕至极,慌不择路,一头撞到武夷山南梅江江头。一路翻山越岭,远避农田村庄,被山石树木刮蹭的遍体鳞伤,就在大天师赶到之时,那湖蛟已被血腥味勾引而来的老僵群起而攻,将其斩于口下。这还不止,就在大天师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想法补救之时,那头有幸品尝蛟珠的老僵不仅将其余僵尸的精华吸了个遍,还将那头湖蛟拣好肉啃了个体无完肤,接下来便是大天师与老僵的一翻恶斗,实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雷光闪电不绝于耳,整整响了一天一夜,大天师重伤而回,老僵尸在重伤之余遁入大山。而后每隔数月,大天师便要去一趟武夷山南,直至两年后,大天师以天师剑和天师印擎出伏魔咒才将那老僵尸镇压,又花了半年时间在镇压老僵的地方建起道观,塑降魔护道张天师像镇压老僵,随之取出宝剑和大印。

    降魔护道张天师的来历自不必说,然后世龙虎山自称为张天师子孙,必不能将首代天师塑像独留于荒山野岭。于是道观修成之后,便派出弟子为此地正名,立为龙虎山下宗,在那处道观为镇压老僵的天师塑像供奉香火,为首者便是二十年前与无虚有杀妻之恨的无名师兄的“私生”父亲,天师教掌教真人李一梦。

    说来也巧,那李一梦虽然道术、雷法、剑术堪称一绝,但相校其他师兄弟来讲,并不入流,派此人镇守此地的缘由同样众说纷纭,至于是真是假,全当个乐呵便是。

    说那当代大天师年少时,外出游历曾遇一李姓乡野女子,奈何这乡野女子虽身份低微但仙缘厚重、悟性极高。偶遇大天师降伏大妖,眼见其一翻雷法惊天动地、道术飘渺无常,以非常手段迅速将大妖镇压降服,那女子竟然极其轻蔑的编排大天师,言之凿凿,说大天师雷法虽然响彻千里,看起来威名震震、天威浩荡,实则缺陷极大。一是大天师雷法掌握有限,准头不足,十之八九落在空处,二是大天师本身对雷法的承载能力有限,三是大天师对于雷法的领悟仍旧差的极远。说这天雷本是大道产物,天地精灵,如今人间早已封了升仙路,妄想靠祖先庇佑,吃的了一时,也绝吃不了一世。若要修成高明雷法,需先搞清楚雷法真意。雷法没讲完,又将其道法悠悠贬了一通,说大天师根本不配使用道法,看起来声光电效果惊人,实则完全丢掉了道法的初衷和目的,以道法降妖除魔作为手段利器本身就是一种歧路,若不能早日回头,必将受道法反噬,伤及自身、殃及无辜。

    虽然听起来懵懵懂懂,似乎并不着调,可在大天师听来实如九天雷霆、当头棒呵。然而二十啷当岁的大天师年轻气盛,心想我出身名门正派,从小修习道术雷法,更不用讲雷法为万法之宗,这天下除龙虎山外又有哪宗哪派有如此精深的正宗雷法。

    再说那道法,你口口声声说我走入歧路,何为道法,我是不甚明了,可同样是刀剑,在木匠手里做家具,在厨师手里烹鱼羊,士兵手中保家卫国,道法之于我亦如刀剑之于士,三千道法中必有刀剑之途,管我如何用?

    一个不通礼数,一个年轻气盛,那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大天师自然不能以手中利刃一争长短,于是二人找了一处乡野,坐而论道。

    数日后,年轻大天师心服口不服,那女子看的透彻,说那大天师,自己知道他心服口不服,不服也不打紧,你且去游历或者找出论证,自己就在那山下住,如果想明白了,或者想到了辩驳自己的法子,随时欢迎。

    大天师一头雾水,第一次对自己的大道有了疑惑,但毕竟不是笨人,当即借口先行离去,随后又折返回来,那女子毕竟无技艺伴身,任由大天师暗中观察了半月之久。半月的观察让大天师愈发不解,那女子平平无奇,每日里除照顾老人外,便是上山打柴、顺道采药,再不然就是对着山上的草木小兽发呆,大天师一度怀疑这女子转世之时没有喝那孟婆汤。

    又半月过后,大天师难掩心中疑惑,心想或许是自己的一翻机缘也说不定,于是与那女子道明来意,同时承认自己的不足,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可想而知,大天师未到接管宗门的年龄,龙虎山并不束缚行踪。然而狗血的是,在这女子为大天师生下孩子后竟然撒手人寰,自始至终,大天师一头雾水,似乎那女子从未过来这世上,自己只是南柯一梦,如那王樵观棋烂柯山,然而怀中幼子该如何解释,自己短短几年来疯狂暴涨的修为又该作何解释?

    更令人疑惑的是,大天师在将幼子抱回山门之时才想起自己还有一桩婚约在身,作为下一任宗门之主,大天师许多事身不由己,在向其父秉明真相之后也只得作出妥协,为那幼子取名李一梦,对外宣称降妖除魔之时所救。

    真假不论,故事其实挺有意思,胖三儿扎了个拉屎的架势,蹲在露天评书小院角落里,听着台上说书人喝完一口茶,吐出茶沫,惊堂木猛拍之后呔的一声暴呵。讲的正是那名女子在当代张天师降妖伏魔之后的轻蔑之语,其实至于女子不女子,权当茶余饭后。这话也是那说书人之言,要不怎么自己先喝一口茶呢。至于故事真假,胖三儿半点兴趣不感,因为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李一梦确在连城西百余里处的天师教中,无名亦与其关系不浅!至于是不是私生子,还真的不太好确定,因为城中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胖三儿三天前来到此地,无论自己武功有多高强,胖三儿始终认为事关生死,必须慎之又慎。连城闲逛了三天,打听到不少消息,原本龙虎山降妖除魔、为国为民,当受万民景仰,可是在此地说书人嘴里更多的却是离此地千里之遥的龙虎山的风流韵事以及此地天师教的助纣为虐、坑蒙拐骗,与妖魔为伍之事。

    那说书人惊堂木又是啪的一声:“话说,是非对错无所谓,我的地盘我为最,说这天师教纵容门下弟子巧取毫夺,贩卖假药,先是吃死了东头刘太爷,又放妖怪屠了城西郑员外,郑员外老父请来的高人没降得了魔,反而被天师教一个没有名字的混蛋恶人先告了一状。那天师教威名赫赫,以多胜少,不时便将高人擒了去,从那高人身上搜出郑员外家传宝物,郑员外老父眼看宝物到底落在了天师教手中,急火上头,双眼一闭,两腿一蹬!一时三刻,城中又传出惊人消息,说那宝物原是本地财主下山游历之时偶遇仙人所得,被郑员外使黑招逼得拿来抵债,又买通高人以非常之法行那灭口手段,不成想偷鸡不成,反倒蚀了把米,妖怪在自家窝里反了!”

    果不其然,台下坐着的,果然有那整天吃饱饭没事干的本地富户,不等说书人一句话讲完,抓起盘子里的铜钱,杀人般往台上撒去!那说书人眼底压着泪花,满脸堆笑:“谢李爷赏!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万事如意、万寿无疆、身体健康!”

    那人不喜不怒,悠哉游哉,翘着二郎腿,半笑不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道:“曹先生,嘴里口条收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