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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疑点

    “都住手!有话好好说!”

    他不得不站出来,像个和事佬一样,对着大家喊道,经他一喊,众人都自犹豫半秒,气氛似乎有所缓和。

    那名自杀未果的亲随见得郑褒被大壮挟持,也自捡起刀来,和自己的同伴站到一起。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难道忘了这一路上明公是怎么对你们的吗?没有他,你们能够北上将功赎罪吗?”

    大壮发出一声冷笑,“主人尚在,家奴不思以身报效,却想以死避罪,大家都说说,到底谁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你!”亲随被他说得语塞,惭愤难当,当即欺身一步,想要决死。

    司马景连忙站到两人中间,调解道:“都是自己人,大家快放下刀,有话好好说!”

    大家本来就不服他,再加之他失忆之后行为怪诞,更不怕他,是以剑拔弩张之下竟没一人听话,除了二麻,早已收刀入鞘,上前结结巴巴道:“大家......都没......听到主人说的话吗?”

    四下一片肃然,阵阵风声呼啸,六人帮的人毕竟不是天生反贼,犯事以前也都身份卑微,居于人下,当即迟疑不决,回头看了看自始至终没有出刀的大壮,方才相继收刀。

    两名亲随也知对方人多势众,可郑褒在大壮手里,他们断然没有收刀之理,司马景见得事态有所缓和,方才又听得大壮之言话糙理不糙,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借着上前探视郑褒的机会,竟然从大壮手中接过了郑褒,由此看来大壮并无挟持之心,两名亲随这才勉强放下武器,走上前来。

    司马景先是吩咐二麻照看郑褒,然后才对余下众人说道:“大家暂且冷静冷静,我想匈奴人没有逃跑,他一定会回来的。”

    此言一出,倒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众人虽然面上不信,却也没人顶撞,只是定定站在原地,看着二麻在郑褒的人中处掐了又掐,总算将郑褒掐醒。

    郑褒方才醒转,便挣扎着要起身,嘴里犹自蚊声问道:“念生怎么样了?”

    这名名叫念生的亲随连忙跪了过来,扶住郑褒痛心疾首道:“明公勿忧,都怪我一时糊涂,哎!”

    郑褒见他没死,这才微微一笑,一面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一面安慰他道:“匈奴人本就精于马术,他若想跑,没人追得上他,此事并不怪你。”

    站直身后,他又转而面对司马景请罪道:“主人,都怪老奴思虑不周,让那贼人逃跑,一切后果当由老奴承担,还请主人加罪。”

    他这一席话说的诚诚恳恳,两名亲随见状,也都上前揽罪,唯有大壮等人,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司马景对于有事没事请罪这一套颇为厌倦,姑且不论匈奴人到底跑没跑,有罪又能怎么样?他一个没有实权的队主,又能惩罚谁呢?

    不过现在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六人帮之所以能够北上将功抵罪郑褒定然居功至伟,换而言之,他才是维持这样一支队伍平衡的核心,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他的话,这支队伍会变成什么样,或许这才是皇帝非得派他来的原因之一。

    当下所有人都看着他,司马景自然不能含糊,连忙上前扶起郑褒,释然道:“事已至此,再去追究谁有罪也没有意义,为今之计,只有大家同心协力,方能共渡难关,更何况,我认为匈奴人并没有跑。”

    “主人何以见得,匈奴人并没有跑?”郑褒一脸不可置信,众人这才围拢过来,听他细说。

    司马景一阵苦笑,敢情比起郑褒来,自己的话连屁都不是,当下正了正色,掀开帐帘,让郑褒看了一眼,郑重其事分析道:“你们看,行囊还在,被褥掀开一半,这说明匈奴人走的时候极其匆忙,不像蓄谋已久,更像临时起意。”

    “或许是害怕被我发现呢?匈奴人在马背上都能睡觉,未必需要行囊。”念生疑惑道。

    这个说法司马景自然听过,但却有一点不能解释,“你说,你是听到一声马的嘶鸣之后方才惊醒的是吗?”

    念生点了点头。

    “那么请问,一向精于马术的匈奴人既然能够悄无声息离开,为什么还会发出声音,让你有所察觉呢?”

    念生若有所思,口不能答,众人亦是半信半疑,没人说话,但这只能算是一个疑点,并不能证明匈奴人是无辜的。

    司马景自然明白此理,见得众人依然不信,目光一定,继续追问念生:“我记得你还说过,你是在听到马的嘶鸣之后才起床出去察看,你可不可以再把你当时察看到的情形给大家讲一下?”

    念生看了一眼郑褒,方才点头回忆道:“我听到马嘶声后便爬了起来,发现匈奴人没在帐内,这才连忙出帐去寻,刚好看到匈奴人翻身上马,正要逃跑。”

    “也就是说,从你听到声音,到你出帐,有一段时间的功夫,按理来说,在这段时间里,匈奴人完全应该已经跑出一段距离才是,可是为什么,他才翻身上马呢?难道说,他还没上马,马就开始叫了?”

    这一连串反问还真把众人问住了,司马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们不会想不通,可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时另一个亲随站出来道:“也许因为昨晚夜黑风高,念生一时情急没有看真切呢?念生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念生陷入苦忆,没有答话,司马景发现此时就连郑褒也是一反常态的样子,心中大概能够猜到,定是对于匈奴人的偏见使得他们过于盲目,宁愿相信最简单的臆测,也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司马景并不怪他们,这样的事情换作他也未必能够一下子反应过来,而且刚开始的时候他也首先怀疑过浑弹,当即微微一笑,不等念生说话,胸有成竹道:“还有,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匈奴人是往北跑的,而他的家在并州,此地又出五部匈奴之地,他往北跑是何目的?”

    他这么一说,被众人选择性忽略的问题越加明显,是啊,他虽然是匈奴人,可家在南边,为什么要往北跑呢?更何况如果他要跑的话,为什么拖到现在?

    郑褒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认同道:“如此说来,此事确有很多疑点,若非主人明察秋毫,就连老奴都险些信以为真。”

    “明公......”念生一脸惭愧,正想道歉,郑褒对他摆了摆手,用征询似的口吻问道:“那么主人以为,现在应当如何是好?”

    经过郑褒一说,舆论的风向已经有所改变,司马景正好顺理成章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一定还会回来,为今之计,唯有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最好。”

    郑褒嗯了一声,继而转头对众人道:“大家都听到主人的话了,那咱们就各归其位,各司其职吧。”

    人群虽然仍有许多疑问,但是郑褒既已发令,只得慢慢散去,生火的生活,做饭的做饭,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一场潜在的冲突总算得以化解,但司马景却仍然不敢大松一口气,因为他虽然证明了浑弹不是逃跑,但他并不知道浑弹是否还会回来,而更可疑的是,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已经大致猜到,念生听到的那声嘶鸣,应当不是来自浑弹的马。

    也就是说,昨夜极有可能是马匹受惊,才导致了浑弹的挺身去追,那么在他们的马队里,应当还有一匹马不见,这一点他只需要走走看看,就能很快知道。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件事和昨晚上的刺客,是否又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