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浆洗房的味道
学校小卖铺卖的大辣片，才一毛钱。感觉那一张比手还要大。装在透明的袋子里，老板娘会剪一个口子，放在玻璃台子一端，哪个学生来买一手交钱，然后让他自己抓起来一张，也不管他的手脏不脏。橙色的宛如一张张皱纹纸，裹满辣椒和芝麻粒，满嘴盐巴和味精，刚学会吃辣的孩子们对这个味道很上头。囫囵一口下肚，满嘴辣的冒火，双手做扇子想扇走辣气，嘴却在一旁喊着“太爽了，还想吃。”上课的铃声响起，撒丫子就跑的没影，把刚说完的话都落在了原地。
一个二十多岁却老气的穿着短袖衬衫的男子，缓缓走上讲台。他从门口进来的一路仔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烟味和酒味，同学们不禁猜测老师中午应该下馆子了。
“咳咳，安静点，谁还说话呢。我说个事啊，教师节要排舞蹈，想去的女生下课找我。放学之后练习。还有学校的鼓乐队也招人呢，咱班那几个疯小子别放学作业都不写就疯玩，学点东西，没准以后有用呢。现在翻开书打开《故乡的杨梅》，现在大家自己读一遍，一会儿我叫人分段有感情朗读课文。”
朗朗读书声中，其华打开课本，后面的顾盼拿笔怼她的后背，其华扭扭身子头也没回。“哎呦。”周颂被粉笔打中，手捂着头。“周颂你挤眉弄眼干啥呢，待不待，不待出去。”张老师白了他一眼，走过于归的桌子旁，于归脚下都是纸团，张老师停留一会儿，于归紧张的不敢抬眼，一点点把脚下的纸团往桌子下面踢。他同桌李阳憋着笑，想着角落里的周颂画的王八扔的哪儿都是，值日生可真倒霉。
下课了，顾盼拖着其华和几个女孩围在讲桌边上，和张老师说想去跳舞。张老师温柔的告诉他们放学后北操场集合，大队辅导员选拔人。她们回去了，于归他俩又跑过来，张嘴就插话说：“老师我想去鼓乐队吹萨克斯！”张老师看了他俩一眼说：“我看你俩像萨克斯。放学后去南操场找王老师。”
其华没学过跳舞。有种虚荣心在作祟。感觉舞蹈队的女孩是学校漂亮的女孩，她想证明自己是不是。顾盼肯定是。她腰细腿长，如果下辈子可以换一副皮囊，其华肯定想换成她那样。
等放学来到北操场，大队辅导员赵老师，带着几个漂亮学姐，铺了一张大大的红色毯子，然后让大家都站成一排，身高矮的女孩直接就让他们回家了。其华她们班算上她和顾盼四个女孩被留下了。赵老师认识她俩，小城很小，父母干啥都知道，每个人都变成透明的了。赵老师用着中气十足的嗓音说：“教师节各个小学要出节目，在大众剧场演出，希望你们代表咱们学校争取打败第一小学夺得第一。现在我们看一个舞蹈录像，然后排这个舞蹈。这个舞蹈的名字叫《瑞雪兆丰年》。”
跳舞的日子真的很累，很多低年级的小朋友从小练舞，劈叉下腰轻轻松松，这些技术过硬的孩子演小玉米，其华和顾盼都不会，只能扮演小雪花。每天五点就起床到学校和大家练舞，练到七点半就去上课，放学还要练。其华顾盼每天搀着上学，互相都能听到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
舞蹈队的小姐姐们真赏心悦目，其华家庭条件差一点，又不怎么说话，每天像个小迷妹一样看着别人。她前面是个六年级的大姐姐，穿着牛仔服，头发中间用精致的发夹夹起来一捋，两侧的头发金亮泛黄，好像外国人。她听说这个姐姐叫书妍，名字都好好听。
明明相同的舞蹈动作，其华总感觉没有前面的姐姐做的优美，她回头看后面的顾盼，四肢僵硬，白瞎她的脸蛋了。看她的动作就知道自己的动作多丑了。
休息的时候和辅导员熟的学姐们围成一个圈显摆自己潮流的单品。牛仔喇叭裤，右大腿和左小腿绣了红色的玫瑰花，显腿特别长；不用系绳的旅游鞋，一个卡扣撸一下就行……其华好羡慕。但是懂事的她从不向妈妈要任何东西。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下午两节课放学，舞蹈队不用排练。其华和顾盼准备去医院职工澡堂子洗澡。她匆匆回家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妈妈她和顾盼先去占水龙头，让她忙完了赶紧去。然后匆匆拿起浴筐，扔进去毛巾洗发水沐浴露浴花搓澡巾，找出个塑料袋装上了自己和妈妈干净的内裤然后就去顾盼家找她。
顾盼家是在她前一列的平房，她走几步可以看到她家的后窗户。她敲敲玻璃，没看见人，继续往外走，远处传来了柔美的女声“大磨叽，你快点。”
医院的浴室在医院最后面，毗邻浆洗房。她们穿着拖鞋走过医院小楼，转个弯，映入眼帘的晾衣杆上挂着满满的白色的床单和被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洗衣粉的味道。风吹起白色的单子，下午三点的阳光晒得明亮，整个世界晃得发白，让人晕眩。
浴室是一个只有高高小小窗户的小房子，白色的气从窗户飘出来，夹杂着鼎沸的人声。门上白色的门帘后面是好多没有锁的柜子，三个长椅，还有乌泱泱的脱衣服和穿衣服的女人。一墙之隔旁，是黄色的朦胧的灯光，十几个高高的小水龙头，其中好几个是坏的不出水的。时不我待，其华她俩迅速的扒光自己，如泥鳅般钻进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刚离人的水龙头，定住了再和赤裸的阿姨们打招呼。“张姨好，高姨好，我妈一会儿就过来……”
守住水龙头的关键就是不能走，你可能去拿东西的刹那，水龙头就有人了。其华和顾盼在吵吵闹闹中大声聊天，互相搓后背，用浴花揉搓浴液揉出一堆一堆泡沫互相涂，偷偷在人群中撒尿，好在黄色的光看不出来水的颜色。
洗完了，其华妈妈还没到，顾盼实在受不了，身上都搓红了，感觉自己瘦了两斤，她说：“我在外面等你，实在上不来气了。”大红脸的其华点点头，心想妈妈再不来水龙头就占不住了。这时有个阿姨身上涂满沫沫对其华说：“让我冲一下，冲完我就走了。”其华走出水花，站在旁边，水雾间看见妈妈的身影，大声喊：“妈，我在这儿呢。”冲完水的阿姨和妈妈打了招呼，其华侧身离开把水龙头圆满的交给妈妈，说：“你咋才来啊。我洗完了，我先回家了。”
那时候什么都很慢，洗澡洗了一个小时，都不觉得浪费。穿好衣服和顾盼拉开帘子跳到外面，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爽利的风往后吹着她们的头发，犹如吹起的白单子，好像努力吹，时光就追不上它。
一个二十多岁却老气的穿着短袖衬衫的男子，缓缓走上讲台。他从门口进来的一路仔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烟味和酒味，同学们不禁猜测老师中午应该下馆子了。
“咳咳，安静点，谁还说话呢。我说个事啊，教师节要排舞蹈，想去的女生下课找我。放学之后练习。还有学校的鼓乐队也招人呢，咱班那几个疯小子别放学作业都不写就疯玩，学点东西，没准以后有用呢。现在翻开书打开《故乡的杨梅》，现在大家自己读一遍，一会儿我叫人分段有感情朗读课文。”
朗朗读书声中，其华打开课本，后面的顾盼拿笔怼她的后背，其华扭扭身子头也没回。“哎呦。”周颂被粉笔打中，手捂着头。“周颂你挤眉弄眼干啥呢，待不待，不待出去。”张老师白了他一眼，走过于归的桌子旁，于归脚下都是纸团，张老师停留一会儿，于归紧张的不敢抬眼，一点点把脚下的纸团往桌子下面踢。他同桌李阳憋着笑，想着角落里的周颂画的王八扔的哪儿都是，值日生可真倒霉。
下课了，顾盼拖着其华和几个女孩围在讲桌边上，和张老师说想去跳舞。张老师温柔的告诉他们放学后北操场集合，大队辅导员选拔人。她们回去了，于归他俩又跑过来，张嘴就插话说：“老师我想去鼓乐队吹萨克斯！”张老师看了他俩一眼说：“我看你俩像萨克斯。放学后去南操场找王老师。”
其华没学过跳舞。有种虚荣心在作祟。感觉舞蹈队的女孩是学校漂亮的女孩，她想证明自己是不是。顾盼肯定是。她腰细腿长，如果下辈子可以换一副皮囊，其华肯定想换成她那样。
等放学来到北操场，大队辅导员赵老师，带着几个漂亮学姐，铺了一张大大的红色毯子，然后让大家都站成一排，身高矮的女孩直接就让他们回家了。其华她们班算上她和顾盼四个女孩被留下了。赵老师认识她俩，小城很小，父母干啥都知道，每个人都变成透明的了。赵老师用着中气十足的嗓音说：“教师节各个小学要出节目，在大众剧场演出，希望你们代表咱们学校争取打败第一小学夺得第一。现在我们看一个舞蹈录像，然后排这个舞蹈。这个舞蹈的名字叫《瑞雪兆丰年》。”
跳舞的日子真的很累，很多低年级的小朋友从小练舞，劈叉下腰轻轻松松，这些技术过硬的孩子演小玉米，其华和顾盼都不会，只能扮演小雪花。每天五点就起床到学校和大家练舞，练到七点半就去上课，放学还要练。其华顾盼每天搀着上学，互相都能听到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
舞蹈队的小姐姐们真赏心悦目，其华家庭条件差一点，又不怎么说话，每天像个小迷妹一样看着别人。她前面是个六年级的大姐姐，穿着牛仔服，头发中间用精致的发夹夹起来一捋，两侧的头发金亮泛黄，好像外国人。她听说这个姐姐叫书妍，名字都好好听。
明明相同的舞蹈动作，其华总感觉没有前面的姐姐做的优美，她回头看后面的顾盼，四肢僵硬，白瞎她的脸蛋了。看她的动作就知道自己的动作多丑了。
休息的时候和辅导员熟的学姐们围成一个圈显摆自己潮流的单品。牛仔喇叭裤，右大腿和左小腿绣了红色的玫瑰花，显腿特别长；不用系绳的旅游鞋，一个卡扣撸一下就行……其华好羡慕。但是懂事的她从不向妈妈要任何东西。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下午两节课放学，舞蹈队不用排练。其华和顾盼准备去医院职工澡堂子洗澡。她匆匆回家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妈妈她和顾盼先去占水龙头，让她忙完了赶紧去。然后匆匆拿起浴筐，扔进去毛巾洗发水沐浴露浴花搓澡巾，找出个塑料袋装上了自己和妈妈干净的内裤然后就去顾盼家找她。
顾盼家是在她前一列的平房，她走几步可以看到她家的后窗户。她敲敲玻璃，没看见人，继续往外走，远处传来了柔美的女声“大磨叽，你快点。”
医院的浴室在医院最后面，毗邻浆洗房。她们穿着拖鞋走过医院小楼，转个弯，映入眼帘的晾衣杆上挂着满满的白色的床单和被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洗衣粉的味道。风吹起白色的单子，下午三点的阳光晒得明亮，整个世界晃得发白，让人晕眩。
浴室是一个只有高高小小窗户的小房子，白色的气从窗户飘出来，夹杂着鼎沸的人声。门上白色的门帘后面是好多没有锁的柜子，三个长椅，还有乌泱泱的脱衣服和穿衣服的女人。一墙之隔旁，是黄色的朦胧的灯光，十几个高高的小水龙头，其中好几个是坏的不出水的。时不我待，其华她俩迅速的扒光自己，如泥鳅般钻进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刚离人的水龙头，定住了再和赤裸的阿姨们打招呼。“张姨好，高姨好，我妈一会儿就过来……”
守住水龙头的关键就是不能走，你可能去拿东西的刹那，水龙头就有人了。其华和顾盼在吵吵闹闹中大声聊天，互相搓后背，用浴花揉搓浴液揉出一堆一堆泡沫互相涂，偷偷在人群中撒尿，好在黄色的光看不出来水的颜色。
洗完了，其华妈妈还没到，顾盼实在受不了，身上都搓红了，感觉自己瘦了两斤，她说：“我在外面等你，实在上不来气了。”大红脸的其华点点头，心想妈妈再不来水龙头就占不住了。这时有个阿姨身上涂满沫沫对其华说：“让我冲一下，冲完我就走了。”其华走出水花，站在旁边，水雾间看见妈妈的身影，大声喊：“妈，我在这儿呢。”冲完水的阿姨和妈妈打了招呼，其华侧身离开把水龙头圆满的交给妈妈，说：“你咋才来啊。我洗完了，我先回家了。”
那时候什么都很慢，洗澡洗了一个小时，都不觉得浪费。穿好衣服和顾盼拉开帘子跳到外面，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爽利的风往后吹着她们的头发，犹如吹起的白单子，好像努力吹，时光就追不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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