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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真正的匈奴人

    司马景就在所有人的奇怪目光之下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横流。

    匈奴人的笑声很快被他掩盖下去,脸上的表情也是由笑到奇,由奇到怒。

    “你笑什么!”

    司马景却自笑着,并不理他,匈奴人随即破口大骂起来,其他人也被司马景弄得一头雾水,心想这人不会又变傻了吧?

    司马景自然不可能变回原样,有那么一刻,越发无力的他也会感到出离愤怒,愤怒到想要一刀宰了这个俘虏。

    可当他明白过来,这个匈奴人就是想要激怒自己,结束一切寻求解脱之时,他笑了,笑自己险些正中下怀,笑自己竟也不知不觉受了旁人影响。

    当下好不容易止住笑,草原上又回复了风平浪静,人们都自屏气凝神,对他接下来的举动表示关注。

    重新夺回主动权的司马景努力使自己的目光看上去更为坚定,他知道匈奴人一定是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什么误解,笑道:“我笑你愚蠢狂妄,死到临头还在嘴硬,殊不知你的同伴都已死光,又有谁会替你复仇?”

    说着,他指了指众人身上穿着的皮甲,一字一句道:“一,二,三,四,五,你一定以为少了一具尸体,就说明你的同伴已经逃走,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同伴已经投降,就算有人替你报仇,我们也会全部杀光,就像今天一样!”一面说,一面向众人打了一个眼神,消除疑虑的同时,心中暗自在想,如果不是二麻打扫战场过分积极的话,这第五套皮甲还真不好凑。

    匈奴人明明见得自己的伙伴逃跑,此时见得果然有五套皮甲,气势上已自弱了半分,盛怒之下咆哮道:“胡说!我们枯豆部的勇士怎么可能投降!有本事叫他来见我!”

    众人脸上神色不由一变,没想到就这样得到了第一个情报,对司马景更是刮目相看,再听得要对质,又纷纷担忧起来。

    司马景自然不可能找得来人和他对质,他不动声色道:“要想见他也很简单,不过首先你得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匈奴人自然不会不了解自己的同伴,当下早有求死之心,更不怕告诉他,冷笑道:“哼!你们这么招摇,还怕被人发现吗?”

    他这么说,司马景已自放心了一半,不过这还仍然不够,“你们跟了我们多久?还有其他人吗?”

    “跟?”哈哈哈,匈奴人突然笑了起来,这整片草原都是他们的猎场,司马景等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如同猎物一样,又谈何跟?如果同伴真的投降,他们岂会连如此简单的答案都不知道?面色再次转冷,冷笑道:“都说汉奴诡诈多端,果真不假,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不过你得首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司马景心头一紧,没想到对方这么聪明,不过既然他肯提条件,就说明还有机会,当即答道:“你说。”

    “让我死得像个男人一样。”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众人脸上为之色变,即使是念青和念生也很难不为之动容,身为死士,他们经历过不少死战,遇到过很多劲敌,却在今天,从这个匈奴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往昔的身影。

    都说这些匈奴人是野蛮人,可是同为战士,他们对于尊严的解读却与汉人别无二致。他知道同伴们都已死去,当下又成了俘虏,免不了受尽屈辱,眼看速死不能,竟然提出如此要求。

    司马景略一凝神,扫视众人一圈之后,极其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匈奴人的笑容这才黯淡下去,像是终于得到解脱,归于平静一样。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会诅咒你们,如我所说,你们仍然逃不过被杀的宿命,我的族人不会放过你们。”他的眼里始终充满仇恨,仍然不肯服输,不过这次,再没人上前制止他。

    司马景也知道他是临死之前嘴硬,再次问道:“你们跟了我们多久?”

    匈奴人略一沉默,十分不屑道:“你们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羊,我们是草原上的狼,狼要吃羊,需要犹豫吗?”说着得意一笑,自然而然的优越感为他残破不堪的面容增添了一丝神采。“如果不是你们用如此下贱的办法,你们又怎么可能赢得了我们?”

    司马景努力不让自己受到匈奴人的干扰,继续确认道:“也就是说,我们今天不过是偶然遇到?”

    “反正用不了多久,整片草原都将是我们的,你们还想往哪逃?”匈奴人不置可否道。

    司马景笑了一笑,发现念生的表情已经开始起了变化,继续追问道:“你们想要征服这片草原?难道,你们并不属于这里?”不由想到昨夜之所见,恐怕与这部匈奴不无干系。

    匈奴人狂妄一笑。“这里是我们先祖的牧场,这里的人都是我们的奴隶,我们不过想要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倒是你们这群汉奴,有什么资格站在我们的土地上?”

    他一口一个汉奴,对于汉人自是极为仇视,当下司马景只是一笑置之,回过头来对念生悄声道:“你去把浑弹带来,记得先松绑。”

    念生虽有疑惑,不过还是很快照做,司马景指着浑弹问匈奴人道:“那么他呢?他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匈奴人一看到浑弹,就像眼睛里长了跟刺一样,双目因为过度的愤怒而扭曲,唾了一口,换作胡语对着浑弹狗血淋头骂了一通,众人不懂胡语,更自起疑,担心两人有所串通。

    司马景却是不慌不忙,等他骂完之话才对浑弹说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浑弹也不含糊,直接答道:“回主人,他先是问候了我的祖宗,然后又让我替他把你们都杀了,还说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饶了我的狗命。”

    他说话的方式不紧不慢,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之事,众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唯有司马景更加确定,浑弹是无辜的,因为在这些匈奴人的眼里,他们不过也是任人宰割的奴隶,就冲这一点,浑弹就没有理由背叛他们。

    眼见众人已经倾向于相信这一点,司马景更加不肯放过机会,继续对浑弹道:“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他?”

    “这些北人残暴好杀,锱铢必较,我们已经杀了他的兄弟,只怕不能留下。”浑弹想都没想道,说得有理有据,不容置疑,众人已经对此深有体会,当下更以为然,不再怀疑浑弹。

    匈奴人听得他如此说,自是破口大骂,语言胡汉夹杂,尽是一些不堪入耳之话,光看其眼神,已经足够杀死浑弹一百次。

    司马景见得众人已经不自觉将浑弹视作命运共同体,这才让浑弹离开,等到匈奴人稍微平复过后,才继续审问道:“除了你们,还有多少人?”

    “呵呵,你们真的想知道吗?”匈奴人目中却是突然精光一亮,睥睨众人,一点也不像一个将死之人的样子,复仇的欲望,再次让他重生。

    司马景知道此时不能示弱,当即回以一笑,冷冷道:“我们不但很想知道,而且打还算把他们一个一个杀光,就像今天一样。”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一震,念生亦是不失时机揪住匈奴人的头颅,让他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同胞的尸体,一个一个,堆叠在一起。

    匈奴人的眼睛霎时变得猩红,周身不住颤抖,当下急怒反笑,无比癫狂道:“既然你们这么急于知道,那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就在数十里外,有一支上千人的军队,正在等待各路斥候的消息,一旦发现我们没有及时回去,很快就会倾巢而出,追上你们,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哈哈哈哈。”

    匈奴人更自狂笑,周遭俨然成了他的舞台,众人纷纷面色一白,脑中嗡嗡作响,却连他无比刺耳的笑声都再听不到。

    “也就是说,就在现在,就在你们自以为聪明到可以击垮我的时候,我的族人们,正在朝这里赶来,他们已经等不及要掏出你们的眼睛,割下你们的鼻子,舌头,为我们祭奠!”

    他一面大笑,一面咳血,就在所有人怔怔的注视之下,毫无征兆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他本就倒吊着,鲜血一时汩汩流下,一阵微风拂过,把血腥味吹得到处都是,他虽眼睑微闭,却仍努力睁大眼睛,似要把众人的音容笑貌一一刻在心底,也不知如此过了多久,方才失血死去。

    然而他临死前的眼神,却永远铭刻在了众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