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逮捕
景和二年十一月初三，正是王掌柜与江记叔侄约定的交货日。
天光刚露，王伯芝就带着自家伙计开始整货装车，人参、灵芝、虎骨、鹿茸……伙计们前后跑得脚不沾地，白峰镇出产的各样名贵药材像不要钱一样，满满装了一车。王伯芝做了半辈子生意，还是第一次卖这么大一批货。为了筹措这批药材，不过十来日，王掌柜人就瘦了一圈，此刻却精神奕奕。
江平和江涛叔侄这两日也在忙着收货，今天最后两家的药材清点无误后，明日就可以启程回家。这几天江涛忙着帮江平收货，没有机会去春风堂，想到王掌柜今天来送货，不知道王小姐会不会一起来，心里有些期待。
巳时末，王伯芝和伙计带着装好的一车药材到了江记叔侄落脚的酒店。江掌柜将酒店后院整个包了下来，用来清点和存货，因这几日药材陆续送来，镖行的大师傅也坐在了门口押货。
王伯芝让余宝松把车赶进了院子，江掌柜正在后院等他们。江涛看见余宝松来了，并未见王小姐，略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合理。江平就在边上，江涛也知道今天验货重要，没有为难余宝松，带着伙计开始逐样接收清点货物。
王伯芝想着最后放进去的那一支冬参，早上自己也反复看过，应没有破绽，但仍心下惴惴。王掌柜不敢露丝毫异色，一边与江掌柜热络应承，一边看余宝松与江记交接药材。
意外地江记验货的伙计并未查验老参，而是单独把老参摆在一边。王伯芝一看，心道不好，抄在袖子里的手默默握紧。
货物都交接后，余宝松过来和王伯芝回话：“掌柜，货都交了。”
王伯芝点头，笑着转头看江掌柜。江掌柜这时起身，叫了江涛一起去查验那十支老参。
见江掌柜亲自上前逐个去查验人参，王伯芝在初冬的冷风中，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了汗。忽然，江掌柜挑出其中一支人参，朝王伯芝走过来。王伯芝忽然浑身一紧，觉得自己头有点晕，衣袖中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掌心的小天心穴，强自镇定在心中把知道的诸天神佛挨个都念了一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问道：“江掌柜有什么疑问？”
江掌柜将盒子递给王伯芝：“王掌柜您看这支。”
王伯芝接过人参的手微不可察的抖着，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眼，确定不是那支冬参，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松了松。按住自己微微发颤的手，稳住声线尽量放松问：“不知江掌柜觉得这支参有何问题？”
江掌柜见对方严肃，哈哈笑着说：“您看这参须，是不是像个[江]字？”
王伯芝瞬间如蒙大赦，应和着笑起来：“确实是像，这参果真与贵商行有缘。”
直到双方验货完毕，江掌柜把银票交到王伯芝手里，王伯芝额角的汗总算是收了回去，心也吞回肚子里。
陈闻之这边，天未亮他就到了风闻院，范成被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置身刚刚的梦中迷糊着，陈闻之说让他带路一起回去抓捕余宝松，范成终于醒了。范成想过这个事对方可能要查一查，但没有想到如此雷厉风行，不过一夜就已经确定要抓捕，可见叛党确有其事。
陈闻之见范成骑的红枣毛糙马瘦，让人给他换了一匹快马，一队人城门刚开就呼啸着出了州府，直奔白峰镇而去，快马急驰，中午就进了白峰镇。
范成虽然会些骑射，但骑这么快的马奔袭还是第一次，到白峰镇时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仿佛轻轻一戳，就能原地塌成一滩泥。难得有机会和上官相处，而且仿佛还是大案，得了对方赏识也许就能离开白峰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因此范成强撑着一口气，带陈闻之一队人到了春风堂。
白峰镇很少有新鲜事，这么一队骑兵，立刻引起了大家关注。有人认识范成，但见后面一队人也不敢贸然上去搭话，只远远看着。
春风堂的小伙计看这个架势慌了神，掌柜他们去交货没在，小伙计便往药堂里跑着喊了刘子业出来。刘子业在风闻院远远看见过范成，见他带人来，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迎上来问：“各位军爷可是要买药材？”
陈闻之看伙计来答话，并没有表明身份，只直接问：“余宝松在哪里，让他出来，有话问他。”
刘子业一听，心里激动，连忙恭敬地禀告陈闻之，掌柜带着余宝松出门去交货了，提供了交货的详细地址，继续说道：“这个时候估计货要验完了，如果他们不在交货那里，估计就是去庆元楼吃饭了。”
庆元楼是白峰镇最大的酒楼，王伯芝请重要的客人吃饭，都会去那里，刘子业推测他们今天也是在那里吃饭。
陈闻之见对方说得如此详细，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后让范成带路，离开了春风堂。
到了江掌柜入住的酒店，果然货已经验完，只有镖师押货，双方去吃饭了。
如今银货两讫，王伯芝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春风满面地请江平、江涛叔侄上座。按理说余宝松只是个伙计，不该带着他来，但王伯芝觉得以后余宝松要独当一面，没准还要和江掌柜接触，就让他留下陪客。江涛看王掌柜对余宝松的抬举，眼底晦暗，却不露声色。
还没待酒菜上齐，便听外面一队马蹄声由远及近。王伯芝也不由抬眼望了一下，心想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希望不要影响自己与江掌柜的饭局。
江涛在白峰镇也住了一阵子，知道镇上轻易没有骑兵，看了一眼远处来人穿的似乎是风闻将的军服，眉头一挑。想着那天不过一提，难道是这个刘子业手脚这么快，都不用自己再费功夫，就已经办成了吗？
此时存了观望的心态，江涛对余宝松态度都真诚了起来。提起一杯酒笑道：“余兄弟真是青年才俊，往后还要多多关照。”
两位掌柜不知道他们两人之前的龃龉，余宝松却有些意外，想着对方这一走，也不一定还会再见面，便也客气应对。正要干杯，楼下却传来了大声询问：“春风堂的人在不在？”
余宝松放下酒杯，和两位掌柜行礼道：“我去看看。”
余宝松一出门就被范成认出来，范成小声对陈闻之说：“校尉，这就是余宝松”。
陈闻之打量了余宝松一眼，一路上陈闻之已经从范成处了解了余宝松的大概情况，听过往并无特别之处，此时看余宝松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些，眉眼清澈，不过普通伙计模样，对余宝松的叛党身份心里也有些疑问，想着今天没准要白跑一趟。
但陈闻之并未因此放松，不动声色地给了身后兵长打了一个手势。兵长看到指示，待余宝松刚一靠近，几个兵士迅速将他按在地上。余宝松忽然被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被对方捉住，他才不由喊出声：“光天化日你们要做什么？”
王伯芝与江平叔侄听见楼下动静，也赶紧下来。王伯芝看余宝松被按倒在地，一时也有些惊慌，打量了为首的青年，上前小心问：“各位官爷这是为何？”
陈闻之问明白对方是春风堂的掌柜之后，对王伯芝说到：“风闻院调查，需要他协助回去问话。”
王伯芝又壮着胆子上去问道：“官爷，不知是因为什么事？”
陈闻之见对方还敢上来纠缠，冷了脸色厉声道：“风闻院调查岂是尔等可以问的。请王掌柜最近也不要离开镇子，后面可能还要来问您。”又看了看一起下来的江平叔侄，之前听说今天王掌柜是来交货的，便对着江平说道：“两位也请配合，我的人回头要去查一查货物，不要有什么夹带。”
江平毕竟见识广一些，见今天的事要影响自己，笑着走过去：“我是江南府江记的药铺掌柜，来白峰镇只是采购药材，绝无违法乱纪之事。这位小将军尽管查，我等一定配合。不知道小将军稍后在何处落脚，若有方便的时候，我过去拜访，也方便小将军了解情况。”
陈闻之对江记也略有耳闻，见对方如此上道，也略拱了下手算打招呼，说道：“既如此我之后会联系掌柜。若查验无事，会尽快放行，掌柜不用担心。”
说罢，一队人带上余宝松向白峰镇的风闻所骑去。
天光刚露，王伯芝就带着自家伙计开始整货装车，人参、灵芝、虎骨、鹿茸……伙计们前后跑得脚不沾地，白峰镇出产的各样名贵药材像不要钱一样，满满装了一车。王伯芝做了半辈子生意，还是第一次卖这么大一批货。为了筹措这批药材，不过十来日，王掌柜人就瘦了一圈，此刻却精神奕奕。
江平和江涛叔侄这两日也在忙着收货，今天最后两家的药材清点无误后，明日就可以启程回家。这几天江涛忙着帮江平收货，没有机会去春风堂，想到王掌柜今天来送货，不知道王小姐会不会一起来，心里有些期待。
巳时末，王伯芝和伙计带着装好的一车药材到了江记叔侄落脚的酒店。江掌柜将酒店后院整个包了下来，用来清点和存货，因这几日药材陆续送来，镖行的大师傅也坐在了门口押货。
王伯芝让余宝松把车赶进了院子，江掌柜正在后院等他们。江涛看见余宝松来了，并未见王小姐，略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合理。江平就在边上，江涛也知道今天验货重要，没有为难余宝松，带着伙计开始逐样接收清点货物。
王伯芝想着最后放进去的那一支冬参，早上自己也反复看过，应没有破绽，但仍心下惴惴。王掌柜不敢露丝毫异色，一边与江掌柜热络应承，一边看余宝松与江记交接药材。
意外地江记验货的伙计并未查验老参，而是单独把老参摆在一边。王伯芝一看，心道不好，抄在袖子里的手默默握紧。
货物都交接后，余宝松过来和王伯芝回话：“掌柜，货都交了。”
王伯芝点头，笑着转头看江掌柜。江掌柜这时起身，叫了江涛一起去查验那十支老参。
见江掌柜亲自上前逐个去查验人参，王伯芝在初冬的冷风中，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了汗。忽然，江掌柜挑出其中一支人参，朝王伯芝走过来。王伯芝忽然浑身一紧，觉得自己头有点晕，衣袖中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掌心的小天心穴，强自镇定在心中把知道的诸天神佛挨个都念了一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问道：“江掌柜有什么疑问？”
江掌柜将盒子递给王伯芝：“王掌柜您看这支。”
王伯芝接过人参的手微不可察的抖着，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眼，确定不是那支冬参，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松了松。按住自己微微发颤的手，稳住声线尽量放松问：“不知江掌柜觉得这支参有何问题？”
江掌柜见对方严肃，哈哈笑着说：“您看这参须，是不是像个[江]字？”
王伯芝瞬间如蒙大赦，应和着笑起来：“确实是像，这参果真与贵商行有缘。”
直到双方验货完毕，江掌柜把银票交到王伯芝手里，王伯芝额角的汗总算是收了回去，心也吞回肚子里。
陈闻之这边，天未亮他就到了风闻院，范成被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置身刚刚的梦中迷糊着，陈闻之说让他带路一起回去抓捕余宝松，范成终于醒了。范成想过这个事对方可能要查一查，但没有想到如此雷厉风行，不过一夜就已经确定要抓捕，可见叛党确有其事。
陈闻之见范成骑的红枣毛糙马瘦，让人给他换了一匹快马，一队人城门刚开就呼啸着出了州府，直奔白峰镇而去，快马急驰，中午就进了白峰镇。
范成虽然会些骑射，但骑这么快的马奔袭还是第一次，到白峰镇时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仿佛轻轻一戳，就能原地塌成一滩泥。难得有机会和上官相处，而且仿佛还是大案，得了对方赏识也许就能离开白峰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因此范成强撑着一口气，带陈闻之一队人到了春风堂。
白峰镇很少有新鲜事，这么一队骑兵，立刻引起了大家关注。有人认识范成，但见后面一队人也不敢贸然上去搭话，只远远看着。
春风堂的小伙计看这个架势慌了神，掌柜他们去交货没在，小伙计便往药堂里跑着喊了刘子业出来。刘子业在风闻院远远看见过范成，见他带人来，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迎上来问：“各位军爷可是要买药材？”
陈闻之看伙计来答话，并没有表明身份，只直接问：“余宝松在哪里，让他出来，有话问他。”
刘子业一听，心里激动，连忙恭敬地禀告陈闻之，掌柜带着余宝松出门去交货了，提供了交货的详细地址，继续说道：“这个时候估计货要验完了，如果他们不在交货那里，估计就是去庆元楼吃饭了。”
庆元楼是白峰镇最大的酒楼，王伯芝请重要的客人吃饭，都会去那里，刘子业推测他们今天也是在那里吃饭。
陈闻之见对方说得如此详细，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后让范成带路，离开了春风堂。
到了江掌柜入住的酒店，果然货已经验完，只有镖师押货，双方去吃饭了。
如今银货两讫，王伯芝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春风满面地请江平、江涛叔侄上座。按理说余宝松只是个伙计，不该带着他来，但王伯芝觉得以后余宝松要独当一面，没准还要和江掌柜接触，就让他留下陪客。江涛看王掌柜对余宝松的抬举，眼底晦暗，却不露声色。
还没待酒菜上齐，便听外面一队马蹄声由远及近。王伯芝也不由抬眼望了一下，心想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希望不要影响自己与江掌柜的饭局。
江涛在白峰镇也住了一阵子，知道镇上轻易没有骑兵，看了一眼远处来人穿的似乎是风闻将的军服，眉头一挑。想着那天不过一提，难道是这个刘子业手脚这么快，都不用自己再费功夫，就已经办成了吗？
此时存了观望的心态，江涛对余宝松态度都真诚了起来。提起一杯酒笑道：“余兄弟真是青年才俊，往后还要多多关照。”
两位掌柜不知道他们两人之前的龃龉，余宝松却有些意外，想着对方这一走，也不一定还会再见面，便也客气应对。正要干杯，楼下却传来了大声询问：“春风堂的人在不在？”
余宝松放下酒杯，和两位掌柜行礼道：“我去看看。”
余宝松一出门就被范成认出来，范成小声对陈闻之说：“校尉，这就是余宝松”。
陈闻之打量了余宝松一眼，一路上陈闻之已经从范成处了解了余宝松的大概情况，听过往并无特别之处，此时看余宝松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些，眉眼清澈，不过普通伙计模样，对余宝松的叛党身份心里也有些疑问，想着今天没准要白跑一趟。
但陈闻之并未因此放松，不动声色地给了身后兵长打了一个手势。兵长看到指示，待余宝松刚一靠近，几个兵士迅速将他按在地上。余宝松忽然被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被对方捉住，他才不由喊出声：“光天化日你们要做什么？”
王伯芝与江平叔侄听见楼下动静，也赶紧下来。王伯芝看余宝松被按倒在地，一时也有些惊慌，打量了为首的青年，上前小心问：“各位官爷这是为何？”
陈闻之问明白对方是春风堂的掌柜之后，对王伯芝说到：“风闻院调查，需要他协助回去问话。”
王伯芝又壮着胆子上去问道：“官爷，不知是因为什么事？”
陈闻之见对方还敢上来纠缠，冷了脸色厉声道：“风闻院调查岂是尔等可以问的。请王掌柜最近也不要离开镇子，后面可能还要来问您。”又看了看一起下来的江平叔侄，之前听说今天王掌柜是来交货的，便对着江平说道：“两位也请配合，我的人回头要去查一查货物，不要有什么夹带。”
江平毕竟见识广一些，见今天的事要影响自己，笑着走过去：“我是江南府江记的药铺掌柜，来白峰镇只是采购药材，绝无违法乱纪之事。这位小将军尽管查，我等一定配合。不知道小将军稍后在何处落脚，若有方便的时候，我过去拜访，也方便小将军了解情况。”
陈闻之对江记也略有耳闻，见对方如此上道，也略拱了下手算打招呼，说道：“既如此我之后会联系掌柜。若查验无事，会尽快放行，掌柜不用担心。”
说罢，一队人带上余宝松向白峰镇的风闻所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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