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战后

    苏骊仍保持者死前一刻惊讶的神情。凝聚了蛇峒人憎恨与所有生命力的妖毒，顷刻间便要了她的性命。不甘？怨毒？恐惧？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对自己的死亡作出反应。

    原以为已经死去的托赞突然暴起，给了苏骊最后一击。从焰蟒身上将她扑倒后，紧紧扣在怀中，尖牙几乎咬穿了细长的玉颈。两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渐渐冰冷，僵硬。

    那种甚至能控制焰蟒的蛊毒随着苏骊的死似乎也失去了效用，活下来的蛇峒和伏寅人停下手看着彼此混着血水泥沙的面孔，不禁相拥而泣。相反，失去了苏骊带领的红虿再无所凭依，那上百名被蛊毒召唤，安安稳稳接近的战士，现在反而成了最先淹没红虿人的复仇烈焰。

    剩下的红虿男子将族中女子护在圈内试图作最后的抵抗，然而转瞬间一柄伴着虎啸的巨斧横扫而过，将最前方的红虿人盾俱碎，一名高近七尺的虎族战士紧随其后，徒手拎起数个红虿人，猛虎下山一般压进人群。另一边，最精锐的蛇峒战士化出蛇形，高高昂起身躯，宛如游龙入海，每次探入人群，便飞起一堆残肢血肉。

    战场的天平瞬间倾斜，本就不善近身搏斗的红虿，同时被杀红了眼的蛇虎两大族夹击，几乎是片刻间分崩离析，原本的战斗变成了一场屠杀，即使有偶尔的劝止声也瞬间被怒吼所淹没。

    龙靖言长长呼出一口气，挽起已经身子发软坐地不起的岳霜：

    “走啦，再撑一会，靠得太近小心被误伤。”

    两人慢慢爬上斜坡，刚刚退场的参沐恺和段世杰躺在一棵树下，此刻正有几位蛇峒的医者在旁边护理。

    参沐恺看见两人，打了声招呼。发觉岳霜盯着自己短了一截的右臂，苦笑道：

    “没啦！中了红虿之主的毒，能留下大半右臂已属侥幸了。”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枕着沙罗大腿哼哼的段世杰：

    “小子，看来你没有吹牛，你确实是有些本事……我想，昨晚我听到的声音，也是你干的吧？”|

    段世杰有些心虚，嘟囔着不敢回话。岳霜在一旁岔开话题问道：

    “到底是谁伤的你？我一直护在左右，并没有看到有谁偷袭啊？为什么你就突然飞出去了？”

    听到此问，段世杰脸色更是难看：

    “我当时不是喝住了苏骊吗，那该死的焰蟒也正好盯着我。我之前对牛羊之类的也试过暗示，明显也能奏效，虽然这蛇体型实在离谱，我就想啊，万一也能控住它个一时半会的，给靖言争取点时间呢？然后我就试着去看它的眼睛，奶奶的……”

    龙靖言笑道：“可惜看来你功夫不到家，偷鸡不成，倒费了不少鼻血。”

    众人在段世杰无力的争辩中哄笑起来，缓坡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不远处，三族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

    赫颂对着走近的几人点了点头。北蒙山的红虿男子于此一役无一生还。这场战斗，尤其是伏寅人皆带着血仇之恨，不过两盏茶的时间，数百人几乎被屠戮殆尽，只在最后，才被赫颂和伏寅的几位德高望重之人喝止住。此刻，整个族群便只剩下了十几名年轻女子，被围在中间栗栗危惧。

    其实如此地步既非参沐恺下令，亦非蛇峒人心狠，只是在苏骊毒计的挑拨下，伏寅人失去了无辜的小公主，蛇峒人则凭白受侮，两族人受此无妄之灾，即使起因并非来自所有红虿人的意志，一旦杀红了眼，任谁也无法遏制。这最后的红虿人，还是几人合力才救下的。

    参沐恺目光一一扫过，叹道：

    “今日之事，并非我等心狠手辣……或许是伏寅做大，使你们积怨已久吧。如今我失去了独女，苏骊也已死去，我不想因为一人之过，便直接灭了红虿全族。我不会杀你们的，之后你们想要回到原来的村寨，或是并入其他寨子，伏寅都会尽力帮助的。”

    为首的一名红虿女子冷笑道：

    “我们的兄弟和丈夫被你们杀得一个不剩，此刻又装什么圣人。伏寅的屠夫，难道留我们十几人的性命，这北蒙山就还算有红虿不成？”

    “我也想过，你们单有十几人在此地难以维持生计，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加入伏寅。”

    女子怒极反笑：“你们欺侮得还不够吗？到这份上了，是想让我们给你们生几个小杂种么？”

    “或者你们愿意回到主族，伏寅也愿意护送你们一路归乡。”

    参沐恺诚恳的建议并没有得到回应，他等了片刻，才发觉不对，伸出左手想要试探，龙靖言看着她们无声的眼眸，叹道：

    “算了，她们死了，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