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听闻
乘阳宗后山。
在众多的宗门建筑之后，矗立着一座楼阁。楼阁的装饰十分常见，但许多穿着玄黄色衣服的内门弟子，路过此处时都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因为这里，是他们敬仰的那位老宗主的清修之处。
楼阁之上，不大的堂屋中，依旧是一身黑袍的谢渊与两人对坐，手边放着一盏还冒着缕缕热气的清茶。
“林川已经说出了许多事，但其中某些言语的真假还需要确认。”谢渊小心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平静说道。
“若桐山郡真与眠山国有所勾结，那牵扯到的东西就不单单是我们道宗势力能决定的了。”魏千秋摸着胡子，看向身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意有所指。
老人穿着一身整齐的儒衣，即使半躺在椅子中，也看不见衣衫之上有丝毫的褶皱。
听到魏千秋的话，他眸子半张，那双眼中带着难言的沧桑和睿智，微笑道:“我说谢宗主怎么舍得将道宫十年一采的闻道茶拿出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夫。”
“何监院哪里的话。”谢渊笑道，“哪怕无事，何监院只要想来尝尝这茶叶，谢渊也绝不会推脱半分。”
“免了，谢宗主的茶喝着可不太容易。”何监院坐直了身子，问道:“谢宗主，你想找我儒家拿主意，为何不去问山长？老夫都多久没回书院了，哪能代表什么呢？”
“书院的合作不难，难的是那位的意思。”谢渊放下茶盏，直截了当地说道。
“自古修凡不相干，书院只是派我护卫，可没允许我做其他事。”何监院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到了几分，“况且宗门动乱，凡人界纵使知晓，也干涉不了才是。”
“怕就怕，不只是宗门会出现动乱。”魏千秋略显凝重地说道。
“有意思，我前几日才听说九洲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不寻常的动荡，没想到我清苍国也想上台唱一折戏。”何监院饶有兴趣地说道，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
谢渊和魏千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好了，谢宗主，不用试探老夫了。”何监院笑了笑，背着手站起身来，“君主那边呢，我会稍作提醒，你们呢，老夫也得多嘴一句，凡事得注意分寸，过线了，可是会承担后果的。”
说完也不等二人回答，缓缓踱步，却在转瞬之间走出了屋门，一下子消失不见。
“六十年前的君子，如今的贤人，就算说他已经入了八境，我也丝毫不会意外。”谢渊看着老人离去的地方，叹了口气，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书院超然，道宫旁观，最后如何，还是得靠宗门自己而已。”魏千秋也是微微叹息，拍了拍谢渊的肩膀。
谢渊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只能期待各方都有所提防，别到最后满盘皆输才是。”
朔方城的皇宫其实是有名字的。住在朔方城中的老人，都喜欢把那座见证了三千年兴更迭，却始终在为清苍国的人间谋福祉的宫殿，称为长平宫。
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从乘阳宗出来之后，只是轻轻迈了几步，便毫无阻碍地踏进了守卫森严的深宫之中，停在了皇帝的御书房门外。
他是这座长平宫中唯一能自由进出的修士。
或者换种说法，在整个皇宫中，有何姓老人这一位修士，就全然足够。
他的存在，是道宫和书院达成的共识。虽然九洲的规矩是仙凡相隔，各家修士也在努力维持这种局面，但在修行界之中，总会存在着一些愿意铤而走险的修士，要来凡人界之中利用自己的修为，达成某些目的。
而偌大一座皇朝想要太平，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自然不需要多言。所以各国的皇宫，都有着如何监院这样的修士，以维护宫廷安全和防范修界力量为目的，也对其余事绝不会有丝毫的干涉。
这是整个凡人界与修行界的权衡。
站在台阶上的老人略微抬头，望着这座看了几十年的宫殿。
冬日洒下的和煦阳光，透过皇宫重重叠叠的檐角，在地上和墙面留下斑驳的影子，御书房外的过道中，金黄的银杏叶缓缓飘过披甲士卒的肩头，逐渐在地面上铺出一条长长的路。更远处，穿着“兰绸坊”新式衣裙的宫女们款款而行，长长的流苏裙摆垂下，如同翩然而舞的蝴蝶，她们洁白的手掌中托着一个个白玉瓷盘，上面放着数不尽的珍馐美味，香气随风飘扬出去很远。
“如此光景六十年，长平的确长平，的确承平日久啊。”老人微微一笑，呢喃一声，旋即抬起满是皱纹的苍老手掌，叩响了御书房的门。
……
坐忘斋之中。
赵先生点燃厅中的香炉，袅袅的烟雾弥散开来，带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浅淡香味。
“也就是说，行知在一日之间，剑儒两道接连破境？”赵先生转过身来，看着盘膝坐在一旁的少年，脸上是了然的笑意，“行知的剑道天赋的确惊艳，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即便不是天生剑胎，怕也差之不远了。”
顿了顿，赵先生又说道:“至于儒道境界，小雪你也不用太过惊讶。行知说他从小就通读儒圣经典，称得上是厚积薄发，而且近日我儒家气运鼎盛，想必很快就会出现许多学子破境的事情，你们最好也趁这段时间努力修行。”
“气运鼎盛？”林瑶悦有些不解，“儒道二十三年以来气运始终平稳，为何会突然鼎盛起来？”忽然她想到了某些小时候听过故事，一时间脸色剧变，带着震惊看向自己的先生。
“的确，前几日天钟半响，陨落的正是我儒家圣人。所以我等后辈，自当更加勤勉修行，以争气运。”赵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也依旧温和，可在场几人听见他的话之后，心底却不自觉地感到十分悲伤。
林瑶悦眉头紧锁，陆荨雪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
就连一向活泼的小姑娘，此刻都觉得有些难过，那可是圣人啊，修道十境，第十境的修士褪去凡胎，羽化得道，才可称之为圣。这样的人几乎可以说已经走到了修行的尽头，拥有难以想象的伟力，谢爷爷曾说这样的前辈，每一位都是人族的财富，为何还会陨落？
苏行知久久难言，前几日那道让人极为难受的半响钟声，原来竟是为圣者而鸣的丧钟？
苏行知觉得有些沉闷，但他还是识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赵先生，气运一说和修行还有关联吗？”
“自然。”赵先生不紧不慢地坐在一张檀木桌前，拿起紫砂茶壶轻轻摇晃，将里面清澈的茶水倒在了白玉小盏里，在茶香四溢中，他将一个杯盏推到苏行知面前，这才缓缓开口道:“正所谓‘应运而生’，其实从上古到如今，每个时代都出现过秉承着气运而生的天才，拯救某一道途乃至整个人族于危难之中。”
“气运虚无缥缈，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好处。气运鼎盛之人，修道炼气时仿若天地宠儿，不仅吸收灵气之时顺遂无比，高境界的修士在感悟法则亦或进入天人合一的悟道境界时，也会极为容易。”
“时来天地皆同力，便是如此说法。”赵先生看着围拢过来，端坐在桌子前认真听讲的三位姑娘，温和一笑，将另外几个装满茶水的小盏递给了她们。
“而气运自有定数，也是天授，除去炼气士中有一脉以‘观运望气’的修者有着些许的扭转之能，其他所有修士的气运多少，或许都是命中注定。”赵先生如玉的手掌轻轻晃动小盏，盏中的茶水打着旋儿，“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修士在登上十境之时，蜕凡成仙，会攫取族群的一大部分气运，毕竟这种境界的修士，无论是在我们人族，抑或另一界的妖族，都足以成为一族的底蕴所在。”
“因此圣人在陨落的时候，往往都会将这份气运归还于自己的族群。而这一次，是我们儒家的气运。”赵先生说到这，微笑道，“圣人陨落，既是灾难，也是契机，我儒家想要竞渡的学子，就要趁这段时间奋勇争先了。”
“多谢先生教诲。”苏行知点点头，明白了许多。
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自己修行之时的具体状况。
其实现在回过神来，苏行知才觉得当时悟道破境，似乎并不像气运所致，而是实实在在的剑气充盈，直至水到渠成的踏入照犀境。
之所以儒道也入此境，只不过是不知原因的剑气转化所致，而这件事的由来，似乎并不寻常。
”赵先生并不知道苏行知的想法，他将小盏轻轻放在桌上，话锋一转，笑着看向陆荨雪:“所以小雪，先生交给你的课业，可有好好完成？”
“先……先生，不要着急嘛，你也知道你的课题很难的啦，过几日，过几日一定交给你。”陆荨雪一口将盏中茶水喝尽，站起来有些局促地说道，“先生，小雪想起府舍之中还有一封家书没有写完，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赵先生回话，悄悄给林瑶悦使了个眼色，就赶忙走出了坐忘斋的大门。
赵先生也不介意，摇了摇头，又看向强忍着笑意的林瑶悦，道:“阿悦，前日提出的‘浩气鸣音弩’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设想，我略做了一些修改，等你有空与几位师兄再探讨一番。”
“全凭先生吩咐。”林瑶悦双手衣袖合拢，躬身行礼道。
“好了，黄花大姑娘别老学那些礼派的作风。”赵先生有些无奈，实在是拿这个从小在深宫中学习礼法的公主弟子没办法。看了一眼听讲听得入迷，已经从口袋里掏出瓜子给每个人都桌前都放了一把，然后自己小声磕着的林风柔，心里不由又想着，儒家的规矩有时是不是过于繁冗古板了。
“至于行知双道同修之事，我看你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担心的样子。”赵先生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温和的模样，对着少年笑道，“既然刚入书院，便先试着习惯书院的生活吧，修行之事并不急于一时，况且我还需要收集一些东西，来验证同修的可能性。至于入我门下的拜师之礼，阿悦她们都知道，想来都是能免则免。过几日来此处我为你安排课业，便算是我的弟子了。”
先生似乎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也十分体贴细心。
苏行知如此想着，有些感动，微微低头行礼道:“多谢先生。”
“先生先生，我呢我呢。”林风柔这时举着手说道，手里还握着一大把的瓜子壳。
“你不是行知的伴读吗？”赵先生失笑，温和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到时候行知修行和做课的时候，你就负责在一旁监督和协助他，可好？”
“好呀好呀，有我帮助，行知哥哥肯定很快就能御剑飞行的。”小姑娘还是忘不了这件事，连连点头答应。
苏行知无奈地和林瑶悦对视一眼，心里也不免对未来的日子有了几分期待。
有了温和睿智的先生，性格各异但似乎十分有趣的同门，还有一位可爱的伴读小姑娘，苏行知曾经憧憬过的书院生活，便这般自然地开始了。
也不知小胖子在那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剑门之中，过得如何。
在众多的宗门建筑之后，矗立着一座楼阁。楼阁的装饰十分常见，但许多穿着玄黄色衣服的内门弟子，路过此处时都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因为这里，是他们敬仰的那位老宗主的清修之处。
楼阁之上，不大的堂屋中，依旧是一身黑袍的谢渊与两人对坐，手边放着一盏还冒着缕缕热气的清茶。
“林川已经说出了许多事，但其中某些言语的真假还需要确认。”谢渊小心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平静说道。
“若桐山郡真与眠山国有所勾结，那牵扯到的东西就不单单是我们道宗势力能决定的了。”魏千秋摸着胡子，看向身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意有所指。
老人穿着一身整齐的儒衣，即使半躺在椅子中，也看不见衣衫之上有丝毫的褶皱。
听到魏千秋的话，他眸子半张，那双眼中带着难言的沧桑和睿智，微笑道:“我说谢宗主怎么舍得将道宫十年一采的闻道茶拿出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夫。”
“何监院哪里的话。”谢渊笑道，“哪怕无事，何监院只要想来尝尝这茶叶，谢渊也绝不会推脱半分。”
“免了，谢宗主的茶喝着可不太容易。”何监院坐直了身子，问道:“谢宗主，你想找我儒家拿主意，为何不去问山长？老夫都多久没回书院了，哪能代表什么呢？”
“书院的合作不难，难的是那位的意思。”谢渊放下茶盏，直截了当地说道。
“自古修凡不相干，书院只是派我护卫，可没允许我做其他事。”何监院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到了几分，“况且宗门动乱，凡人界纵使知晓，也干涉不了才是。”
“怕就怕，不只是宗门会出现动乱。”魏千秋略显凝重地说道。
“有意思，我前几日才听说九洲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不寻常的动荡，没想到我清苍国也想上台唱一折戏。”何监院饶有兴趣地说道，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
谢渊和魏千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好了，谢宗主，不用试探老夫了。”何监院笑了笑，背着手站起身来，“君主那边呢，我会稍作提醒，你们呢，老夫也得多嘴一句，凡事得注意分寸，过线了，可是会承担后果的。”
说完也不等二人回答，缓缓踱步，却在转瞬之间走出了屋门，一下子消失不见。
“六十年前的君子，如今的贤人，就算说他已经入了八境，我也丝毫不会意外。”谢渊看着老人离去的地方，叹了口气，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书院超然，道宫旁观，最后如何，还是得靠宗门自己而已。”魏千秋也是微微叹息，拍了拍谢渊的肩膀。
谢渊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只能期待各方都有所提防，别到最后满盘皆输才是。”
朔方城的皇宫其实是有名字的。住在朔方城中的老人，都喜欢把那座见证了三千年兴更迭，却始终在为清苍国的人间谋福祉的宫殿，称为长平宫。
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从乘阳宗出来之后，只是轻轻迈了几步，便毫无阻碍地踏进了守卫森严的深宫之中，停在了皇帝的御书房门外。
他是这座长平宫中唯一能自由进出的修士。
或者换种说法，在整个皇宫中，有何姓老人这一位修士，就全然足够。
他的存在，是道宫和书院达成的共识。虽然九洲的规矩是仙凡相隔，各家修士也在努力维持这种局面，但在修行界之中，总会存在着一些愿意铤而走险的修士，要来凡人界之中利用自己的修为，达成某些目的。
而偌大一座皇朝想要太平，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自然不需要多言。所以各国的皇宫，都有着如何监院这样的修士，以维护宫廷安全和防范修界力量为目的，也对其余事绝不会有丝毫的干涉。
这是整个凡人界与修行界的权衡。
站在台阶上的老人略微抬头，望着这座看了几十年的宫殿。
冬日洒下的和煦阳光，透过皇宫重重叠叠的檐角，在地上和墙面留下斑驳的影子，御书房外的过道中，金黄的银杏叶缓缓飘过披甲士卒的肩头，逐渐在地面上铺出一条长长的路。更远处，穿着“兰绸坊”新式衣裙的宫女们款款而行，长长的流苏裙摆垂下，如同翩然而舞的蝴蝶，她们洁白的手掌中托着一个个白玉瓷盘，上面放着数不尽的珍馐美味，香气随风飘扬出去很远。
“如此光景六十年，长平的确长平，的确承平日久啊。”老人微微一笑，呢喃一声，旋即抬起满是皱纹的苍老手掌，叩响了御书房的门。
……
坐忘斋之中。
赵先生点燃厅中的香炉，袅袅的烟雾弥散开来，带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浅淡香味。
“也就是说，行知在一日之间，剑儒两道接连破境？”赵先生转过身来，看着盘膝坐在一旁的少年，脸上是了然的笑意，“行知的剑道天赋的确惊艳，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即便不是天生剑胎，怕也差之不远了。”
顿了顿，赵先生又说道:“至于儒道境界，小雪你也不用太过惊讶。行知说他从小就通读儒圣经典，称得上是厚积薄发，而且近日我儒家气运鼎盛，想必很快就会出现许多学子破境的事情，你们最好也趁这段时间努力修行。”
“气运鼎盛？”林瑶悦有些不解，“儒道二十三年以来气运始终平稳，为何会突然鼎盛起来？”忽然她想到了某些小时候听过故事，一时间脸色剧变，带着震惊看向自己的先生。
“的确，前几日天钟半响，陨落的正是我儒家圣人。所以我等后辈，自当更加勤勉修行，以争气运。”赵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也依旧温和，可在场几人听见他的话之后，心底却不自觉地感到十分悲伤。
林瑶悦眉头紧锁，陆荨雪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
就连一向活泼的小姑娘，此刻都觉得有些难过，那可是圣人啊，修道十境，第十境的修士褪去凡胎，羽化得道，才可称之为圣。这样的人几乎可以说已经走到了修行的尽头，拥有难以想象的伟力，谢爷爷曾说这样的前辈，每一位都是人族的财富，为何还会陨落？
苏行知久久难言，前几日那道让人极为难受的半响钟声，原来竟是为圣者而鸣的丧钟？
苏行知觉得有些沉闷，但他还是识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赵先生，气运一说和修行还有关联吗？”
“自然。”赵先生不紧不慢地坐在一张檀木桌前，拿起紫砂茶壶轻轻摇晃，将里面清澈的茶水倒在了白玉小盏里，在茶香四溢中，他将一个杯盏推到苏行知面前，这才缓缓开口道:“正所谓‘应运而生’，其实从上古到如今，每个时代都出现过秉承着气运而生的天才，拯救某一道途乃至整个人族于危难之中。”
“气运虚无缥缈，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好处。气运鼎盛之人，修道炼气时仿若天地宠儿，不仅吸收灵气之时顺遂无比，高境界的修士在感悟法则亦或进入天人合一的悟道境界时，也会极为容易。”
“时来天地皆同力，便是如此说法。”赵先生看着围拢过来，端坐在桌子前认真听讲的三位姑娘，温和一笑，将另外几个装满茶水的小盏递给了她们。
“而气运自有定数，也是天授，除去炼气士中有一脉以‘观运望气’的修者有着些许的扭转之能，其他所有修士的气运多少，或许都是命中注定。”赵先生如玉的手掌轻轻晃动小盏，盏中的茶水打着旋儿，“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修士在登上十境之时，蜕凡成仙，会攫取族群的一大部分气运，毕竟这种境界的修士，无论是在我们人族，抑或另一界的妖族，都足以成为一族的底蕴所在。”
“因此圣人在陨落的时候，往往都会将这份气运归还于自己的族群。而这一次，是我们儒家的气运。”赵先生说到这，微笑道，“圣人陨落，既是灾难，也是契机，我儒家想要竞渡的学子，就要趁这段时间奋勇争先了。”
“多谢先生教诲。”苏行知点点头，明白了许多。
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自己修行之时的具体状况。
其实现在回过神来，苏行知才觉得当时悟道破境，似乎并不像气运所致，而是实实在在的剑气充盈，直至水到渠成的踏入照犀境。
之所以儒道也入此境，只不过是不知原因的剑气转化所致，而这件事的由来，似乎并不寻常。
”赵先生并不知道苏行知的想法，他将小盏轻轻放在桌上，话锋一转，笑着看向陆荨雪:“所以小雪，先生交给你的课业，可有好好完成？”
“先……先生，不要着急嘛，你也知道你的课题很难的啦，过几日，过几日一定交给你。”陆荨雪一口将盏中茶水喝尽，站起来有些局促地说道，“先生，小雪想起府舍之中还有一封家书没有写完，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赵先生回话，悄悄给林瑶悦使了个眼色，就赶忙走出了坐忘斋的大门。
赵先生也不介意，摇了摇头，又看向强忍着笑意的林瑶悦，道:“阿悦，前日提出的‘浩气鸣音弩’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设想，我略做了一些修改，等你有空与几位师兄再探讨一番。”
“全凭先生吩咐。”林瑶悦双手衣袖合拢，躬身行礼道。
“好了，黄花大姑娘别老学那些礼派的作风。”赵先生有些无奈，实在是拿这个从小在深宫中学习礼法的公主弟子没办法。看了一眼听讲听得入迷，已经从口袋里掏出瓜子给每个人都桌前都放了一把，然后自己小声磕着的林风柔，心里不由又想着，儒家的规矩有时是不是过于繁冗古板了。
“至于行知双道同修之事，我看你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担心的样子。”赵先生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温和的模样，对着少年笑道，“既然刚入书院，便先试着习惯书院的生活吧，修行之事并不急于一时，况且我还需要收集一些东西，来验证同修的可能性。至于入我门下的拜师之礼，阿悦她们都知道，想来都是能免则免。过几日来此处我为你安排课业，便算是我的弟子了。”
先生似乎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也十分体贴细心。
苏行知如此想着，有些感动，微微低头行礼道:“多谢先生。”
“先生先生，我呢我呢。”林风柔这时举着手说道，手里还握着一大把的瓜子壳。
“你不是行知的伴读吗？”赵先生失笑，温和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到时候行知修行和做课的时候，你就负责在一旁监督和协助他，可好？”
“好呀好呀，有我帮助，行知哥哥肯定很快就能御剑飞行的。”小姑娘还是忘不了这件事，连连点头答应。
苏行知无奈地和林瑶悦对视一眼，心里也不免对未来的日子有了几分期待。
有了温和睿智的先生，性格各异但似乎十分有趣的同门，还有一位可爱的伴读小姑娘，苏行知曾经憧憬过的书院生活，便这般自然地开始了。
也不知小胖子在那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剑门之中，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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