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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齐家

    平泉宫内,三皇子李启没有形象的坐在荒草满地的院子中间,望着前面空空荡荡的屋子。他对自己的母妃没有什么印象,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懂事后,出于好奇常常一个人跑来,看看这个荒芜的院子,想象自己的母亲当初在这个院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院子里有颗高大的梨树,之前几年眼看就要枯死了,今年春天却忽然焕发了生机,茂茂密密的发芽,开出一树雪白的花。开花那日,李启在树下,抬头望着一树花瓣飘落,满怀清香,想着,若是母亲在,大概也是这样的味道吧。

    跟着李启的小内侍庆安焦急的往门口张望着,凑过来小声说:“主子,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下午皇后问起来,回去太晚不好应对。”

    李启点头,小内侍赶紧扶他起来,稍稍整理了下衣服,快步往永安宫走回去。皇后午睡刚醒,看了看院子里阳光不错,于是让芳嬷嬷服侍她出去走走,远远看见了刚回来的李启。

    李启略一愣神,调整好笑容,朝着皇后迎上去:“儿子给母后请安,您今天还好吗?”

    皇后看见李启那张对于男子而言过于美貌的脸心里就有些膈应,这几年,李启长得越来越像婉妃了。不过见他态度恭敬,就淡淡的问:“怎么才回来?今天下课晚了?”

    “回母后,今天老师讲到‘格物致知’,儿子以为说得及对,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儿子想若是读书人也能亲自耕种,许能研习出更多有利作物生长的办法或工具。哦,对了,上次给母后做的那盏无烟油灯母后可还喜欢,我再做一些给您。”

    李启这两年喜欢上了机关机巧之物,自己在宫里常做些小玩意,有时献宝似的送给皇后,皇后也没有去斥责他不务正业、玩物丧志,而是一味纵容。听他又说到“格物致知”,皇后脸色温和:“我很喜欢,不过有一盏就好,也不用再做了,你去歇着吧。”

    李启恭敬地告退,带着小内侍走回自己的院子。

    皇后回到屋里,问芳嬷嬷:“三皇子今年十四了吧?”

    “是,已经满十四了。”

    皇后自己生养了两个儿子,大皇子李彭和二皇子李德。婉妃死后,皇上把三皇子李启也养在了皇后身边。

    大皇子李澎如今已经二十五岁,早就在前朝领了差事,颇有贤名。因老臣们多猜疑当初太上皇是因为李澎才立了戚皇后,所以李澎虽然尚未被立为太子,在大臣们心中与其他皇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年宣贵妃宠冠六宫,并育有四皇子、五皇子和小公主。四皇子如今也有十岁,几位教导的大儒都夸他聪慧好学,于是有些大臣心中起了观望的态度。毕竟皇上看起来身强体健,再过几年,四皇子长大,就又是一番光景了。

    而婉妃的儿子,三皇子李启,几乎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顾俙这个时候正挽着裤腿在一片田间和一位老人试验新制的短辕犁,两人也不顾天气寒冷、土地板结,顾俙自己拉着短辕犁给老人示范。只见所过之处,土地翻动又深又快,较之前的直辕犁省力不少。

    老人在一边大为赞叹:“真是好东西,有了它,明年春耕定能事半功倍!”

    顾俙不但不觉得冷,反倒额头有些薄汗,笑呵呵的说:“我也是之前看见了夏天的曲扇,才有了这个想法。”

    这老人是太府卿朱仕简,先皇的一位远房表弟,但因小时候做过一阵子伴读,与先皇情分深厚。虽然出身高门大户,但这位太府卿却独爱农事,自己在家辟了好大一块地,每年耕种不说,还潜心研究农具。

    提到的曲扇,太府卿倒是知道的。今年夏天,三皇子给皇后做了一柄曲扇,在原来扇子基础上加了转轴,于是扇风省力很多。皇上看见了还让内造出做了一些赏给了几个大臣,自己家里还有一柄。只是没有想到这短辕犁也是一样的原理,感叹道:“那曲扇我也见过,难得竟有如此巧思。”

    顾俙只做不知,问道:“也不知是何人制作出曲扇,若有缘得见,定要探讨一二。”

    太府卿呵呵笑着:“说起来,对方不过一少年,怕你要失望?”

    “哦,此话怎讲?”

    “这曲扇乃是三皇子所作,如今他不过……”老人想了想,“十四岁吧。”

    “竟是皇子,不知立府没有?以后有机会的话,老大人一定要为我引荐一二。”顾俙一边继续犁地,一边随口客气似的与太府卿说道。

    太府卿却忽然想到,三皇子是到了该立府娶妻的年纪了,皇后自是不会提这个事,摆了,回头自己给皇帝上个折子看看吧。

    顾俙演示完短辕犁,将犁送给了太府卿朱老大人,太府卿回府的路上看着自己新得的短辕犁,一路哼着小曲,乐得眼睛都不见了。

    没几日,朱老大人奏请三皇子立府的折子就递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这个儿子了,如今看见折子,才想起来,李启如今也十四岁了。最近一次听说他的消息,好像还是夏天,弄得那个曲扇。据说他很喜欢倒弄些机巧玩意。

    想到这里,李琼一时心情复杂。罢了,龙生九子还各个不同,既然他喜欢这些,那就做个闲散王爷吧。等过了年,给他拟个封号,就让他立府好了。

    另一边,顾俙久违的坐在自己书房里看书,自打来武安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在显贵之间应酬。单是陆招一人,因为酒楼的事,就已经见过三次。

    第一次登门拜访后,两人不久又约在武安最有名的酒楼万花坊一起吃了饭。万花坊并不经营贞武国传统菜色,而是以异邦菜为主,酒焖羊肉、炸乳酪、红炖牛尾、奶油汤……并且连里面的侍女都是西域人,各个金发碧眼、身高腿长、窈窕健美。再加上一些胡人乐师,可说是异域风情十足。

    可顾俙和陆招两人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兴致勃勃探讨着新酒楼经营。两人基本谈妥了,酒楼选址、装潢、经营都由顾俙负责,若因经营不善导致损失也由顾俙承担;而陆路通则负责渔获的运输,并承担路上损失,以此获得酒楼五成股份;陆路通还承诺根据路线,在沿途增设一倍的冰站,以保证渔获活着到武安。一旦酒楼开业,在武安也是独一份。陆招看着万花坊里面熙熙攘攘的客人,想着这里的客人以后一半都是自己,不由又多喝了几杯。

    第三次见面,两人就带了中人签约,文书起草好后,众人一道去菊花坞庆祝,也是在那里,顾俙偶遇了去吃饭的太府卿,这才有了后面两人一道钻研短辕犁的事。

    顾俙茶才喝了一口,书没翻两页,张曼咳嗽一声,敲门走了进来。

    张曼斜眼看着顾俙喝茶看书,也不先开口。顾俙看她样子,觉得这怕是自己有什么事得罪了对方,但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都不在家,如何能得罪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俙还是先问道:“你坐,喝茶吗?”

    张曼仿佛被这个问题噎住,哼了一声,坐在顾俙对面。顾俙一向没有人贴身服侍,此时张曼坐下,顾俙只好自己给她倒了茶。

    张曼看了茶一眼:“苦,不爱喝!”

    顾俙笑了,起身去换了一壶茶,还拿了一叠蜜饯摆在那里。

    张曼看着桃子蜜饯终于开口道:“你让我等着,到底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俙总算明白了她的来意,自己当初让张曼先不要出手,等自己处理陈闻之的事,但到武安后,自己每天出门应酬,没有和她说过这事,对方这是着急了。

    张曼接着说:“你或许不知道,我最近已经摸清了陈闻之的行踪。”

    听到这里,顾俙不由一惊,自己确实最近太忙了,竟疏忽了张曼。她自己去跟踪对方,也不知道有没有暴露行迹。不过既然小治师傅没有来说什么,大概是问题不大吧。顾俙想了想,没有怪她,而是说:“辛苦了,先喝口茶,我和你慢慢说。”

    张曼没有喝茶,而是目光灼灼盯着顾俙,说道:“陈闻之每天早上卯初去衙门;到午时会出门吃饭,有时有同僚一起;自己的话,则会在衙门对面的九年陈吃饭。申时一般就离开衙门,没事的时候直接回家,每隔几天,他会到西坊的崇明大街十号,那里应该是养了一位外室。若我看得不错,外室已经有了身孕。除了这些之外,最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其他异常。”

    顾俙深吸一口气,张曼能知道这么多,应该是跟了很久。

    “我的人也在跟着他,既然没有人来和我说,你应该还没有被对方发现。”

    这话一说,张曼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张口要反驳,顾俙却不给她机会:“不是说你身手不好,只是这些事辛苦。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和你说好的。”

    见顾俙道歉,张曼也不好再发作,老老实实喝了一口茶,换的是一杯花茶,一口下去馥郁馨香,张曼气馁的看了顾俙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不知怎么,顾俙就明白了张曼的意思,继续说道:“除了你说得这些之外,我还知道,那个外室叫苗慧萍,袁州人,是之前陈闻之在袁州驻守时偶然结识的。陈闻之家里除了妻子季灵儿之外,还有一位章姨娘。这两位都来历不凡,季灵儿是北林府刺史季广清的幼女。另一位章姨娘是曲州廉访章景谦的庶女。因两人来历不凡,容不下这位外室,陈闻之只好养在外面。除了这个事之外,陈闻之还有一个单独的小宅子在西坊,他基本不去,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可能用来存放东西的。”

    顾俙喝了口茶:“还有一个事你可能也知道,我们这个宅子南面紧挨着的地方是陈闻之父亲陈幼林以前的老宅,陈闻之年幼的时候应该在这里住过几年。陈幼林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陈闻昊,幼子陈闻粒。陈闻昊随父亲在军中,幼子陈闻粒则在读书科举。陈闻之这些年几乎不与父亲、兄弟来往。陈闻之早年凭借抓获吴亲王叛党的功劳升任了果毅督尉,后来在西南平乱中,也有战功,做了游骑将军。让他升至如今西征将军的是与西突厥一战,他带着几百人,杀进了西突厥王宫,带着国王的首级回来。”

    张曼此时早已经明白自己错怪了顾俙,虽然他每天都在达官显贵间应酬,张曼几次看见顾俙喝得酒气熏熏回来,但顾俙并未忘记陈闻之的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默默捏着茶杯,望着顾俙的侧脸出神。等顾俙把陈闻之的事说得差不多,张曼叹了口气,咬了咬牙说:“不好意思,是我错怪了你。”

    顾俙看她咬牙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岔开话题问:“琳恩最近还好吗?你有空多陪陪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年纪又小,难免有些寂寞,还好现在有了你。”

    张曼性格直爽,对方既然提及,干脆答应道:“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她。”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