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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回归

    浑弹满脸惊恐,有些狼狈,手上马鞭起起落落,一直骑到众人面前,方才一个急停,一跃下马。

    方下得马,另外一名亲随箭步上前,一脚便将匈奴人踢翻,拔刀喝问:“你不是跑了吗?还回来干嘛!”

    浑弹被他一脚踢到地上,没有反抗,也没有爬起来,只是趴在地上,看着司马景,惶恐道:“主人明鉴,小人昨夜听到异动,情急之下连忙打马去追,一直追到数十里外,眼看追不上了,这才马不停蹄回来报信......”

    话没说完,那人上前又是一脚踢到他的小肚子上,“放屁,昨晚夜黑风高,哪有什么异动?我看最大的异动就是你!都是你,险些害得我这兄弟赔上性命!”

    说着也自抽出司马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回头道:“主人,明公,此人信口雌黄,居心不良,早晚必叛,应该早下决心才是!”

    司马景心头一紧,本想上前阻止,又见郑褒若有所思,似乎已有计较,识趣的没有说话。

    郑褒则是一脸沉吟,良久才道:“念青,放下刀,不得无礼,主人自有定夺。”

    原来他俩果然是亲兄弟,难怪使着同样的刀,身高体形也很相像,如此说来的话,他替兄弟鸣不平倒也在情理之中,司马景心说,正好郑褒又将皮球扔到他的手里,那他自然应该继续他未完成的事。

    “你说你听到异动,是指什么?”司马景站直身子,底气倍增。

    等念青念生两兄弟冷哼一声,收刀走开之后,浑弹才从地上吃力爬起,用手抱着肚子答道:“昨夜,小人听到远方传来战马嘶鸣的声音,由于担心遇上贼人,所以才在暗中跟了他们一路,可小人的马不是战马,跑到天明已经难以为继,无奈之下,小人只能掉头,一心想着回来提醒主人。”

    嘶鸣声的问题解决了,可仍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一声不吭打马离开,他如果真想提醒大家的话,完全可以叫醒念生,更何况,跟踪贼人的逻辑,似乎有些牵强。

    “你怎么能够分辨马的声音?就算真有贼人,既然没有发现我们,你又何必一声不响去追?”司马景不动声色问道。

    “小人虽然久居并州,却也常常游牧狩猎,见过真正的战马,远非寻常牧马可比,是以光凭声音就能分辨,战马嘶声低沉,张弛有度,只有受过长期训练才能达到,昨夜如果不是因为风大的话,小人也未必能够听见。而我们已经出了五部匈奴之地,我曾不止一次听族中长辈说过,草原之上蛮族众多,互相劫掠,一旦遇上,要么死战,要么为奴,别无其他选择,只有跟上他们,探清他们的路线,才能绕开他们,去到漠北......所以小人昨夜若是晚上一步的话,断难追上。”

    “哼,我看你是被吓跑的还差不多。”念青不屑道。

    “为什么风大你反而能够听见?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司马景继续追问,心知念青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按常理度之,在遇到危机来临的时刻,作为一个匈奴人,抛下这群汉人起身逃命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浑弹作为一个匈奴人竟然称呼草原上的人为蛮族,这倒有些新鲜。

    “草原上虽然风大,可如果风向对的话,风声也会带来其他声音,而小人昨夜一直躲在下风处,他们自然难以发觉。”匈奴人嘴角挂血,好歹直得起身来,他话没说完,众人立时发出一阵嘲笑。

    而对司马景来说,但凡学过一点物理,都知道这很科学,不但很科学,而且很聪明,遂转而对二麻道:“给他点水喝。”

    众人脸上笑容瞬时一僵,二麻对于这个突然降临到自己手中的棘手任务有些抗拒,但也只能悻悻拿起水袋,远远的抛给他后,然后跑开。

    浑弹感恩戴德一般接过水袋,一连咕隆咕隆灌了几口,方才随手擦了擦嘴道:“谢谢主人。”

    “那么,你有什么发现?”司马景继续追问,他必须借匈奴人之口说服众人,这是目前来看,唯一能保住他命的方法。

    “回主人,小人通过跟踪发现,对方共有六骑,应该只是斥候,一旦发现目标,便会引来部众,群起劫掠,不过还好,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我们。”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冷笑,众人均是不信,认定匈奴人是想通过耸人听闻脱罪,可所谓的嘶鸣声,念生之前也有提到,众人同样不能否认匈奴人所言是假。

    刚开始的时候,司马景还认为嘶鸣声定然来自马队,可他也数了,队中并未失马,两相印证之下,已知浑弹所言非虚,只是没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如此说来的话,浑弹自然不可能是刺客,否则他没必要自导自演,跑了又回来。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刺客仍在其他人中?

    司马景心乱如麻,突然不知应该相信什么,他扫视众人,众人也用相同的眼神看着他,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每一个人都有杀他的理由,他能怎么办?

    这时郑褒似乎发现了司马景的反常,主动凑近问道:“主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马景随他走到外围,郑褒才道:“主人是否相信匈奴人所说的话?”

    司马景想了一想,目前来看,证据充足,理由充分,姑且不论浑弹这么做的动机,至少无法将其驳倒,就已足够说明问题,想明此理,他点了点头。

    郑褒沉默半晌,也随之点起头道:“匈奴人的话确实没有明显的破绽,但请主人千万别忘了,他是匈奴人。”

    他是匈奴人怎么了?就该天生有罪?司马景再又想到浑弹早晚都得死,更觉难以接受,就好像自己成了一大帮凶,他可以容忍人性中的弱点,可以容忍性格中的软弱,但是就是不能容忍过河拆桥,背信弃义,非君子所为,这些,郑褒理应比他更为清楚,可他为何还是如此盲目?

    这次换作司马景沉默,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不满,心知此事也非郑褒之错,只能想了又想,反问道:“郑老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不论匈奴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都必须受到惩罚,唯有如此,方能安定人心。”郑褒也不含糊道。

    这个回答司马景并不陌生,也知道现在还没到卸磨杀驴的时候,可是无罪无据就要惩罚,实在说不过去,尤其是明知可能会错怪好人,这种结果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怎么惩罚?”他又问道。

    郑褒一生阅人无数,自然能够体察到司马景的不悦,他无从理解司马景与众不同的价值观,还以为是自己自作主张似的提议触犯到了他,当下不再多言,只是一句全凭主人处置作答。

    司马景对此也无办法,思来想去只能妥协,最终判定浑弹自作主张,陷众人于危险之境,念在他是向导还得继续带路的份上,处以鞭刑,受念生节制,此事方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