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怜花院中梦落花

    吴百户仿佛身在云端，脚下踩不到如何东西。他的身体轻的仿佛没有重量，清风拂面，非常舒服。他在云端飞着，逆风飞着，不沾染凡尘的行走。他望向云端，玉皇大帝的神殿在哪里，里面有没有长生不老的仙丹？

    在他前面只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那是阳光照射到云层散射出的光华。是天河？会不会遇到猪八戒?还是能偷看嫦娥？他飞近了，果然天河！多么奇异的河面呀，是鲜花铺成。桃花，杏花，梅花，石榴花，虞美人。四季的花卉代替水积累成了天河！

    他能问道各种花香，有知道的也有没有经历的。他感觉嘴里有水果的香气和甜酸味，他很喜欢这个感觉。吴绶想永远不离开这个福地。

    影影绰绰，在河中有一仙子在撒花。那仙子梳了一个高髻，发髻上端端正正的挽着一个孔雀开屏点翠松石钿，插着一个蓝宝石发簪。身姿高挑，体格婀娜。面貌不太真切。但能看出：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吴绶觉得这仙子有些面熟，想要上前仔细查看。不料一走入花河，便摔倒沉了下去。他感觉自己是砸在柔软的花床褥子上。

    撕破这层褥子，跌入下一层褥子。全身虚飘飘的，没有找到任何支点。

    花下没有树木，没有依托，没有支撑，只是一层一层的花。这是一个陷阱，花与花的连接是虚假的，靠不住的。

    花下面是腐烂臭水，吴绶闻到了刺鼻的酸臭，像是脚夫身上的汗水，又像是泡烂的腊八蒜。

    吴绶一头栽入水中。他感觉到了恶臭在他的鼻腔和口腔里蔓延。他感觉肺部的空气要被挤压出去。他感觉他肺泡像是扎破了一样的疼，然后是气管，最后是心脏。剧痛让他的眼珠突起，不能闭上眼睛。

    他看见了种种扭曲的场景。嫖客在虐待妓女，一旁的老鸨子冷眼旁观。妓院老板在检查小男孩的牙齿，那个小男孩瘦的像鬼，眉宇间却像是孙二贵；一旁的人贩子正在数钱。头牌用鞭子抽新来的姑娘；那些姑娘又在欺负龟公。龟公又在给客人的茶里下药，窃贼藏身在房梁上。

    他又看见了其他场景：正红袍麒麟补子的无头僵尸；只剩半边身子的无须老人；穿飞鱼服手捧金印的无脸男人。他继续往下坠越来越快，只能看见一些残影：一个少年爱上了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女人，他肩上扛着日月。他看见钦天监的礼官在红纸上写着：东北，凶，金。

    他坠出了臭水，他感觉自己能呼吸了。他感觉他的胸脯正在剧烈起伏。他想把水吐出来，但他吐出来的是花瓣。蓝色的，红色的，黄色的，五颜六色的花瓣从他的鼻子和口腔里飘出。

    他向下看，是京城正方型的城墙，南面正在营造新的城墙。什么时候京师城墙要扩建了？

    他感觉到了身在虚空无依无靠的感觉。

    他疯了，手脚乱舞想要抓住什么。手里只有他吐出的花瓣。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彼时他看花。此时他已成落花。

    他抓住了什么！是一只玉手，他顺手的方向望去，是那个仙子！她站在花云之上，“时候还没有到。”

    他惊醒。感觉手里正拿了一个温暖的东西。是个纤细的手，洁白如凝脂有些瘦了。他抬头，发现一个仙子般的人物在看他。他缓了缓神，是杜娘。吴绶见过很多太监，他们非常忌讳被说像女人。他们甚至会贴假胡子伪装成正常男人。

    “吴老爷，积点德吧”，杜娘说到。

    吴绶才发现自己死死握着杜娘纤细的手。他慢慢放开，心里升起了奇怪的想法。如果杜娘是女儿身该多好。

    他是锦衣卫的军官，杜娘是奴籍贱货。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他还是有底线的。

    “现在我在哪里？”吴绶问道。

    “小吴大东家，你在妓院怜花院的吞萍楼里呀，”杜娘娇嗔的说到。