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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庄园·埃尔夫的‘勇气’

    “你们是?”女人的声音很小,她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把四五岁大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她凹陷的脸颊、干瘪的身材和满是补丁的衣服让人怜悯。

    “女士您好,我是圣埃安区第三城防的队长马汀·史密斯。”马汀的表现说起来很怪,他认真地向女人介绍自己的身份,并不会对比自己弱小的人颐指气使。“这二位是联队队员。”安德烈和亚修斯也点点头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女人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紧紧抱住儿子的干枯双臂逐渐松开,众人看到怀中男孩的样子不由得大惊,他的身体与头完全不成比例,额头上的血管被头颅撑的无比清晰,双眼以一种病态的方式突出眼眶,而且以一种极其骇人的方式瞪着马汀三人。

    “他生下来就是这样。”女人低下头轻轻抚摸着男孩,“很抱歉吓到各位军爷了。”

    马汀三人自觉现在的表情确实不妥,立刻调整状态。

    “夫人,能让我看看孩子吗?”亚修斯半蹲在这一对可怜的母子面前,真诚的态度打动了女人,女人放开搂着儿子的手,儿子从一开始的懵懂不安到现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对亚修斯微笑。亚修斯开始扮鬼脸,在男孩笑的时候轻轻检查男孩的身体。

    “各位军爷,您们来这是...”女人转过头来问马汀。

    马汀也回过神来,问“夫人,您认识这枚戒指吗?”马汀把尸体上取下来的银戒指放到女人面前的桌子上。“认得,这是埃尔夫的戒指,那年我们刚结婚他买的。”

    ‘尸体是埃尔夫的可能又大大增加’,马汀点点头继续说“夫人,我们这次来是想跟您了解一下埃尔夫的情况。”女人的反应并不像马汀预想的那样,马汀见过很多妻子因为听到城防联队调查丈夫而情绪崩溃或者反抗激烈,可是眼前的女人则恰恰相反,表情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他,他怎么了?我们都许久没见到他了。”女人讷讷地说。

    “埃尔夫牵涉到一桩案件中,我们需要跟您了解一些情况。”马汀并未将实情告知女人,他不确定如果实话实说女人的情绪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平静。

    “他偷东西了吗?还是把人打伤了?”女人一边想一边问,“不可能是杀人了吧...”看来城防联队已经不止一次登门拜访了。

    “他死了。”安德烈在身后淡淡的说。马汀还没想好怎么编下去却被安德烈这一句话弄的猝不及防,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德烈‘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埃尔夫啊!’马汀心里想。“夫人,我们想知道埃尔夫的过往。”安德烈从怀中掏出本子和一小截削尖的铅条。

    “哦。”女人轻轻答了一句,马汀能感受到女人的眼中从刚才的一潭死水变成难以探测的黑洞,女人边轻拍双腿边发愣,她沉默了好久,安德烈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女人,等待她的开口。马汀此刻被气的要爆炸可也无可奈何。

    “埃尔夫...”女人开口了,泪水难以控制地涌出眼眶。安德烈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女人,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抱歉,”女人颤抖的声音中夹带着小声啜泣,“埃尔夫,他是个好人。”

    马汀的疑惑和不解都写在了脸上这显然与他在‘烂舌头’那里得到的答案相悖,安德烈淡定地在本子上写下‘埃尔夫是个好人。’

    “我们之前生活在西境曼德兰附近的脚趾山,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樵夫了,矮个子、小眼睛、话说快了就会打嗝。”女人陷在过往美好的回忆里,挂着泪的嘴角向上勾起。“我是猎人的女儿,我父亲很讨厌樵夫,他觉得毁坏树木会引得山神震怒,父亲的猎物就会减少。所以每次父亲看到埃尔夫都要骂一句‘滚回家里去!杂种!’,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说实话我真没觉得我会爱上这么不起眼的人。”

    “嗯。”安德烈认真地记着每句话,铅条划在粗纸上发出沙沙声。

    “然后埃尔夫反而经常跑到我们家附近砍树,但父亲只要看到他就会抄起木弓向他屁股射去。”女人讲到这笑容更明显了。“我每次上山采蘑菇或者在家附近做家务都会无意间收到一束花,雏菊、牵牛、醉蝶、镜子兰...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野花,他把这些花用草秆仔细地扎好。有好几次我发现他就在我不远处傻笑。”

    “嗯。”安德烈依旧忙着记录,马汀则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观察,小房间一目了然,除了一张旧木床、小衣柜、灶台、一张旧木桌和三把高矮不一的木凳外再无他物。

    “后来我们偷偷在一起了。那时整整下了三天的山雨,雨刚刚停下,我跟父亲说去山上采蘑菇便抄起木篮兴奋地离开家。我不管不顾地往山里跑,我感觉他就在那里等我,果然,我在山里看到他了,浑身湿漉漉的还沾满泥土,他傻傻的冲着我笑。我扔开木篮将他抱住。”女人说到这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她又开口“我们在一起了。父亲把我锁在屋子里,埃尔夫双膝跪在门口,父亲恶狠狠地将手中的木弓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背上、肩膀上,他口中一直说‘请让我娶您的女儿。’我则拼命地敲打玻璃窗求父亲饶过他。”

    马汀把玩着手中的木质小马,他也听得仔细,想不到埃尔夫这种痞子还有如此过往。

    “后来木弓折了,他后背满是血印,我终究是砸开了门,我拉起他瞪了父亲一眼便朝山下跑去。父亲并未阻拦我们,至今我都未见过父亲。”女人十分详细地把她和埃尔夫这段过往向安德烈诉说,她知道这不是安德烈想要的答案,但是这却是她一生中最值得与人炫耀的故事,勇敢地追求注定得不到祝福的婚姻。安德烈和马汀也甘愿成为可能是女人今生唯二的听众。

    “之后我就怀孕了,他知道给伐木场运原木的活很挣钱,因为在陡峭的山路上驾马车随时都有送命的风险所以没人愿意做,可他还是放下斧头抓起缰绳。而后儿子出生了,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就像猴崽一样,瘦瘦小小的身体眼睛却异常的大。接生婆看到儿子后惊叫一声跑出房门,我当时很害怕,他则握紧我的手给我鼓励。儿子的问题很快便在村子里传开,教会上门要把孩子收回去,说儿子长大就是地狱的恶鬼。他坚定地拒绝将儿子交出去,教会开始砸我们的门、让村民们恨我们和儿子、最后甚至在我们房子外堆满干草。”女人的笑意开始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恐惧。

    安德烈听到这尤其震惊,马汀则默默憋嘴点头。

    “他带着我和儿子从村子里逃出来,我们从西境一路走走停停,每个村子都住了一会,可都因为孩子生的病遭到驱逐,最后我们逃到帝都,在跳蚤窝安家,这里生活的人根本不在乎儿子的病,也不在乎我们的过去。”女人和埃尔夫的前半生就这样草草收尾。

    ‘他们当然不在乎谁比他们过得惨了,他们只在乎你在哪捡了个金币。’马汀心里想。

    ‘跳蚤窝里的人都在为能不能吃到下一顿饭奔波,不过他们有时也会帮助邻里,算得上在帝都繁华下彼此搀扶的渣滓吧。’安德烈心里想。

    “他带着儿子跑遍了整个帝都接收底层人的医院和修道院,哪怕是儿童福利院他都带着儿子尝试过了。结果都是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去接受治疗、驱魔、放血、买药。刚开始我们也尝试治疗一段时间,可很快就没有钱了,医院把我们踢出门。他就开始想方设法挣钱,最后他听说石榴庄园上一任马车夫的妹妹是女巫,被烧死了,现在石榴庄园正雇佣马车夫。他尝试应聘,没想到真被庄园雇了。”女人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脏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微薄的薪水还是不够给儿子治病,他开始跟庄园里的少爷学会赌博,经常几天不回家,回家后倒头大睡,他跟我说他要挣大钱,但是除了时常上门抓他的联队外他也没挣到钱,赌博怎么挣到大钱?”女人说到这捂住嘴又开始抽泣。“上周他最后一次回来,他跟我说我们要发达了,他发现了少爷的大秘密,然后他掏出一包麦粉一样的粉末,想借此敲诈他一大笔。从那以后我一直惴惴不安,直到今天您们来,我就知道他...”

    安德烈合上本子,面色凝重,他开始思考埃尔夫或者类似埃尔夫这群帝国底层人这一生的意义。马汀则专心扑在案子上,‘女人这番话倒也做实了尸体是埃尔夫的,再结合亚修斯在来的路上说的话,难道有人想借着埃尔夫的脸放恐吓信或者刺杀博肯?那为什么又要用埃尔夫的尸体吸引乌鸦?这样不是自相矛盾吗?’

    “夫人,孩子应该是出生时患有狂躁病,这种病医治起来很简单。”亚修斯牵着孩子走回来,孩子的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但是这种病并不常见,主要是因为孕妇在生产过程中长时间担惊受怕造成的腺体分泌过剩,才会让孩子一出生也带上这种病。这种病主要的症状表现就是眼球突出眼眶,患病者长时间不能安眠,没胃口,情绪也难以控制。”安德烈不得不感叹‘埃尔夫为了这个结果整整奔波了五年,最后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亚修斯只用十几分钟便看出病症所在了。’

    “谢谢,谢谢,谢谢您。”女人听到丈夫付出生命都想得到的答案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抱着儿子崩溃大哭,儿子则懂事地为母亲擦拭泪水。

    “把笔和纸给我。”亚修斯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夫人,您今天下午去内城的帝国大学找庞勒教授,他会给您提供帮助的。”亚修斯在纸上写下详细地址后交给女人,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金币上印着一把天秤。“您在进入内城时跟守卫出示这枚金币,进大学的时候也跟门卫大爷说清来意就好。”亚修斯温柔地把金币放在女人枯瘦的手中。

    “谢谢...谢谢大人们...”女人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倘若这孩子一出生就得到内城医院或者大学的诊治或许早就康复如初了,这一家子或许就不至于沦落如此了。

    眼看阖家团圆的大结局就要收尾,马汀掏出怀中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夫人,容我再问一句,您知道‘珍妮裁缝铺’吗?”

    他们从跳蚤窝出来,女人最后只说了埃尔夫偶尔会帮裁缝铺的老板运送布匹,她从来没见过老板也真的想不出来什么了。

    “安德烈,以后不许自作主张!”马汀明显因为刚才的事气还没消。

    “知道了队长。”安德烈从早上到现在情绪一直都不高,马汀似乎也知道现有的线索拼在一起的故事对这个正直的孩子伤害太大,他想安慰安慰失落的安德烈却不知从何下口。

    “安德烈,你怎么了?”亚修斯用拐杖戳了戳安德烈的腰。

    “没事,我自己静静。”安德烈无精打采地说。

    “啊呀!果然啊,还是一个孩子呢!”亚修斯满脸坏笑,抱着头感慨道。

    三人说说笑笑,一晃眼便到了珍妮裁缝铺。店铺的门脸与街上其他铺子差别无二,都是一扇门加上一块落地窗,不同的是每家牌匾上写着不同的店名。三人拴好马,挤进狭小的店面里,店门虽然没锁可是前台却空无一人,店铺里除了各种展示布料外还有几个穿着成衣的木质模特。其中一个模特身上的毛呢大衣倒是引起了马汀的注意,他对这件灰色大衣爱不释手,‘考究的设计、柔软的面料、丝滑的走线,完美!倘若再大几号我穿上应该也合适’马汀想。

    “珍妮婆婆!”安德烈朝着吧台旁的门帘里大喊,他想起小时候跟米尔叔叔来这接母亲莲娜下班。安德烈喊了几嗓子却并无任何回应。亚修斯则开始观察起店里的细节,用拐杖这儿扒拉一下、哪儿划拉一下。

    “几位是来做衣服的还是补衣服的?”三人身后的店门突然打开,温柔的女声并不像三人一开始假设的是个老婆婆。三人齐齐转身,一个身着朴素淡绿色长裙的金发少女出现在三人眼前,她肤白唇红、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碧绿的眸子楚楚动人。

    “呃,你,您好。”马汀结巴地说。

    “你是珍妮婆婆吗?”安德烈问,亚修斯在他耳旁轻声说“没准是‘易容’哦。”

    “我不是,但是我也叫珍妮,这条街上还有五个珍妮。”少女说。“您口中的珍妮婆婆早些年把店铺转让给我了。”

    “那您就是店主了?美丽的女士。”马汀用一种安德烈从没听过的嗓音说,“很高兴认识您。”马汀绅士地伸出手。少女尴尬地用指尖碰了一下。“容我介绍,鄙人正是伟大帝国中光芒万丈的帝都下圣埃安区第三城防所的队长——马汀·史密斯。”

    “我看出来了,我做过你们的制服。”少女珍妮满脸疑惑的表情,“所以,大人您来是订做制服?”

    “不,不,不。美丽的女士,我们此番冒然探访主要是想问一下您是否认识埃尔夫。”马汀说。

    ‘他真的没问题吗?’亚修斯悄悄在安德烈耳边说,安德烈无奈地耸耸肩。

    珍妮听到埃尔夫的名字眼神明显颤了一下,紧接着开始逃避与三人直接的目光接触,安德烈觉得珍妮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不认识。”珍妮的答案不出安德烈所料,安德烈看着旁边已丧失警觉的马汀摇摇头,‘如果直接告诉她埃尔夫死了的话可能就更打草惊蛇了,该怎么找到切入口呢?’正当他思考的时候,亚修斯拉了一下他的袖口。

    “上面写着石榴庄园,日期是明天。”亚修斯从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抽出一张便签。“这便签的尺寸跟埃尔夫衣服里的一样。”

    ‘明天,最后一张恐吓信应该也是明天送出。果然!眼前这个珍妮跟石榴庄园和埃尔夫绝对有很大联系。’安德烈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这个珍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