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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南山千里不是归处

    王掌柜慌忙赶回家的时候,王洛宁正要出门,看见王伯芝一脸冷色,王洛宁赶紧迎了上去,问:“爹,怎么了,可是交接不顺利?”

    王伯芝摆了摆手:“进去说!”

    王洛宁跟着进了书房,管家也赶了过来,王伯芝对着管家吩咐道:“去取五百两银票。”管家刚转身,王伯芝又喊住对方,说:“等等,取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然后另外取三张一百两银票和四张五十两银票,共一千两,速度。”

    王洛宁看管家出去,关好门继续问:“爹?”

    王伯芝抬头看看女儿:“洛宁,爹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告诉爹。你可发觉余宝松最近有何异常吗?”

    王洛宁被这么一问,立刻明白,怕是余宝松出了事,急问:“爹,宝松哥怎么了?”

    “他刚被风闻院的人带走了,你先想想,最近他可有什么问题?”

    王洛宁听到被风闻院的人带走,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说:“他们一定是搞错了!爹,你自小看着宝松哥长大,他是什么人您最清楚,他怎么可能为非作歹。”说着去拉王伯芝衣袖,求道:“爹,你救救宝松哥,他不是坏人。”小姑娘的眼角瞬间就红了。

    王伯芝想了想,又问:“他最近可与什么人结仇?”

    王洛宁此时心乱如麻,什么都想不起来:“爹,宝松哥向来对谁都和善有礼,哪里会与人结仇。”

    王掌柜见自己女儿这里怕是问不出什么,决定还是先去风闻院打听一下,叮嘱王洛宁一定不要出去,然后带着管家出了门。

    到了白峰镇的风闻院,王伯芝看见老王头在门口站着。王掌柜给了管家一张五十两银票,让管家把老王头请过来说话。管家上去把银票悄悄塞进老王头手里,老王头看看银票,跟着往这边走了几步。

    王掌柜赶紧凑上去:“王老爷,您知道我们都是老实商人,这事家里实在不放心,您能不能给透个话,余宝松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会不会牵连店里?”

    老王头一撇嘴:“我可不是老爷,您别这么喊。风闻院的事,王掌柜您也别随便打听。”

    王伯芝又塞了一张银票到老王头手里:“也不是要打听机密,就是家里人心惶惶,绝不会让您为难。”

    老王头瞟了一眼手里的银票,想了想笑着说:“和店里有没有关系,您不是最清楚吗?只要是行得正,不怕查。”

    王伯芝听对方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不会牵连到店里,还想再问余宝松,对方摆手走回了风闻院门口,王伯芝只好带着管家离开。

    另一边,自打今天有队官兵进城,这样的新鲜事,好多人默默关注着。因此好些人看见余宝松在庆元楼门口被抓。见余宝松被押走,立刻有好事儿的人,跑去和余氏报信。

    余氏听了一口气噎住,差点昏过去,来人赶紧手忙脚乱扶她坐下。李山媳妇儿听见动静也过来了,扶着余氏缓了好一会儿,余氏才回过神,哭了起来,抓着李山媳妇儿,问:“这可怎么办啊!”李山媳妇也没有主意,只是重复安慰道:“您别急啊,宝松是好孩子,一定没事的。”

    没多久,范成和官兵就到余宝松家取信,余氏弄明白对方是风闻院的人,拉着范成不松手,不住恳求,就要给范成两人跪下。范成心里也有点不舒服,扶着余氏,示意李山媳妇拉住,说了句:“风闻院也不会平白冤枉好人。”拿着信就走了。

    余氏在家里一直等到天黑,见余宝松没有回来,眼看要宵禁了,余氏咬了咬牙,把之前余宝松交给她的五十两银子揣在怀里,摸黑往风闻院走去。

    风闻院里只有几个被留下了看守余宝松的人,老王头和范成也已经回家了。余氏敲了敲门,没有声音,便伸手又用力敲了几下。这会儿除了还看着余宝松的两人之外,剩下几个轮岗的已经睡了。拍门声不停,张达踹了身边的庆三儿一脚:“去看看!”

    张达是队正亲戚,庆三儿不敢得罪,不情不愿爬起来,骂骂咧咧开门,看门口一个妇人,问:“这么晚你什么事?”

    余氏虽然从未到过衙门,看对方脸色不善,也知道先给银子,十两银子送过去之后赶紧说:“我是余宝松的娘,官爷您行行好,让我见见宝松行不行。”

    庆三儿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揣在怀里,脸色好了一些,说:“余宝松是要犯,任何人都不能见,你回去吧!”

    余氏不死心,拉着对方哭了起来:“您行行好,我就见见他,绝不添麻烦。”

    庆三儿见对方没完没了,不耐烦起来,呵斥道:“快滚!再捣乱连你一起抓起来。”

    余氏这时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哭喊到:“你把我也抓了吧!”

    余宝松被绑在杂物间里,经过一天审问,惊惧不安,到了晚上四下安静,他也累得有些昏昏欲睡。这时他隐约听见前面传来动静,好像是说话的声音。后来更是听到有妇人喊把她也抓了,这声呼喊分明是母亲的声音。一定是母亲得到消息找来了,余宝松怕母亲担忧,更怕母亲被官兵欺负,但他被绑住手脚,嘴也被塞住出不了声音,只能大声哼哼,可这点声响,在大门外的余氏肯定是听不到的。

    庆三儿见余氏大声呼喊起来,觉得对方就是个刁民,不识抬举,还要拉扯自己,一把将对方推开。余氏没站稳,被推倒在地。庆三儿狠狠说:“老实滚,再来哭丧,就让你给余宝松收尸。”转身关门进了风闻院。

    余氏被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摔了哪里,只觉得浑身疼痛,又听对方以余宝松威胁,终于不敢再开口,缓了一阵子,慢慢扶着地面坐起来,一瘸一拐往家里走去。

    余宝松呜咽了半天,没有人理他,后来听见外面没有了动静,想着余氏估计回去了,不知道为何一天的委屈无助这时候终于爆发,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第二天天一亮,余宝松就被押上一个马车。晚上,余宝松已经被关进了北林府的风闻院。

    第三天天黑之后,官兵把余宝松从牢房拎出来,绑到了审讯室。一个面色阴郁的中年人走进来,没有问话,而是直接示意身后跟着的官兵:“开始吧。”

    官兵听命,把鞭子沾了水,照余宝松胸前就是一鞭,余宝松毫无准备,一鞭子下去,只觉得胸口热辣辣的,但嘴被塞住,无法出声,双目赤红,挣扎呜咽了起来。对方并没有停手,一鞭又一鞭的下去,打到第十鞭的时候,余宝松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晕了过去。

    对方用水泼醒他,又是十鞭,此时余宝松已经喊不出声,奄奄一息。

    中年人终于让人把他嘴里的破布拔出来,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问道:“你有同党没有?”

    余宝松见对方总算问话了,强打精神:“小人不是叛党,只是有人托我送信,其他真的不知情。”

    中年人听他这么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继续。”

    刚刚施刑的官兵又把余宝松嘴塞住,转身去拿了一个烙铁。

    余宝松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牢房,到北林府已经五天了,每天晚上,中年人都会来一次,换着不同的刑具拷打余宝松,但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只是问他还有没有同党。虽然只短短五天,余宝松已经被折磨的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今天是第六天,如果晚上对方再问,自己该怎么答才能让对方满意?是不是要供出几个同党才行。余宝松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顶,想着关照自己的掌柜,从小教导自己的方大夫,朝夕相处的伙计们,他实在无法让他们也经受自己这样的痛苦。倒不如死了吧,死了就一了百了。

    余宝松再醒过来的时候,月光照进了牢房,今天月亮很亮。忽然余宝松想到,今天没有人来审问自己,想到今天不会受刑了,余宝松扯着自己已经干哑的破锣嗓子大笑了起来,没笑两声就被自己呛到剧烈咳嗽,直到咳出了眼泪。

    之后再也没有人来审问过余宝松。余宝松在牢里躺了半个月,毕竟年轻力壮,身上的外伤已经好了大半。但左脚脚踝骨折了,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路。这天早上来了三个官兵,把余宝松从牢里提了出来。对方没有告诉他要去哪里,余宝松嘴被堵住,被绑着塞进了一辆马车。

    清晨的路上很安静,余宝松在马车里只能听到单调的马蹄声和车轮转动的吱呀声。前面赶车的官兵低声嘟囔着抱怨道:“真tm冷,冯老二明天早上你来赶车。”

    车上看押余宝松的其中一人搭话:“少放屁,快走,后面有你热的时候。”

    余宝松不知道自己要被押送去哪里,是不是有新一轮审问在前面某处等着自己,不安的观察着一路上窗外的光线。一天下来,余宝松就确定了,他们是在一路往南走。

    押送他的路,远比余宝松想得久。他们竟然这样一路走了三个月,到了湿热的南方。余宝松原来的破棉服早穿不了,只穿着中衣。虽然一路颠簸,但押送他的官兵也没过分折磨他,他在牢里受的那些伤,这一路上还好了七七八八,身体比刚上路的时候还好些。过了这么久,余宝松早明白自己是活下来了,毕竟要杀他的话,根本不用走这么远。

    过了栖云城后,余宝松的一行人离开了大路,把马车留在驿站,徒步上路,往深山中走去。余宝松一路基本都关在车里,现在放出来,久违的站在外面,竟有些激动。三个人押着他在茂密的深山不断前进,密林中时不时就会隐隐传来远处猛兽低吼。余宝松认出几株在医书上见过的只生长在西南方沧怒山里的药材,确定自己正往沧怒山深处走去。

    沿着山路徒步走了十天之后,几个人隐约看见了高耸的城墙。这么偏远的深山中,怎么会有城墙呢?余宝松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等再走近一些发现,虽然城墙很高,但整个城的规模并不大,与其说是城镇,不如说是城堡。黑色城门紧闭,墙上布满湿绿的苔藓,显得整个建筑更为幽深。城墙上面有块黑色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南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