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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过往

    大婚当日,邓惟余一直在床上睡到了日上三竿。

    卫国公府、疏月堂内,下人手里拿着大红的物件儿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熙熙攘攘,一改往日的寡言少语,平日里她们都不敢行事慌忙、说过多的话,并非是卫国公府主人严苛薄待,他们是极心善又体恤下人的人家,但身处这样的勋贵之家对教养一事多少能够耳濡目染,渐而久之,他们也学会了“端庄行事”,少说多做遇事不慌,有时候这些家仆也是卫国公府的一张门面。

    但今日不同,他们顾不上房内还在睡觉的邓惟余,只忙着听从福叔的命令布置整个府邸,府内充斥着叽叽喳喳的人声,好生热闹。

    福叔和白妈妈前两日便开始忙上忙下,先是布置偌大的府邸,卫国公府每院每门上张贴着喜字,能布上大吉红色的地方都布上了,又带着下人将府邸里里外外清扫了遍。尽管如此他们二老还是放心不下,今日一大早又命令下人清扫不许放过任何一丝角落,这可是卫国公府这些年来头一回做大事宴请宾客可马虎不得。

    紫菀和白兰今日一身嫣红,两人在寝室外准备着邓惟余待会儿要用的东西。

    院里的一个丫鬟悄声走进来,看了眼帘子里的寝室,床帐还拉着:“两位姐姐,白妈妈托我来说一声,请两位姐姐唤姑娘起床了,白妈妈说新娘子睡到晌午颇不像话了。”

    紫菀和白兰:“.”

    她们何尝不知?只是姑娘昨夜一夜无眠,难以入睡,直到早上天快亮了才睡着,算着离现在也没多少时辰。

    那丫鬟见她俩不说话有些慌张:“确确实是妈妈说的,不是我说的。”

    紫菀:“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她走后紫菀和白兰转身接着做自己手头的事,丝毫没有要叫邓惟余起来的模样。她们俩预计刚刚到晌午便唤邓惟余起来,现在还有一会儿呢,能让她们家姑娘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这是姑娘在家里最后一点自由了,嫁去了别家大抵是没有人能纵容她这般了。

    到了晌午,紫菀去唤:“姑娘,该起了。”

    被子里的人露了个脑门和眼睛出来,不知道听没听到声音,左右头发丝儿没动过。紫菀又喊了声,被子里的小人儿卷着被子往里翻了一圈,拉上被子连头发丝儿都不肯露出来了。

    紫菀深吸一口气,将人将被子里剥出来:“姑娘晌午了!可不能再睡下去了!这起来洗漱装扮忙着忙着就到吉时了!”

    邓惟余被拉起来,闭着眼睛连打了几个呵欠,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谁呀!还赖床?”

    紫菀见到白妈妈犹如见到救星,邓惟余听到这声吓得一激灵,瞌睡被吓走了。

    她手忙脚乱地爬下床穿鞋:“白妈妈怎么来了?”

    “还不来等着你睡到明天早上?”

    白妈妈押着人坐在梳妆台上,转头吩咐紫菀:“把首饰匣子拿来。”

    邓惟余回身抬头:“妈妈来梳吗?”

    “嗯。你母亲曾说过你若要嫁人她会亲自为你梳妆打扮送你出嫁,如今她虽不在了,老婆子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邓惟余看着铜镜中映射出白妈妈温柔缱绻的眼神,有天然的慈爱,若是母亲在世想必比这更加强烈。

    她抚上白妈妈的手背:“妈妈这也是圆了我的心愿。”

    白妈妈在身后梳发髻,紫菀在身前为她净手净面,前前后后都有人伺候着舒服得邓惟余又昏昏欲睡,眼皮子耷拉下去,头重重地点了下,眼睛睁开一会儿又闭上了。

    白妈妈忽然绞着几根发丝往外扯,疼得她嘶了一声。

    “妈妈,疼。”她委屈地说着,伸手想去捂头又不敢随意乱动。

    “疼就对了,这下精神了?昨晚偷牛去了?离开前特意叮嘱过你要早些歇息早些歇息,你就不听这下好了吧!”

    “我听了,您一走我就上床安置了,可怎么也睡不着,真不是故意不睡的,委实是不受我控制。”

    猜想她估计是紧张害怕又高兴了。没几个女子出嫁前一晚能安生歇息,当初她母亲出嫁前也睡不着硬拉着白妈妈说了好些话才慢慢睡去,就连白妈妈自个儿出嫁前一晚也没睡饱。

    白妈妈:“你今日必须撑住,这是何等场面可不能有闪失!你可别成了坊间第一个在婚宴上睡着的姑娘。”

    紫菀偷笑了下被邓惟余抓包:“紫菀你觉着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紫菀端详了下她的面容,迟迟未开口,邓惟余急了,难不成自己真是如此形象,她不信:“你说呀!”

    紫菀重重点头:“姑娘似乎真做得出这事儿。”

    屋内的几位下人都笑了。

    见她瞌睡连连,紫菀给她净过面后白妈妈先给她开面,顺便帮她醒醒瞌睡。开面也称绞面,先在脸上和脖颈处涂些细粉,将一根麻线拧成一个十字,用麻线绞去脸上和脖颈上的绒毛,使颜面光洁。每个出嫁的女子皆要绞面,这是梳妆的一步,意为对新娘的祝福,别开生面,幸福美满。

    白妈妈绞了几下邓惟余已经疼地眉头皱在了一起眼睛都不敢睁开。

    白妈妈:“你这样皱着脸我怎么绞?”

    “疼!”

    “疼也要绞。”

    好在再来了几下,好像渐渐也可以忍受了。

    白兰和另一个丫鬟搬着衣架子进来,婚服挂在上面,昨晚被拿去熏香了,现在才好。白兰:“姑娘快换上吧。”

    这婚服雍容繁复,里里外外好几外层层叠叠的,皆是正红,外衣裙底金丝线绣着双凤鸳鸯。

    先前邓惟余试穿着婚服时,那时她一张素面不做任何妆扮仍旧震撼得那两丫头说不出话来,问她们意见,她们跟傻了似的只会一个劲儿地说好看好看。

    如今她头戴金钗,面施粉黛,耳挂珠环,穿上这正红婚服,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牛奶一样,眉眼间隐约有了些妇的韵味,让人只叹明艳动人人间尤物,像是魅惑人心的妖精。

    邓惟余和正红很适配。

    见房中之人一个两个一动不动地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看着她,她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白兰猛的摇摇头:“没有没有!”

    “那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美而不自知,最是撩拨人心。

    白兰:“姑娘太美了,姑娘,你是天仙下凡吗?”

    邓惟余松了口气,笑着捏了捏白兰的脸蛋:“嘴真甜!”

    “真的!”

    白妈妈:“好了,快坐过来,妆面还没弄完。”

    邓惟余起来没有用过吃食,待会儿出了门更是没机会吃东西,白妈妈让人做了些糕点送来,暂时没有给她上唇妆。

    白兰在一边:“姑娘慢些吃。”

    邓惟余囫囵吞下去,喝了口茶漱口:“我怕我还没吃几口迎亲的就来了。”

    白兰:“那我悄悄给姑娘带在身上,待会儿饿了趁没人的时候可以吃几口。”

    邓惟余欣喜点头:“好呀好呀。”

    “好什么好!多少眼睛盯着呢,你可别像在家里这么随意。”

    她努努嘴:“好吧。”

    说完又接着吃起来了。

    到了下午,日头渐渐西移,离迎亲的时辰也越来越近了。

    白妈妈不准邓惟余再进食。

    期间付敏芝和昭安还有一些相熟之人陆陆续续来疏月堂先前打探过邓惟余的妆容,她们你说一句她笑一句,惹着邓惟余脸颊越烧越热,打发她们去门口拦住迎亲队伍。

    申时,外面敲锣打鼓的乐声越逼越近,随后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前。

    紫菀和白兰都有些慌了:“这是来了?”

    白妈妈:“快快快!快带上凤冠!团扇拿上,外衣也穿上。”

    邓惟余心里的鼓打得比谁都响,可面上强装镇定:“不必惊慌,她们应当能拦住他们一会儿。”

    邓惟余整理好被下人簇拥着前去正厅,父亲高坐在正厅,族内长老和一些亲戚长辈皆在正厅等候。

    邓惟余行礼拜别,自从她娉娉身影步入这正厅起始前一刻还在和厅内众人喜笑颜开接受祝贺的卫国公脸上便看不出任何表情,平平稳稳地说完寄语目送邓惟余远去。

    乃知,在入了偏厅,有人瞧见卫国公停了下来,用袖角抹拭掉眼角的泪花。

    邓惟余也同样心生不舍,眼睛红红的,含着湿意,若非是身边人众,眼泪早掉了下来。

    正门口,人群散开列在两侧,目致着邓惟余被人牵引而来,凡她走过之处皆收获一片“哇”,其中有见过她的也有没见过她的,无不为这副容颜所动。

    江溟之伸手,白妈妈将邓惟余的手放置江溟之的手腕上,由江溟之领着她入轿。

    那一刻暂停的声乐声忽然响起,邓惟余只觉得在这锣鼓喧天中找到了一丝安静。

    她偷偷偏头,江溟之剑眉星目墨发红衣,穿着和她相同衣料成色锈文的婚服,众人皆叹她是天仙容貌,她却叹她这夫君是绝世之相。

    察觉到她的视线,江溟之也偏向头,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邓惟余匆匆移开。江溟之忽然低手,握住她的手,邓惟余惊诧地看向他。

    他说:“别伤心,两家离得不远可常走动。”

    原来他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