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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换班

    当夜食毕,郑褒走后,司马景越发坐立难安。

    虽然有念青守夜,但一想到刺客仍然逍遥法外,司马景就无法淡定,尤其是临走之前,郑褒还特意提醒司马景晚上务必熄灯睡觉,以防引来注意,这就让司马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担心,刺客在吸取了昨夜的教训之后,会卷土重来,而更糟的是,今夜的风更没有一丝减弱的迹象。

    本想着召来二麻进帐同睡,又怕被人误解为侍寝,司马景只能在帐内逡巡几圈之后,熄灭灯火,乖乖睡到床下。

    由于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夜他在床下扑了毛毯,直接接触皮肤,倒是十分柔软,只是四下黑漆漆的,听着帐外妖风大作,总觉得有人在外窥探,好不容易捱到上半夜,竟是再也难以入眠。

    思来想去,司马景越是一肚子的窝囊气,除了郑褒不像凶手以外,他知道和不知道的,每个人都有动机,每个人都可以是刺客,这种情况,就算是福尔摩斯来了也未必能够脱身。

    他越想越乱,越想越觉每个人都有嫌疑,甚至于连口腹蜜剑的二麻,按照电影中出其不意的阴谋论套路,都可以是潜在的凶手。

    正当此时,帐外罡风突起,颇有一种摧枯拉朽之气势,一时之间,好像有无数沙石扑打到外帐之上,发出不绝于耳的沙沙之响。

    司马景睁眼听着诸般声响,忽然意识到,如果历史教会了他什么的话,那就是有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停息,一如草原上的风一样,当下竟然爬起身来,披上裘衣,仗剑走出大帐。

    帐外火堆已经熄灭,各帐都已熄灯,唯有靠着漫天星斗,以及一轮明月,方能看清十步以内。

    视线掠过营地,他看到白天载着他们北上的车队,排成一条直线,沦为草原夜下的一条黑色轮廓,模糊了时空的界限,也淡化了一路以来的辛酸恐惧。

    冷风卷起他的长发,目睹着头顶美得让人心醉的夜色,司马景心中忽然一窒,这几日来胸中郁积的无数苦闷突然袭来心头,使他直想大哭一场,尽管他知道,这是一个流血比流泪更多的时代。

    他走过营地,来到马车之上,对着璀璨银河坐下,心中自是说不出的想家。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寒意最终穿透裘衣,司马景才站起身来,裹紧上衣,心说夜晚风寒,念青明日还要骑马赶路,一人守夜只会累得够呛。

    先前他本想向郑褒提出由自己和念青分班守夜,反正自己白天能够睡到车上,但考虑到郑褒肯定不会同意,所以也懒得和他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斩后奏,正好现在没有睡意,所以打算直接去找念青换班。

    谁想,他在四下寻了一圈,竟没找到念青身影,心想莫非郑褒忘了告诉他?可是以郑褒的行事风格,又觉不像。

    他来到念青的帐前,因为念生需要时刻盯着浑弹,所以照管郑褒的主要责任便落到了念青头上,他的睡帐自然而然挨近郑褒,大小只能容下一人钻进钻出。

    由于害怕太过唐突,司马景弯腰站在帐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忍心去叫醒他,只是在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留意到他的帐帘并未完全放下,透过缝隙侧身一看,更加笃定,念青应当不在里面。

    那么,他到哪里去了?

    司马景没有守夜的经验,按常理来说,值守当在视野良好的地方,而他们正好宿于一座山丘之下,念青总不可能爬到上面去了吧?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实在太敬业了。

    如此想着,司马景干脆爬上斜坡,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稍微避风的山坳,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山下的营地,草原之上更是一片静谧,沉得出奇。

    然而却在这时,司马景忽然听到身后传出一声极为冷峻的抽刀之声,他背心一凉,回过头去,正好看到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在月光的掩映之下,散发出直透骨髓的寒光。

    一个黑影站了出来,手中刀刃一斜,便将一道寒光照到司马景脸上,司马景突觉两眼一花,瞬时什么都意识不到了,只感觉天地之间尽被寒气占据,自己周身冰凉,万念俱焚之下,哪里还想得到拔剑自卫?没被吓尿瘫痪已经不错了。

    原来,小说里写的都是骗人的。

    幸运的是,两人就这样相对站了半晌,那人也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司马景一回过神来,连忙轻声叫道:“念青?是我。”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站在那里,一双眼眸冷得出奇,像狼一样,静静窥伺自己的猎物。

    司马景已经开始全身发抖,有那么一秒,他还以为自己死定,然而下意识的,他又叫了一句:“念青?是我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起了作用,他能明显感觉那个身影动了一动,似乎有些松懈下去,片刻之后,方才走出阴暗,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部轮廓,果然是他,言语之中仍然十分戒备:“你来干什么?”

    司马景还以为他没认出自己,连忙答道:“我是司马景,晚上风大,你明天还要赶路,我本想着来换一换你。”

    “换我?”念青对于这个答案颇为生疑,不过脚下却没停步,继续走近。

    此时已是深夜,想要看清对方已属不易,司马景满眼皆是念青手中那柄明晃晃的司马刀,继续解释道:“是啊,反正我在车里也能睡觉,正好今晚怎么也睡不着。”他极力想要把一切解释得更合理一些,毕竟以他的身份,自告奋勇前来守夜,确实怎么也说不过去。

    念青走到司马景身前,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仍没收刀,有那么一瞬,他真的以为,念青会把他误认作那个荒唐前任,一刀劈来......遂又挣扎道:“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明日郑老问起,我来搞定就行。”

    念青没有答话,只是更加不可思议似的绕着他打量了几圈,似在迟疑,似在思考,当下也不知是司马景好运,还是念青心生恻隐,竟然猛一收刀,转身走回先前的藏身之地,一边走,一边还谢道:“主人的好意,属下心领了,不过守夜既是小人的职责所在,便没有他人替代之理,主人请回吧。”

    他这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司马景也不怪他,早料到不会这么容易,当即跨出一步,追上前道:“我不知道我以前对你做了什么,但我也是队里的一份子,理应出一份力,你难道打算违令吗?”

    果不其然,司马景此话一出,念青脚步顿时一滞,想了半晌,回过身来,面不改色道:“如果主人真想出力的话,就应该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我家明公。”

    说完,趁着司马景一愣的功夫,就此隐入黑暗,再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