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
一九二九年的夏末秋初，早上刚下完雨，散了秋老虎跋扈的暑气，大抵也是与它的永别了。往后的日子，热河的天气就渐的凉爽了，一场雨撒下，再大的秋风便也掀不起一丝尘土了，空气中是这个季节罕见的清爽。
这种天气是很适合出门的，因为即使是风里也罕见的夹了几分东北罕见的湿气，天气也冷热的恰到好处。因而街上做买卖，抑或只是单纯出来散步的人们都是很多的。
进城的人也络绎不绝，保山城是有城墙的，最早是在清末，盗匪横行的时候修剪，后来保山城越修越大，城墙也跟着扩建。再后来旁边修了铁路，东北军拿保山城当做据点和枢纽，修起了高大的城墙用做工事，经过几十年的加固，到今天呈一个不规则的菱形，虽然不敢说固若金汤，但一般部队绝对奈何不得。
因而保山城新学里坐的几十号学生和先生，与街上比已全不算热闹了。
科举已废了二十多年了，然而全不是所有老儒生都是和孔乙己一般晚景凄凉的，譬如开学典礼上站的几位，有的年少便考上秀才，正是春风得意时，不知光绪帝还是老佛爷，下诏废了科举，颓唐至今，民国后方有达官贵人聘去做了授国学的家庭教师。也有几十年的老童生，光绪三十一年倒是解脱，总算断了念想，老实去谋了生计，年逾古稀后，国学算是重兴了，方又重新捧起书卷来。
这几位倘论治国理政没甚么能耐，否则也不至大清亡了也只是童生秀才，但咬文嚼字，摇头晃脑，的确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
就像此刻挨个在上面扯着嗓子发言一样。
难得的好天气，却在这里活遭罪，这雨该下上一整天才好。
何况这些老儒生，有几位从前正是他们的私塾先生，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天却又在听他们唠叨这些平日里就已经说烂了的内容，的确是让人平白生厌的。城内并没有甚么正式的先生，这学校如今充其量只能是各家私塾的整合。
台下的少年如是想着，又顺手打出几张牌。
心不在焉的枯坐大抵是所有人的开学典礼，可惜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人悟到这个道理。
四个人围在一张椅子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牌。终于没了耐心，把牌收起来，四个人站起来，朝典礼的反方向走去。
台上的老秀才见到这“大逆不道”的行为，嘴边的话顿了一顿，终究没说什么，放任着他们走了。
于是四个人靠在围墙边上，墙上的爬山虎挡住了初秋的阳光，旁边的水洼带着些许的湿气。上午的一切应当是有朝气的，是全新的，本就不该消磨在无意义的典礼上。少年这样安慰着自己。
一旁的同伴从怀里掏出烟盒，打开却是空的，小声骂了一句娘，感叹着“*的这上午可真难熬啊。”
“谁不是呢？”
“你也没带？”
“不然呢？”
抽烟的两个人谁也没带烟，难熬的上午显得更加难熬了。
对面忽然走过来一个人。
一个四个人都不认识的少年。
穿着一身很像中山装的衣服，
戴着副眼镜，走路是一板一眼的端正，略有那么些富态。
“这人练过。”
一个穿着马褂长裤，脸上长了一圈与稍稚嫩皮肤不符的络腮胡，生的十分结实的少年低声说。
“哈？志伟？这你都看得出来？”
问他的少年身着长衫，长的十分高大，比草原血统的志伟还高出一个头去，却是异常的高瘦，生像是一根竹竿上撑着一件衣服。
“下盘很稳，你看他走路的姿势，除了胳膊，上身几乎没有动，不扎几年马步，练不出这个效果，不像迒哥你走路跟糟了北风的小树似的。”
志伟摸了摸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胡子，评价了一番。
“你们好。”他的话非常生硬，像是刚学了威妥玛拼音的孩子，照着读本念出汉字的样子，叫人一听就知道绝不是本地人。
“你好。”志伟率先表态，向前走近一步，学着洋人的样子伸出了手，盘算着先探探底细。
少年同样伸出手，握手的同时还鞠下一躬。
志伟退回去，又小声说“掌心、关节上都有老茧，差不了。”
相互交换眼神，四人提上一丝戒备。
少年率先打破沉默，掏出一个铁盒。“要，这个吗？”
对面沉默半晌。有人伸出手把盒子接了去。
“日本货？，你是日本人？”接烟盒的问道。
“在下裕鸣健次郎，是从日本来的插班生。”
许是对这项语言的不熟练，他的中文磕绊的明显。
其他人凑上来，低下头看着烟盒。“迒哥，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日本烟，还是高档的日本烟，只有日本人，而且是有点地位的日本人，才会抽这种铁盒七星烟。”
“先别管这鬼子啥意思，我就不信他第一次见面就能往烟里下毒，来来来迒哥，先给我拿一颗。”
一个戴着副金丝圆框眼镜，一身西装的油头少年一点不客气，直接抢过烟盒拿了一支，从口袋里翻出火柴，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夹着烟卷吞云吐雾了。
“*的，张柏菱你小子讲究点，别跟抽大烟的似的。”迒哥也给自己点起一支，把烟盒还给了健次郎。
健次郎又递向志伟两人，二人摆摆手，表示并不抽烟。便将烟盒揣回怀里。
“那么，现在我能知道四位同学的名讳了吗？”
油头少年张柏菱猛吸了一口烟“我叫张柏菱”，指向先前与健次郎握手的少年“这位是焦志伟。”
不待他再开口，另外一个拿着烟的少年“鄙人滕佳迒，健次郎君，请多指教。”说完便微微鞠了个75度的躬。
健次郎赶忙回了一躬。
最后一个少年一袭青衫，一拱手“在下高世泽，幸会。”
健次郎也有模有样的回了一拱手。
如此，四个人便算认识了。
这种天气是很适合出门的，因为即使是风里也罕见的夹了几分东北罕见的湿气，天气也冷热的恰到好处。因而街上做买卖，抑或只是单纯出来散步的人们都是很多的。
进城的人也络绎不绝，保山城是有城墙的，最早是在清末，盗匪横行的时候修剪，后来保山城越修越大，城墙也跟着扩建。再后来旁边修了铁路，东北军拿保山城当做据点和枢纽，修起了高大的城墙用做工事，经过几十年的加固，到今天呈一个不规则的菱形，虽然不敢说固若金汤，但一般部队绝对奈何不得。
因而保山城新学里坐的几十号学生和先生，与街上比已全不算热闹了。
科举已废了二十多年了，然而全不是所有老儒生都是和孔乙己一般晚景凄凉的，譬如开学典礼上站的几位，有的年少便考上秀才，正是春风得意时，不知光绪帝还是老佛爷，下诏废了科举，颓唐至今，民国后方有达官贵人聘去做了授国学的家庭教师。也有几十年的老童生，光绪三十一年倒是解脱，总算断了念想，老实去谋了生计，年逾古稀后，国学算是重兴了，方又重新捧起书卷来。
这几位倘论治国理政没甚么能耐，否则也不至大清亡了也只是童生秀才，但咬文嚼字，摇头晃脑，的确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
就像此刻挨个在上面扯着嗓子发言一样。
难得的好天气，却在这里活遭罪，这雨该下上一整天才好。
何况这些老儒生，有几位从前正是他们的私塾先生，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天却又在听他们唠叨这些平日里就已经说烂了的内容，的确是让人平白生厌的。城内并没有甚么正式的先生，这学校如今充其量只能是各家私塾的整合。
台下的少年如是想着，又顺手打出几张牌。
心不在焉的枯坐大抵是所有人的开学典礼，可惜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人悟到这个道理。
四个人围在一张椅子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牌。终于没了耐心，把牌收起来，四个人站起来，朝典礼的反方向走去。
台上的老秀才见到这“大逆不道”的行为，嘴边的话顿了一顿，终究没说什么，放任着他们走了。
于是四个人靠在围墙边上，墙上的爬山虎挡住了初秋的阳光，旁边的水洼带着些许的湿气。上午的一切应当是有朝气的，是全新的，本就不该消磨在无意义的典礼上。少年这样安慰着自己。
一旁的同伴从怀里掏出烟盒，打开却是空的，小声骂了一句娘，感叹着“*的这上午可真难熬啊。”
“谁不是呢？”
“你也没带？”
“不然呢？”
抽烟的两个人谁也没带烟，难熬的上午显得更加难熬了。
对面忽然走过来一个人。
一个四个人都不认识的少年。
穿着一身很像中山装的衣服，
戴着副眼镜，走路是一板一眼的端正，略有那么些富态。
“这人练过。”
一个穿着马褂长裤，脸上长了一圈与稍稚嫩皮肤不符的络腮胡，生的十分结实的少年低声说。
“哈？志伟？这你都看得出来？”
问他的少年身着长衫，长的十分高大，比草原血统的志伟还高出一个头去，却是异常的高瘦，生像是一根竹竿上撑着一件衣服。
“下盘很稳，你看他走路的姿势，除了胳膊，上身几乎没有动，不扎几年马步，练不出这个效果，不像迒哥你走路跟糟了北风的小树似的。”
志伟摸了摸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胡子，评价了一番。
“你们好。”他的话非常生硬，像是刚学了威妥玛拼音的孩子，照着读本念出汉字的样子，叫人一听就知道绝不是本地人。
“你好。”志伟率先表态，向前走近一步，学着洋人的样子伸出了手，盘算着先探探底细。
少年同样伸出手，握手的同时还鞠下一躬。
志伟退回去，又小声说“掌心、关节上都有老茧，差不了。”
相互交换眼神，四人提上一丝戒备。
少年率先打破沉默，掏出一个铁盒。“要，这个吗？”
对面沉默半晌。有人伸出手把盒子接了去。
“日本货？，你是日本人？”接烟盒的问道。
“在下裕鸣健次郎，是从日本来的插班生。”
许是对这项语言的不熟练，他的中文磕绊的明显。
其他人凑上来，低下头看着烟盒。“迒哥，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日本烟，还是高档的日本烟，只有日本人，而且是有点地位的日本人，才会抽这种铁盒七星烟。”
“先别管这鬼子啥意思，我就不信他第一次见面就能往烟里下毒，来来来迒哥，先给我拿一颗。”
一个戴着副金丝圆框眼镜，一身西装的油头少年一点不客气，直接抢过烟盒拿了一支，从口袋里翻出火柴，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夹着烟卷吞云吐雾了。
“*的，张柏菱你小子讲究点，别跟抽大烟的似的。”迒哥也给自己点起一支，把烟盒还给了健次郎。
健次郎又递向志伟两人，二人摆摆手，表示并不抽烟。便将烟盒揣回怀里。
“那么，现在我能知道四位同学的名讳了吗？”
油头少年张柏菱猛吸了一口烟“我叫张柏菱”，指向先前与健次郎握手的少年“这位是焦志伟。”
不待他再开口，另外一个拿着烟的少年“鄙人滕佳迒，健次郎君，请多指教。”说完便微微鞠了个75度的躬。
健次郎赶忙回了一躬。
最后一个少年一袭青衫，一拱手“在下高世泽，幸会。”
健次郎也有模有样的回了一拱手。
如此，四个人便算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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