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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便宜王爷

    司马景独自瘫坐在帐内,自然觉察不到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一言一语之中蕴藏的杀机,反正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已注定。

    那么现在的他能够做些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活下去,活着回到洛阳,这比什么都重要。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虽然郑袤对他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但他所面临的处境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也就说,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很难说。

    就在这样一种自我催眠之中,几经辗转反侧,司马景终于迷迷糊糊睡着。帐外的风几乎没有停过,他做了很多梦,但却一个也记不清,只恍惚记得,一夜之间,被冷汗浸醒了好多次。

    翌日,醒来之后,司马景只觉周身疼痛更加剧烈,尤其是头部,就像被人用重物狠狠砸过一样,十分难受。

    如果是在家中,他恨不得一连在床上躺个几天,可在这里,他没有信心再躺下去,就连这该死的睡眠,也被留在了那个再不属于他的时代。

    没有叫醒服务,没有端水的婢女,自然也不会有人替他更衣,诺大的帐内,只有司马景一个人,妈的,难怪昨夜这么冷。

    司马景只能勉力起床,方站起来,便觉一阵眩晕,复又坐了下去,平复许久之后,才有力气站起,本想洗个脸清醒一下,却又发现没水,只能随意用衣袖擦了擦脸,掀开帐帘,任由一股清风徐徐吹入,胯下立时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凉爽。

    “嗯,看来时不时的穿穿裙子,也还不错。”司马景心说,走出大帐,只见天边一轮红日茁壮成长,天地浑然一色,将草原上的褶皱轻轻抚平,这种豪情,顿时使他呼吸一窒,只觉周身笼罩在一种浓浓的暖意之中。

    可惜这股暖意很快消散如烟,因为转眼他便无比惊异的发现,帐外已是一片狼藉,锅灶、桌板、食物、各式绫罗绸缎以及很多叫不出名的杂物散落得到处都是,地上虽然残留着数十个火堆,有的还冒着烟,营帐却是所剩无几,目之所及,仅有零星几人在将剩余的物资集中搬运到平板车上。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上百来人的庞大队伍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

    这算哪门子殿下?这不还没死吗,怎么离开都不带请假的?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司马景却没有发现郑袤的身影,剩下的人也不知是没有注意到他或是注意到后装作不知,只顾埋头干活。

    先前还自豪情万丈的司马景心中顿生一股凄凉,无所适从之余,站着看了半晌,心想自己就这么站着看戏好像也不太人道,最主要的是他发现地上竟然有些东西金光闪闪,在与日光的交相辉映之下,晃得人眼花缭乱,煞是好看。

    算了,管他什么殿下不殿下呢。司马景如是想着,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开始的时候,司马景还只是试探性的看上几眼,直到他很快确定,地上那些多不胜数的发光物体都是黄橙橙货真价实的金锭之时,他再也难以自抑,顾不上什么身份,撸起袖子,弯腰去捡。

    毕竟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真金白银,司马景一手一个拿在手上,又是诸般爱抚,又是深情注视,总感觉金子放在手里有如朝阳一般温暖,继而掂量起来,金锭比他想象中的沉重许多,足有一公多斤的样子,虽然没有现代那般打磨工艺,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丝滑,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狠狠啃了几口,心中只是乐道:“看来这个殿下还是有的做,刚上车就发福利!”

    不过当他很快回想起来,他们既然是要北上,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入他腰包之时,又对这些身外之物本能嫌弃起来,大丈夫,岂为五两金锭折腰?

    哼!司马景又萎了下去,本来打算一走了之,挽回一些受损的颜面,可又看到其他劳苦大众辛勤劳动的模样,从小深受劳动光荣熏陶,寒窗十年全靠劳动委员起家的他自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就这么离开确实不近人情,当下也不犹豫,找来几个木箱,立马开装。

    虽然早晚都要送人,但架不住是真金白银,司马景很快乐在其中,汗流浃背也不自知,只觉不论时代如何变幻,劳动的快乐和光荣却是亘古不变,一时竟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所面临的处境。

    草原上立时形成了这样一幅图景:当今皇帝司马炎之子,司马昭之孙,司马懿之重孙,满头大汗的司马景,正带领着一群下人打扫“战场”,他比任何人都不辞辛劳,也比任何人都动作娴熟,在他的带动之下,大家备受鼓舞,人竞争先,很快便将战场打扫一空,整装待发。

    是的,当前立于帐前一声不吭的郑袤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无限和谐的画卷。事实上,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司马景的身上,看着他挥汗如雨,时而弯腰,时而蹲下露出开裆的模样,摇头之余,他在心中暗暗叹气,要是这个王爷早些开窍,大家也不至于落到这份田地。

    不过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竟隐隐从这个司马景身上看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希望,难道,一切都是天意?

    当司马景将最后一箱金锭搬完之后,郑袤这才面带微笑走了过去,双手递上一个水囊,说道:“主人身体有伤,怎么能干这些脏活?这些事情本来交给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司马景痛快喝了一口,抹了抹头上的汗,也没好意思说实话,只能嘿嘿笑道:“没事,我看大家也挺辛苦的,这不人手不够吗?对了,昨晚那些人都上哪里去了?怎么就剩这几个了?”

    郑袤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不过还是很快恢复常色,委婉答道:“那些人念家心切,老奴未经主人允许,先让他们走了,还请主人赐罪。”

    司马景寻思着这不是先斩后奏吗?不过这个时代还能这么人性化确属不易,而且这郑袤也算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放在现代怎么也得叫声爷爷,再加上他昨晚依稀记得好像听到过什么各奔东西的话,只是当时没往这方面想,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看着一片狼藉,暗道:这家念的,也太未免强烈了些。

    其实郑袤也是不好明说,因为这场洗劫,实实在在是司马景自己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