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袖春风

    见过白岳之后几天嬴常黎一直在城里四处走动，因为他盘算了一下，按照自己的修行速度与所剩的时间，跻身第二境入血境不能说的机会微小，只能说是毫无可能，所以就干脆不去管了，先生做事什么时候让别人替他管过？听说最近汉王朝有使者进入了雍城内，嬴常黎稍微察觉到了一点山雨欲来的感觉，但之后几天却还是如常，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已经到除夕夜了，嬴常黎睁开眼睛，从练气中恢复过来，虽然有了书上的口诀，汲取灵气更加有效率，但是还是有大部分灵气从体内的池中飘出，有的不知去向，有的随着呼吸回到天地间，嬴常黎能粗略地感觉到池中浓稠的灵气就还不到池子的一半，但比起刚开始已经好上不少了，对于身体也裨益颇多，他想了想，自己的修炼速度在寻剑五人中也就只能排第三，这还是有那个口诀加持的原因，听说嬴槿熙好像已经略微有些破境的迹象了，而以嬴何那小子的天赋，就算是已经跻身二境了都不稀奇。叹了口气，还是有点沮丧的，虽然他一直不认为自己的天赋有多好，但就那一点好胜心还是让他稍微有点难过，要不是有那个口诀，自己估计就要垫底了。

    走出房间，来到对面的大屋子里，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菜，红烧鲤鱼，炖土鸡，苋菜，母亲端着一锅豆腐走了进来，“去叫你爸吃年夜饭。”，年夜饭应该是一家人一起吃，但嬴常黎好像出生的时候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都没有消息，父母在这种事上也不细说，只说都去世了，嬴常黎也懒得多想，走到父亲书房前，敲了敲门，说了一声“爹，吃饭了。”得到回应之后就转身离开，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有进爹的书房了。

    一顿饭吃完，父亲也没说什么其他的事，就是说些家常话，嬴常黎觉得今天的父亲格外和蔼，可能是因为除夕的原因，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母亲又开始忙碌，收拾着碗筷，父亲却对嬴常黎招了招手，将他带到了书房里。嬴常黎环顾四周，书房角落竟然挂着一袭红袍，毫无修饰，却红的透亮，旁边挂着一把剑，可惜好像不是什么法宝，嬴常黎感受不到任何的异样，似乎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黑柄黑鞘。红袍旁是书架，书不多，刚刚将小书架装满，房间里有一个朴素的木桌，也是没有任何修饰，上面的笔架上挂着两支毛笔，砚台放在旁边，桌上再无他物。父亲让嬴常黎自己搬了张椅子，再拿个个炭炉，放在桌子旁，父子俩一人一边，围着火炉坐着。嬴戊堂开门见山：“王先生所说之事，你暂时就别想着了，有些东西拿不住就放手，反而更好。”嬴常黎点了点头。“马上就要自己闯天下了，家族从来不会管这件事，你自己爱怎么着怎么着，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所以五天之后你就是一名毫无靠山的野修了，有些规矩和注意之事需要知道。”，嬴戊堂双手缩在袖中，半眯着眼睛，靠着椅背讲了将近一个时辰，嬴常黎频频点头，一一记下，虽然自己修道没啥天赋，但记东西还是很快的。等到父亲赶人，嬴常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窗外的天早已变黑，一颗颗星辰格外亮眼，嬴常黎端了个火炉，靠着椅子背烤火，慢慢守岁，等着天明，一夜无事。

    天刚蒙蒙亮，嬴常黎就走出了屋子，打开院门，撕掉旧的春联，将父亲交给自己的春联贴上，贴完后后退几步，见无差错后就走进院子，关上了院门，走回屋子，盘腿而坐，静静地呼吸吐纳。按照书上记载，此时春将至，朝阳升，灵气都充满了勃勃生机，正是一年中最适宜修炼的时间之一，可不能浪费。他缓缓吐纳，感受着体内灵池的充盈感，等待这座大城从新的一年春天里醒来。年初几天肯定是要跟着父母走门串户的，各种事情让嬴常黎有些脑袋疼，但还是赶紧抛去杂念，修行一事最忌讳的不过于此。

    轻轻的春风吹醒了雍城，宛若一朵花，粲然而开。店铺纷纷打开店门，店内皆是红色，各家各户的春联也都换了新，就连城里那些最窘迫的乞丐也都换上了新一点的衣服，见人就笑脸盈盈说着吉祥话，挣了不少钱，有些小孩子已经迫不及待跑出了家门，有些埋怨地催着父母，心里却在想着待会的压岁钱用来买什么好呢。嬴常黎跟着父母走出院子，第一个要去登门拜年的肯定是自己的三叔，果不其然，一家人走过了大概十个门户，最终停在了一座院子前，刷上了黑漆的木门上挂着一对春联，上联：道旁杨柳依依，春风得意。下联：城中人来人往，家和事兴。横批：春风请入。大门已经打开，嬴万宸一家四人早就站在门口等着迎客。嬴万宸哈哈大笑，走过来和嬴戊堂打招呼，母亲吴倩也快步走去挽起自己嫂子的胳膊，往里走去。嬴万宸对嬴常黎说道：“小黎，新春快乐，修炼顺风顺水，直去山巅。”说着递出一个红包。嬴常黎结果，笑着说不敢不敢，然后就发现嬴何在门口对着自己做鬼脸，不由得嘴角翘起。父亲也给了嬴何和他弟弟嬴曲红包，俩人乐得合不拢嘴，然后便跑过来拉着嬴常黎往里走。嬴常黎还是跟着父母先去见了嬴何的外公外婆，又得了两个红包，然后就被嬴何拉到自己房间里。嬴曲是嬴何的弟弟，今年刚刚九岁，跟嬴常黎也很熟，嬴常黎看着有些凌乱的房间，最后把视线落在桌上的棋盘。“在学下棋？”“嗯嗯，我爹教我的，我爹可厉害了。”嬴常黎笑了笑，如此最好，之后嬴何非得拉着嬴常黎下棋，嬴曲就在旁边捣乱，说看不懂看不懂，要下五子棋，嬴何就说看不懂别看，你这么笨肯定看不懂。就这么吵吵闹闹地一天就过去了，等到回到家中，太阳早已落下，街上却还是热闹非凡，嬴常黎回到家就躺下准备开始睡觉，但最后还是硬撑着坐起来，默念口诀，开始修炼。没办法，今天一看，嬴何那小子已经二境了，体内灵气和罡气都快溢出来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五天一瞬即过，初五一早嬴常黎就起来了，穿上一袭黑袍，看着昨天母亲收拾了一晚上的东西，有些小激动，拿出一块朴素黑色令牌，上面空无一字，这是一块纳器，据说里面能装大概一个箱子的物品，是家族特意派人送来的，还附带了开关方法，应该是每人都有一个。将物品都放入令牌中，嬴常黎压制住内心的兴奋，将所有杂念一扫而空，默默坐回去开始吐纳。时辰马上到了，嬴常黎停止修炼，将令牌与庇剑挂在黑袍上，走向城北门外，看到早已站立在那的父亲和少年少女们，父亲看都没看他，只是默默站着，等到人全都到齐，开口说：“生死关头捏碎令牌可保一命，家族只帮这一次，所以注意安全。好了，天地何其大，少年郎就该草长莺飞，就该策马江湖，就该踏遍山河。诸君，三年后再见。”看到父亲竟然罕见地露出激动的神色，嬴常黎也有些兴奋，少年郎一袭黑袍，左令牌，右长剑，春风拂过，眼底有波澜；念头激荡，袖中满春风。城头之上一袭白衣悄然而立，任由春风卷起白袍，宛如一朵白云，先生看着眼前景，笑了起来“很好呀。”半山腰，一座祠堂前，又是一袭白衣，风过而衣不动，仰头眯眼，笑着呢喃道：“很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